尚叟知道她想去找孫小將軍,馬上應道:“是。”驅著馬車向南城門駛去。
馬車穿過人心惶惶,議論紛紛的人流,很快便來到了南城門處。
望著那幾個守在城門處的士卒,尚叟說道:“女郎,先由老奴問問情況吧。”
陳容輕應一聲。
不一會,尚叟急急跑回,他一臉憂色,不安地說道:“女郎,老奴聽說,孫小將軍的隊伍於已經開拔了,不在南城門外營地。”
半晌,馬車中的陳容才應道:“知道了,回去吧。”
“是。”
尚叟跳上馬車,他一邊吆喝,一邊說道:“女郎休要擔憂,你現在不是王七郎看中的人嗎?不會有人動你的。”
陳容輕應一聲,低低說道:“我只是,想更穩妥一些。”
尚叟聞,長歎一聲。以前在平城時他還不覺得,自到了南陽城外,他才發現,自家郎主郎君不在,女郎一個弱質女流,實在太不容易了。
馬車駛回了陳府。
陳府中雖然也吵鬧著,卻比起外面安靜太多。陳容的馬車一路駛過,所有人都對她直接無視。
當她的馬車駛過陳微的院落裡,那裡靜悄悄的,聽不到平常不斷的女子嘻笑聲。
陳容皺了皺眉頭,任由馬車駛回院落。
院落中,一切如常,仿佛外面的風波也罷,是非也罷,都與它無關。
一天轉眼過去了。
第二天,陳容叫了尚叟出去打探,聽說南遷而來的各大家族都要參加南陽王府舉行的宴會,陳府也派人參加了,不過沒有異常。
轉眼,第三天過去了。
剛過中午,負責打探消息的尚叟便急衝衝地跑了過來,他臉色有點不好,見到陳容,人還沒有站穩,便急急地說道:“女郎,打聽到了,鮮卑人的鐵騎說是已到了莫陽城。前天,孫小將軍,還有王七郎等人便已趕去莫陽城了。”
莫陽城位於南陽城西北面,位於南陽城與洛陽之間的交道要道上,雖是一座中型城池,卻是兵家必爭之地。
尚叟白著臉,頓了頓,繼續說道:“聽說孫小將軍和王七郎剛剛趕到莫陽城,莫陽城便被鮮卑人四萬鐵騎所圍。”他聲音顫抖起來,“四萬鮮卑鐵騎,除非冉將軍率親兵自至,否則無人能敵。可老奴又聽人說,北方告急,冉將軍於前天便趁夜離去。”
尚叟接過陳容遞去的茶水,胡亂咽了一口,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大夥都說,莫陽城破,孫小將軍和王七郎死於城中,那是無法避免的事。他們還說,只等莫陽城一破,下一個便輪到了我們南陽城了。如今城中人心惶惶。”
尚叟說到這裡,見到陳容秀眉微蹙,怔怔出神,不由叫道:“女郎,女郎?”
直叫了五六聲,陳容才回過神來。
她望著尚叟,低聲說道:“王七郎和孫小將軍都到莫陽城去了?”
“是。”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人還沒有進來,陳微的叫聲已經傳到,“阿容,阿容。”
她急衝進來,理也不理向她施著禮的尚叟等仆,朝著陳容大聲說道:“阿容,聽說王七郎去了莫陽城了,生死未仆呢。”
她說到這裡,見陳容的臉上並無驚異之色,不由奇道:“你知道了?”
陳容點了點頭。
陳微走到她面前,握著她的雙手,歎道:“不要擔心了,我父親說了,王七郎一看就是貴不可的,他不會有危險的。”
陳容低著頭,說道:“多謝。”說罷,她抽出了雙手。
陳微朝著一個仆人揮了揮手,道:“快把塌幾擺到院落裡來,真是的,平嫗不在,你們一個個的,沒有半點禮數。”
就在她大大咧咧地吩咐著時,陳容朝她一福,低頭說道:“見諒,我需告退一會。”她也不等陳微說話,轉身便向後院跑去。
陳微怔了怔,望著她的背影,低歎一聲,轉身就走。
陳容在後院轉了兩個時辰後,陳容坐上馬車,對著尚叟說道:“走走吧。”
“是。”
馬車駛動,向街中走去。
街道中,明顯已亂成一團,許多士族人像個沒頭蒼蠅一樣駕著馬車衝來衝去,每過一條巷道,便可以聽到一片似歌似泣的樂音。
幾乎是轉眼間,整個南陽城中,已陷入恐慌的海洋。
陳容坐在馬車中,她掀開車簾,秀眉微蹙,怔怔地出著神。
恍惚中,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熟悉的男子聲音從旁邊傳來,“阿容?”
陳容轉過頭去。
她對上一雙賊亮的眼睛。這眼睛的主人,正是陳三郎。他正對著陳容上下打量,目光中,有著一抹異於上次的火熱。
就在馬車中,陳容向陳三郎盈盈一福,喚道:“三哥。”
她行禮的時候,陳三郎的眼睛,粘到了她的細腰和圓翹的臀部上。
他揮了揮手,馭夫開始驅著馬車,向陳容靠近。
陳三郎伸出頭來,他望著陳容,歎道:“阿容,聽說王七郎已死在莫陽城了。”聲音無比篤定。
陳容臉一白,強笑道:“應該還不曾,不是說胡人才把莫陽城圍上嗎?”
“是嗎?”陳三郎乾笑兩聲。
他望著陳容,感慨地說道:“鮮卑胡人慕容恪,可是一個百戰百勝的將軍。哎,既然是他圍上了莫陽城,那莫陽城是凶多吉少了。”
說到這裡,他低低的,溫柔地歎道:“幸好阿容是個有福氣的,還沒有許給王七郎。”頓了頓,他自顧自地搖關頭,感慨連連,“可惜,阿容的名節已毀在他手上了。不然,為兄運作一下,阿容你還是可以找一個丈夫嫁了的。現在嘛。。。。。。哎。”
他更加湊過來,目光盯向陳容那高聳的胸脯,道:“阿容,要不要為兄幫你運作一番?”
陳容向後避了避,低頭說道:“豈有他生死未卜,我便談婚論嫁的?”
陳三郎聞,長聲嗟歎起來。
這時,陳容向他一禮,道:“三哥,阿容告退了。”
“且慢且慢。”
陳三郎急急叫住她,他令得馬車再向陳容靠近少許,伸頭湊向她,壓低聲音說道:“阿容,有一事,你聽過沒?”
陳容回眸看向他,這一回頭,眼波流轉,媚意天生,直讓陳三郎失了魂。
“三哥,什麽事?三哥,三哥?”
陳容喊了幾聲,陳三郎才反應過來,他定了定神,朝四周看了一眼,再次向陳容湊近,壓低聲音說道:“聽說啊,知道了王七郎難逃一死後,有人向南陽王提到了阿容你呢。”
他盯著陳容,慢騰騰地說道:“阿容你是知道的,三哥交遊甚廣,在南陽王面前還是說得上話的。”他神秘的一笑,轉頭喝向馭夫,“走罷。”
“是。”
直到馬車駛出老遠,陳三郎才回過頭來看向陳容,對上她低著頭,蒼白著小臉的模樣,他滿意地咧嘴一笑。
陳三郎走後,尚叟回過頭來,憂心忡忡地喚道:“女郎?”
陳容抬起頭來。
她對著尚叟搖了搖頭,道:“走一步,看一步罷。”
尚叟苦著臉,無力地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陳容的語氣突然變得清亮起來,“叟,去王府。”
尚叟嗖地回過頭來看向陳容,奇道:“去王府?”他轉眼想到什麽,連忙叫道:“女郎,你還是未嫁之身,這一去王府,眾人傳起來,會更難聽的。”
陳容堅決說道:“去吧,一切我自有主張。”
尚叟見她主意已決,隻得驅著馬車向王府方向駛去。
馬車駛動了,他還是不死心,又說道:“女郎,你可是未嫁的女郎啊,三郎雖說南陽王不死心,可那消息並沒有得到確實。你這般去了王府,有所謂‘娉則為妻奔為妾’,自古以來,私奔的女郎最是為世人看輕,你以後,還怎麽活啊?”
尚叟的聲音中帶著悲泣。
好半晌,馬車中,依然傳來陳容堅決的聲音,“不必說了,去王府吧。”
尚叟至此死心,他長籲短歎著,驅著馬車慢慢地向王府駛去。
不一會,陳容的馬車來到了王府側門處。
陳容朝猶豫不決的尚叟瞪了一眼,他才苦著臉跳下馬車,向門房走去。
門房是個二十七八歲的瘦小漢子,他朝陳容的馬車盯了幾眼,向尚叟喝道:“郎主有令,此乃非常之時,凡有求見者,當持請貼,從正門而入。”說罷,他不耐煩地向尚叟連連揮手。
這時,陳容伸出頭去,她從懷中掏出王弘給她的玉佩,道:“是七郎允我來的。”
門房呆了呆,他小跑過來,湊過頭盯了那玉佩幾眼,突然怪聲叫道:“你是陳氏阿容?”
陳容應道:“是。”
門房朝她上下打量著,嘀咕道:“倒是豔麗騷媚,怪不得了。”說到這裡,他皺眉道:“女郎不知麽,七郎不在府中。”
陳容垂下雙眸,道:“我想見見七郎帶來的眾仆。”
那門房點了點頭,連連揮手,“進去吧進去吧,七郎平素住在南院。”
側門大開,馬車向裡面駛去。
陳容沒有理會那門房還在打量的,又是輕視又是好奇的目光,徑自抬著頭,打量著王府的布置。
而那玉佩,已被她重新收回袖中。
當馬車駛出幾十步後,陳容伸手把紗帽戴正,把裳服理了理。
馬車徑直向南院駛去。
不一會,馬車到了,尚叟剛把它在拱門處停下,一個二十五六歲,長得高大壯實的漢子走了出來,他朝著馬車上下打量一眼,喝道:“來者何人?”
尚叟跳了下來,恭敬地說道:“我家女郎。。。。。。”
不等他說完,那漢子已連連揮手,不耐煩地喝叫起來,“這個時節,來什麽女郎?七郎不在!”
就在這時,馬車中陳容清媚的聲音傳來,“妾是陳氏阿容,”她掀開車簾,縱身跳下,一邊向那壯漢走去,一邊拿出玉佩晃了晃,“這是七郎交給妾的玉佩。”
那壯漢朝玉佩盯了一眼,施上一禮,道:“見過女郎。”
他向後退出一步,把陳容迎入院落。
陳容一入院落,便發現樹木林立,假山處處的庭院中,停著十來輛馬車,馬車的旁邊,是全副盔甲的一百仆役。
這些仆役個個身形悍勇,他們在見到陳容走來時,不由一怔。
這時,跟在陳容後面的壯漢解釋道:“女郎,我們剛剛準備好,正要出門呢。”
卻不料,陳容點了點頭,竟然說道:“我知。”
她停下腳步,朝著眾仆盈盈一福,低頭斂襟,清聲說道:“妾此次前來,便是想與諸位一道同往莫陽城。”
話一吐出,尚叟已在後面叫道:“女郎?”
聲音驚慌莫名。
陳容沒有回答,只是保持著蹲福的姿勢,眉目微斂間,帶著一抹堅決。
眾仆面面相覷之余,同時看向一個三十來歲的文士。
那文士盯著陳容,問道:“陳氏阿容?”
“是。”
他皺起眉頭,認真地說道:“你可知莫陽城已被胡人圍住,此次前去,凶多吉少?”他朝後面一指,冷笑道:“這些人,都是我王家死士。此次前去,不敢求生!女郎你呢?”
陳容低斂眉目,平靜地說道:“阿容平生有兩友,一為孫小將軍,一為七郎,現在,他兩人都在莫陽城中。”頓了頓,她又說道:“上一次,阿容便對七郎說過,他於阿容有救命之恩,若有機會,願還報於他。”
她的聲音一落,那文士便沉聲道:“你當真不悔?”
“不悔。”
“好,好好!”
那文士雙眼大亮,他便在馬車中,向陳容深深一揖,道:“沒有想到,女郎還是一個節義之婦!請!”
陳容點了點頭, 向他身後的馬車走去。
這時,尚叟叫道:“女郎,由老馭載你前去。”
陳容回過頭來,她對上了尚叟的目光,看到他眼中的堅持,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道:“叟現在回去,把我的衣物和行李裝車,與我們在北城門相會。”
尚叟苦著臉應道:“是。”
陳容見到尚叟驅車離去,轉身便向其中一輛空馬車走去。
那文士一直盯著她,見狀問道:“阿容竟如此匆匆?”
陳容應道:“阿容在府中,便猜測到眾君會有此舉,恐怕來得遲了,便不及備帶行李。”
那文士大驚,道:“這也被女郎料中了?果然如七郎所說,女郎極是不凡。請,請請。”
在他連聲說請中,陳容福了福,坐上了馬車。(媚公卿..115115236)--( 媚公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