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抬起澀澀的眼睛對上一直靜默不語的翠綠扁頭,「對不起,利維坦,我……活該。」
鮮紅貓瞳灼亮如神秘的紅寶石,澀悶的笑聲異常愉悅,「小人兒,你活該什麼?」
「我又無恥又皮賤,活該被你遺棄。」小白牙再次深深地咬上唇瓣,眼簾又不爭氣地半垂下來,兩顆晶瑩的淚珠滾落,沿著臉頰蜿蜒。
「小人兒真傻,我怎麼捨得遺棄你。」冰涼細舌在發白的頰上滑動,愛憐十足地舔去滾熱的淚珠,球壁輕柔收張,輕斥道,「小人兒,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只要不對我出現濃厚的抗拒排斥,我就不會凶暴殘忍地對你。我會對你很溫和,很寵溺,像你的另外幾個丈夫一樣把你捧在心尖上疼愛。」
「我……」她抬起眼,眼眶紅通通的。
「小人兒,以後還犯這樣愚蠢的錯誤嗎?」
她拚命點頭,又使勁搖頭,眼淚嘩啦啦地狂流。
「乖,別哭了,我以後不會再說這些割傷你的實話,你也別再自找苦吃了。」腥紅細舌來回舔舐著不斷湧出的微鹹淚水。
利維坦的安慰咋恁聽恁彆扭呢?什麼叫不會再說割傷她的實話?什麼叫別再自找苦吃了?難道她是個無法接受實話的彆扭女人,活該被咬麼?童話的抽噎不由帶上了幾分忿忿,眉頭幾乎皺在一塊兒了。
「小人兒,我的小人兒,雖然你的血肉很美味,但傷到你,我的心也會痛。所以記住,以後一定要乖乖的,別再惹我生氣了。」澀悶聲繼續輕哄著,說不出的柔情蜜意,鮮紅貓瞳卻不懷好意地移轉向灰色的人形。
「……你是故意害童寶寶傷心難過的?」艾滋警覺地飄移到童話身後,「你用她的傷心逼出我,想幹什麼?」
「幹什麼?」利維坦昂起頭,絲絲邪惡自張開的豎核中逸散,腥紅細舌從童話臉頰上輕輕移開,「我厭惡你寄宿在小人兒體內,逼出你當然是為了滅掉你!」
「利維坦!」童話惶然看向他,雙手反射性地張開,護住身後的艾滋。艾滋雖然是個寄宿在身體細胞中的細菌怪物,但它不僅從來沒有傷害過她,還時時照料她的身體,陪她走過了一段最痛苦的路。
「小人兒,你還是叫我壁虎妖怪吧,聽著親切些。」拳頭大的翠綠扁頭在她驚駭的目光中逐漸長大,變得像人頭一樣大,「小人兒,乖乖讓開,我需要這個怪物。」
童話的小臉一陣抽搐,溢到喉嚨口的笑意硬生生逼走了心中的惶恐。正如瘋子從不認為自己是瘋子,傻子從來只覺得別人是傻子一樣,她這一個兩個怪物丈夫永遠都認為別的生物才是怪物。但凡口中提到怪物這個詞,永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輕蔑。對她而言,就好像看到烏龜笑鱉般荒誕可笑。
笑還是不笑?不笑吧,憋得很有些難受,不利身體健康。笑吧,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又是個非常敏感的問題。正在她猶豫不決時,一雙灰色的手臂自後輕輕籠在肩上。
「利維坦,我承襲了幻麒的涎液,複製了你的血肉,又接受了外宇宙黑暗力量,雖然現在的我進化得還不夠強大,但你也是不可能殺死我的。」艾滋輕曼飄忽的聲音凝結成一股寒流。
「嘖嘖,別生氣,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利維坦忽而桀桀笑開,鮮紅貓瞳連連閃爍,「我逼你出來是希望你能幫我吞噬掉原身脖頸上的那個黑色圖騰。」
「不幫,你欺負了童寶寶。」臭怪物,我憑什麼幫你?
「我不故意欺負她,你怎麼會乖乖地出來?」指不定會一直藏在小人兒身體裡看戲看到最後結束。
「不幫,你害童寶寶難受了。」死怪物,也害得我心痛了。
「她不難受,你又怎麼捨得出來保護她?還意外地得到一個名字。」只要讓小人兒真正看到你的存在,你不幫也得幫。
「就是不幫,童寶寶不喜歡你的原身,你沒必要回去。」
「是嗎?」鮮紅貓瞳似笑非笑地睇向夾在中間,面色呈現呆滯的童話,「小人兒,你看,戰麒和涅世正在攻擊我的原身。我的身體不會有事,他們也不會有事,但等到失去了精神智慧的原身真正發起狂來,就不知道會不會波及菲尼特斯宇宙了。」
童話悚然一驚,立馬看向被忽略了很久的壁罩外,外面已經混亂成了一片。在阿奇和四不像的刀光斧影中,龐然魔獸沒有絲毫損傷,倒是那張巨嘴噴吐的烈焰和渾黃水柱胡亂飛濺,地上騰起股股黃白濃煙,堆積的魔獸屍塊在濃煙烈火中瞬間消失,陸地上的美麗綠色急劇消褪,蛻變成漆黑貧瘠的焦壤。
砰──
魔獸巨大的骨刺劍尾強力迅猛地掃向和戰麒涅世一起圍攻的菲尼特斯戰士,被擊打正著的幾十個戰士毫無還手之力地被高高拋起,重重抽飛。
「啊──」她禁不住發出擔心的驚叫。
「小人兒,因為我和幻麒與你共同結下契印的原因,這些戰士身上罩著幻麒的護身印,暫時還不會有事。不過,原身的力量遠遠超過沒有完全成長的幻麒。再過一會兒,他們的護身印就會破裂,身體將被我噴吐的涎液融化,烈焰焚燒喔。」
這怎麼可以?她立刻轉過身,企盼地看向灰色人形:「艾滋,求你幫利維坦取回原身好不好?」
「童寶寶說什麼我就做什麼。」看著那張在眼前不斷開合的粉唇,艾滋渾身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酥麻熱流。他看不見利維坦貓瞳中的得意和嘲弄,只想狠狠壓在那張小嘴上吻舔個夠。但不行,現在的他沒有實體,還不能真正碰觸到心愛的童寶寶。喉嚨裡發出咕噥的怪聲,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對著那張粉唇壓下。灰色的身體從童話頭部穿過,倏然飄移出翠綠的透明球體。
童話愕然地撫上唇,剛才……剛才艾滋是不是……是不是想親吻她?莫非她在心理脆弱時,不小心又被一個詭異的怪物纏上了?不……不會那麼倒霉吧?她……她只是在孔雀開屏,對,是孔雀開屏!說不定艾滋只是像外國人一樣和她進行了朋友的親吻禮儀。
目睹急速飄向原身的灰色霧狀體,鮮紅貓瞳裡的邪惡越發濃郁,散在球壁外的前爪突然縮進伸長,牢牢地抓住童話的雙肩,尖利的爪子刺破細嫩肌膚,深深剜進香甜的皮肉裡。
「痛!」童話從錯愕中驟然回神,蹙眉輕呼,委屈怨懟地迎上邪惡的鮮紅貓瞳。這壁虎妖怪前腳才說傷到她,他的心也會痛,後腳就開始抓傷她,行為態度也轉換得太快了吧。
「小人兒,記住,我回到原身後,不准躲避抗拒我。」腥紅冰涼的細舌輕輕舔弄水水嫩嫩的唇瓣,往裡吹入股股腐臭,嚴厲的澀悶聲轉成毛骨悚然的輕柔,「只要你再躲一次,我就將你永遠包裹在身體中,不讓任何生物看到你,親近你,奪走你。然後,我會天天嚙咬你的身體,吸食你的血肉,讓你在劇痛中承受我的侵犯。」
她該感到害怕的,身體也該恐懼地顫抖的,可心中殘餘的傷痕卻在這樣獨斷殘忍的話語中漸漸癒合。這就是她殘忍的魔獸丈夫,對妻子也是毫不留情。可是,聽到這樣的話,她卻再也沒有了被遺棄的庸擾和惶恐。
第一次,她主動探出舌尖去碰觸在唇瓣上游移的冰涼腥舌,還是有令她噁心的腐臭,不過她可以逐漸習慣,就像當初習慣四不像身上的死黑血腥氣息一樣。
腥舌一滯,隨即纏上小巧的香舌,極盡所能地挑弄纏綿。
鮫魚緩緩收回視線,面色又紅又白,神情古怪至極,「族長,我覺得我們不像在戰鬥。」
「喔,那像什麼?」鮫挑起眉,也收回視線,目光轉向與冥古魔獸利維坦纏鬥得厲害的戰麒和涅世。與其說是纏鬥,不如說戰麒和涅世真的是在履行自己剛才說的砍劈幾下出氣。耳中只聞砰砰砰的砍碰聲,絲毫不見魔獸受傷半分,而魔獸噴出的烈焰和腐蝕水液也不能傷害他們半分,只可憐了焦黑一片的菲尼特斯大陸。
「像是在欣賞人族聖女和她的怪物情人之間的情感大戲。」鮫魚抿抿唇,困難道,又指了指對面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黑金色光球,「屬下估計敵軍也看得興味盎然。」不然怎麼會沒有半點動靜?
「是啊,真是難為新任聖女了,需要鼓多大的勇氣才能接受戰麒和暴虐,涅世的血腥,幻麒的虛無,還要與那種腐臭可怕的冥古魔獸親吻纏綿,和徒具人形的超級細菌生命體曖昧。」鮫深深歎息,惹來一片翻白的側目。
族長,麻煩你在歎息時不要帶上有趣的謔笑好不好?那會削弱你表達同情的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