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但首先要解決這腿上的奇癢, 剛回屋拿了花露水,往手心倒,動作略嫌粗魯地抹勻了兩條腿。心有余悸, 拿出防蚊噴霧在臥室裡狂噴一通。
幸好床有蚊帳擋著, 應該不會進蚊子。
她剛想松口氣,耳邊又聽到詭異的“噗噗噗”聲音,是某種歡快地揮舞著翅膀的生物。
言蹊剛轉過身, 兜臉就撲過來一隻濃黑毛刺刺的飛蟲, 言蹊吃了一驚, 條件發射就揮出一拳,飛蟲被她揮走,但是觸感極其……惡心。
言蹊都想去洗手了。
“姨……啊, 什麽東西?”安之剛走進房間,就被空中的飛蟲嚇到, “飛蛾?”
“陶陶, 過來。”言蹊有些緊張地招她過來,兩人瞪著停靠在牆壁收起兩扇翅膀的蟲子, 它的兩條長長的觸角肆無忌憚地揮動著。
安之歪歪頭, 有些印象, “哦,蟑螂。”
言蹊:“這比北方的大多了……”言蹊覺得心毛毛的。
安之倒是不怎麽怕:“我趕走它算了。”她正想要找個東西,這隻蟑螂像感知到危險, 撲騰撲騰地飛出去了。
言蹊剛才的那口氣總算松下來,她走到洗手間去洗手,腿上的紅包又癢了起來,她皺起眉。
鄉間的夜很安靜,偶爾還會有一兩聲蛙鳴 ,雞叫,狗吠。
但言蹊是熱醒了,蒙著一層在小燈中灰黃的蚊帳外面,鄰居借她們的電風扇嗡嗡轉動著,吹出來的風卻是溫熱的。
言蹊脖頸粘著汗濕的發絲,十分難受。屋子裡也悶悶的,明明睡前才拖了地,睡的也是涼席。
言蹊看向安之,她睡在旁邊,隔開有點距離,安之比她要耐熱,她的體表溫度也比她要低,此時她睡得香香的,穿著背心短褲,裸著纖細雪白的四肢。
冰肌無汗的模樣,仿佛一塊冰過的奶糖。
言蹊壓下把她抱過來驅熱的念頭。她們明天還要去庵堂,言蹊不想打擾到她睡覺,她悄悄起身,走出房間,來到屋外。
剛才還有清涼的夜風,現在一絲風都沒有,言蹊被方才的蚊子嚇到,不敢久留,只能再去衛生間洗了個澡。等她擦乾水珠時,眼尾瞟到牆角趴著一隻大拇指長濃黑的蟑螂,觸角跳動著。
言蹊眉心跳了跳,當做什麽都沒看見。
也許明天一早就不見了。
她一晚沒怎麽睡,一早就被烈日給烘醒了。
是的,陽光從窗外灑了進來,繞著她的床鋪了一地。連蚊帳都有金色的光斑。
那個熱度和亮度直接把她烘醒了。
言蹊痛苦地按了按額角,只能起床洗臉刷牙。
安之早已經出門買了豆漿,油條,包子還有礦泉水。
言蹊什麽都吃不下,就喝了幾口水,在安之的勸說下勉強吃了半個包子。
安之本來讓她在家休息,言蹊堅持要陪她去。鄉村地方沒有的士車,不過親戚家姑姑的侄子的同學家有私家車。安之拜托他載她們一程,並給路費。
言蹊頭疼,戴著墨鏡,上車後不太想說話,不過開車的人是個年輕的小夥子,看到她們這麽漂亮,總愛嘴上多逗幾句。
到了目的地,山裡空氣清新陰涼,綠葉蔥蔥,言蹊總算覺得舒服點了。
山路凌亂,也沒特意的道路,偶爾有石階,偶爾沒有,而且山勢陡峭。言蹊走了一段就覺得疲憊,衣領微微沁了汗,掃了一眼安之。明明她才是不愛鍛煉的那個,可此時微風拂動她的發絲,陽光給她的白皙的臉龐鑲了一圈金邊,反而看上去精神飽滿元氣十足。
她甚至主動伸手牽住言蹊的手,拉著她走了一段。
女孩子的手潤涼柔軟,言蹊浮躁的心平靜了不少。
到了庵堂,也不是大的寺廟,甚至言蹊覺得接待的人是不是方外之人都很難說。牆磚都是灰白斑駁的,聽到安之想進去探望,接待人慢吞吞說著有口音的普通話,“可以,五十塊。”
在她們身上掃了一圈,又補充道:“一個小時五十塊。”
她們不願意跟他多言,付了錢走進去。裡面有四面牆,密密麻麻地放著骨灰罐,上面寫著名字,另外一間屋子也有。
走進去的一瞬間,視野裡都是密密麻麻的罐子,不知先後,卻同在一間屋子,靜立了不知多久,也許在等著人來探望,也許這“探望”的意願也是在世的人想當然的。
靈魂意識早已消逝,這些不過是皮囊軀體剩下的遺跡。
但是活著的人還是會難過。
等找到外公的骨灰罐時,在祠堂裡沒有哭的安之立刻就抹淚了。
言蹊站在她身後,墨鏡壓在頭頂,她沒有勸她,靜靜地等待著她釋放情緒。
“外公,等我工作後……你就不用在這裡了……”
“我很好,有人照顧我……姨姨。”
言蹊站遠了點,讓安之跟她外公說幾句話。
出來的時候,兩人沉默地走著。
快到正午了,天像一個倒扣的火爐,悶熱沒有一絲風。
言蹊越走越辛苦,而且感覺腳踝又癢起來了,估計又被蚊蟲咬了,她還特意穿了褲子和噴了防蟲噴霧,現在看來也沒好多少。
“忍一忍,轉移注意力,”她不斷重複,只要忍過去這個癢度,就沒事。
安之打完電話,伸手過來拉住她,“姨姨,你不舒服?”
“就是有點渴了,”言蹊臉被曬得紅紅的,鼻尖都是汗芽。
安之把水給她,言蹊喝一口,“很快車就到了,你再忍忍。”
“這天氣也太熱了……”
等上了車,言蹊吹著空調,虛弱地靠在安之肩膀上,又聽那個小夥子在說話:“哈哈,沒事,要刮台風了,下午就會下雨。”
“不會停電的……不過……也不一定啦哈哈,沒大事,你買幾根蠟燭就好了。”
到了家,言蹊精神好了點,她吃了個蘋果,又喝了一小支藿香正氣水。
安之讓她在家休息就跑出去買東西了。
言蹊喝了口水,微微歎氣,覺得自己老了,反而要安之來照顧她。
她去洗了個澡,換上睡裙。棉裙下的長腿又添了幾個紅包。言蹊發現花露水只能止癢防蚊,並沒有太大的作用。
實在撐不住了,她爬上床,合眼就睡過去了。
睡了一會兒,她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
言蹊迷糊想:總算是下雨了。過了幾分鍾,言蹊掙扎著起來,想確定安之回來了沒有。
“姨姨……”安之已經似乎坐上了床,鑽到蚊帳裡來了。
“嗯……你回來了。”言蹊聲音有點倦迷,她感覺安之在摸她的腿,接著有什麽清涼的有點藥味的膏體點在她腿上的紅包。
言蹊勉強睜開眼,看見安之認真地給她擦藥。
言蹊心暖暖的,問她:“被雨淋到沒有?”
安之小聲道:“還好。好毒的蚊子啊……”
言蹊剛想問你有沒有也被咬,可她太困了,眼皮又蓋了下來。
半睡半醒間,能感覺安之細軟的手輕輕地按在她腿上,她喃喃著“還有一顆”,似乎猶豫著一會兒才撩起她的裙子。
言蹊似乎做了個夢,她很小的時候有次生病了,爺爺奶奶不在家,心姨喂她吃了藥,她一人在床上又出汗又發冷,特別難受。
“媽媽……”她記得小小的自己叫著,床特別大,被子很空。她很想要一個擁抱,卻沒有人給她。
外頭盡是風聲,有凶猛的雨點不停地擊打著窗戶,她腿上已經不癢了,有溫柔地手摸上她的背,緩緩地撫摸著,被疼愛的暖意濃濃地包圍住她,芬芳清甜的呼吸落在她的臉上。
像隱在黑暗裡的一朵還沾著雨露的梔子花,在她的臉輕柔地吻了一口。
言蹊呼吸纖長均勻,很快就睡熟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來仍是雨聲淅瀝,風聲陣陣。
黃色的暖光隔著蚊帳,簡陋的房內台扇慢悠悠地轉動。
言蹊起身揉了下眼睛,長發旖旎地貼在她的睡裙上,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胸線和腰肢。
她正懵懵怔怔地坐著,按了按自己的臉頰,指尖緩緩地拂過自己的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