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老宅兵荒馬亂的,誰都沒想到突然起變故。
起因是言蹊買了一箱水蜜桃回來。心姨切了好幾個,讓幾個小孩子在餐廳裡吃,言蹊和心姨在旁邊的客廳裡聊天。
猛然間裡餐廳一陣小孩子大聲驚叫,言蹊她們進餐廳一看,言大胖一邊哭一邊抓撓著身上,胖嘟嘟的小臉一下子腫了起來,安之和言小胖嚇得在旁都呆住了……
言蹊一看不好,把大胖抱住,“心姨,大胖看來是過敏了,家裡有沒有開瑞坦?”
心姨急忙取了一片過來:“可是能吃嗎!”
“掰半片,磨碎,加在溫水裡,先喝下去,再送醫院。”
言蹊邊哄著哭鬧的言大胖,邊說道。言小胖也忍不住在旁邊哭起來,安之也是驚恐地看著。
心姨忙來忙去按照言蹊說的做,也沒空去管他們。
出外回來的蕭雨桐聽見哭聲奔進廚房,一見這場面驚得魂飛魄散:“怎麽回事?怎麽了?”
言蹊哄著言大胖喝藥,對她言簡意賅地說:“過敏了。”
蕭雨桐掃了一眼桌子,看到幾瓣吃剩的桃子,她皺眉道:“這個季節吃什麽桃子!大胖小胖都沒有愛吃桃子的習慣啊……”
她目光冷肅地盯了盯安之,眼神裡都是責備。
安之一怔,身體不易覺察地抖了一下。
言蹊在旁道:“大嫂,你抱住大胖,我來開車,趕緊到醫院。”
蕭雨桐心痛地接住哭鬧不休的言大胖,捏住他的手,不讓他撓。兩人快速地走出客廳。
“媽媽……姑姑……”小胖追出去。
“哎……”心姨急忙追出去,抱起他:“沒事沒事,寶寶,不要害怕,哥哥到醫院就沒事了。”
安之在原地無所適從地站著,她絞著小手,眼眶紅紅的。桌上的幾瓣水蜜桃被冷落在一旁,無人問津。
她也不知道怎麽辦,是不是她的錯?如果她不吃水蜜桃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她在餐廳裡坐了一會兒,又跑到客廳,不知道能做什麽…… 感覺自己是個透明人。
當天晚上她們沒回答,言蹊打了個電話說言大胖已經沒什麽事情了,但是蕭雨桐不太放心,堅持在醫院呆一夜觀察看看。
心姨放松下來,連呼幾聲阿彌陀佛。
安之一整夜都沒怎麽睡。第二天吃完早餐後,她回房間背起小書包,握著門把戀戀地掃視了房間一圈,便悄悄地掩上門。
她平常吃完東西就會回房間,又不愛說話,安靜地讓人忽視。而且今天是周末,別墅區的大門早起的小保安正在打盹,沒留意她一個小小的身影。
等到言蹊回家的時候,心姨還以為她在三樓。言蹊回房間一看,已經人走樓空,心姨送給她的衣服整整齊齊地疊著,只有一張大白紙,寫著:“言蹊,謝謝你,我回去了。”
字體稚嫩,只有言蹊兩字已經初具火候,小巧端秀。
安之走了很久都見不到公車站,她走累了,就在路邊坐了下來。郊外地方綠樹連蔭,沒有什麽明顯的標記。她只能憑借記憶裡的路線,而她隻認得言家老宅到幼兒園的路線,所以她必須先到幼兒園,再向別人問路。
她想回她和外公的家裡了,只有那裡,才是她真正的家。
她拿起水杯喝了兩口,抬頭看了看天,天空那邊有一大團烏雲,緩緩地飄過來,又一團團烏雲,似乎要匯集在一起,好似要變成什麽怪物一樣。
安之心裡有些害怕,不敢再耽誤時間,繼續走。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終於來了一輛公車,她坐了上去。
言蹊會來找她嗎?她會想她嗎?
她已經為她做了很多了,在她家裡,她只會給她帶來麻煩。
公車的郊區站人不多,車裡很空闊,她看著車窗外飛馳的樹,想起了陶臻臻去接她的那個時候,她那時以為她終於和她的“爸爸媽媽”一起生活了,她當時想她一定要嘴甜一些,要讓他們喜歡她。
而現在她還是一個人,又得回去了。
沒想到公車沒有直接到幼兒園,她不得不換了一輛,又走錯了路,耽誤了不少時間,到幼兒園門口才發現老爺爺周末沒有上班,氣溫有點低,才下午四點,天已經黑了,安之縮了縮脖子,發現自己又累又餓。
安之一個人遊蕩在街頭,她不知道哪裡有吃的東西賣,只能跟著人群走。天黑了後,燈火一盞盞亮了起來,她走得腳酸,累極了。
終於找到一家24小時的便利店,她走進去買一塊三明治。店員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問她:“是不是爸爸媽媽等會來接你啊?”
安之擠出點笑容:“……嗯。”
她坐在高椅上,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街面的人。天黑了,天下了點小雨,路燈點亮了路面。來來往往的人,有的打著傘,有的沒有。看上去都有家可以回。
安之低頭慢慢的咬著三明治。店員櫃台上有電話機。她看了好幾眼。
她剛轉過頭,就看到外面,言蹊從車裡出來,離路燈幾步遠的地方,零零的雨絲飄灑下來,她的表情看上去也霧蒙蒙的。
安之愣住。
店員跟她說:“哎,是來接你的人嗎?”
店員從安之進來就密切地關注她,這麽小的孩子,表情卻這麽的憂鬱無助。
安之不知道怎麽來回答。
言蹊走得很快,她推門進來。來到她面前,她秀眉緊蹙著,以往都是笑意的雙眸也沉著安之不懂的情緒。
她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壓抑著什麽話。但是什麽都沒有說,伸手給安之,示意她握住:“走吧。”
安之愣愣地仰頭望著她。
言蹊握住她的手,拉她出門,上車。
“系好安全帶。”她淡聲道。
安之照做了,她咬了咬唇,去偷瞄言蹊的側臉。她的側臉看上去有點冰冷,而且上車後就不看她。
車子開動,空中飄著密集的雨絲,車子雨刷緩慢地來回刷動,車窗上晶澈的雨點構成了好看的圖案。
言蹊就快要急瘋了,她甚至有生之前衝心姨發了火,孩子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也讓她知道了安之平常都是獨自一個人在三樓呆著的。。
不到24個小時,警察不讓備案。而且為什麽安之不在她監護人處,反而是在她家,解釋起來也費勁。
她心急如焚,安之說她回去了,她能回去哪裡?
她想起在肯德基的那次,安之垂著小腦袋對她說:“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還有哪裡可以去?
除非回她和外公生活的地方,但是她一個小孩子,是不能買高鐵票的,她會去哪裡?
言蹊腦門突突地跳。腦海不停閃過那些不好的兒童拐賣新聞。
她只能強製冷靜下來,逼著自己按造安之的思路想一想,她應該只能回幼兒園,她沿著公車的路線慢慢地尋找,等來到空無一人的幼兒園門口差點沒崩潰。
心裡後悔,著急,驚嚇,惱怒,慌張眾多情緒一起湧上來,堵得她差點喘不過氣。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沿著街邊尋找。
便利店裡一個孤零零的小身影。
瞧見她的那一瞬間,言蹊的心終於落下去。
然而這早前的焦急驚嚇化作憤怒!
這熊孩子!!!!!
看到安之怯生生的眼神,言蹊怕嚇到她,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胃裡酸沉沉地像壓著一塊冰冷的秤砣。昨晚在醫院呆了一晚,今天又找了她差不多一天,簡直身心俱疲。
言蹊倦困地揉了揉眉心,再次感覺到心累。
一路上開車無言。
進了門,心姨撲過來,拉著安之左看右看,直道嚇死我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安之小小聲說道:“對不起……”
心姨摸著她的頭:“不用不用,沒事就好……”
又問她冷不冷,又問她餓不餓。
安之低聲說她吃過了。
言蹊道:“心姨,你看一下她,我去吃東西。”
言蹊有點胃痛,她本身就高強度地加班加點了兩周,昨晚包括今天本是她休息的時間,現在整個人在極度緊張後有點脫水。
她覺得有些不舒服,暫時沒精力去理安之,她垂著眼睫,唇色略微發白,按了按肚子,舉步走向了餐廳。
喝了一碗熱粥下肚,才感覺有些好轉。言蹊微微抿著唇,纖長的手指按了按腦門,籲出一口氣。
這時才覺得心情稍定。
哎~小孩子真是令人頭疼的生物啊……
不懂事的是,太懂事的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 你看 街頭的那盞舊燈
就是孩子的回家路
——170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