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個夏天的周末, 她看完爺爺奶奶回學校, 本來想跟他一個驚喜,在男生宿舍旁邊的大槐樹下,她握著兩杯冰凍的檸檬茶, 看到高既明和另外一個女生面對面站著。
女生明目皓齒, 秀發披肩。是中文系的系花。
“師兄, 請你接受我,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但是……隻願君心似我心, 定不負相思意。”後面記不太清楚了,她隻記得高既然明沒有明確拒絕她, 那晚的檸檬茶冰凍入心。
她知道高既明是真的喜歡她, 但她覺得不夠。在沒追到她的時候,他有熾熱的熱情, 她是他渴望攻克的堡壘, 是他期待破解的程序。在他們在一起時, 他漸漸沒有了最初的感覺。
征服,大概是雄性生物血緣基因裡與生俱來的本能,尤其是高既明如此天生的才華橫溢, 一路順風順水,幾乎沒有遇到坎坷,他想要的想有的,只要他稍微努力,就會得到。所以得到後他就會有一種理所當然後的疲倦和乏味。
當他決定出國,言蹊跟他說分手後,又激發了他重新追回她的欲~望。而言蹊卻早已做了決定,她其實給過他機會。那天晚上意外的撞見她沒有提,她在等待著他跟她說,但是他沒有。
言蹊在半夢半醒間蹙緊了眉,剛分開的那段時間很痛苦,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幸好後來陶陶來到了她身邊。
她眼皮沉重,夢中有了意識,知道自己想到了高既明,為什麽還會想起他?大概是她周圍的好事之人還在惦記著他們,想方設法告訴她他最新的消息,說高既明已經訂婚了,未婚妻似乎是他同事,也在矽谷,某一天上班,她向他求婚。同事們把準備好的鮮花紅酒拿出來,大家笑著舉著酒杯祝賀。
言蹊不知不覺把被子卷起來,窩著睡得格外辛苦,想要醒來卻醒不過來,好不容易睜開眼睛,隻覺得口乾舌燥。
她剛想起身找水喝,目光所及,就看到床頭櫃有一杯水,她拿過,喝了大半杯。夏天時時候,將開水燒開,放涼。是他們爺爺奶奶讓他們養成的習慣。
安之也養成了這個習慣了。
言蹊按了按額角,頭腦還有點恍惚,她起身下樓。
“陶陶?”
客廳亮著燈,廚房有響聲。
言蹊神情一緩,應該是在做飯。說來慚愧,現在劉奶奶偶爾買菜做好過來,其余時間要不言蹊買回來,要不就是安之做的。
這小孩,做菜上手很快。看得出是真喜歡。而言蹊就厚著臉皮吃現成的,吃完洗碗。
明明自己是年長那個呢。
她趿著拖鞋,走到餐廳就聞到一股香糯的粥香。
飯桌上放著一小砂鍋,旁邊涼著兩碗粥,還有一碟涼拌黃瓜。安之頭髮扎成個小丸子頭,光潔的額頭有毛絨絨的碎發,正在切著牛肉。這牛肉是昨天她和安之一起鹵的。
是劉奶奶給的食譜。
買了整條的牛腱子肉。第一步就是要把一定要把血水焯乾淨。
“要不然會有雜味,不夠香。”安之說。
整條牛腱子下鍋,注滿水,3 枝小蔥洗淨打結,料酒,薑片。
“全程開蓋保持沸騰。”安之邊做邊口中念念有詞。
言蹊被她的認真勁逗得笑起來。
“大火煮開後轉中火,不要笑!”安之對著言蹊鼓起臉,“要嚴肅!”
言蹊憋住笑:“好好好!我來~”她取了一把長筷子,撥了撥那條牛腱肉。
她們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添水,直到筷子插入牛肉後,不再有血水煮出。
這才算焯水成功。
關掉火,言蹊把牛肉撈出以冷水衝洗乾淨。撈出蔥結和薑片,把這鍋牛肉湯過濾一下。
“這牛肉湯等會還要用的。”
“好的,知道啦。”
言蹊把焯水的湯鍋洗乾淨,濾完的牛肉湯倒回鍋內。
“好了,你說,我來做。”
“牛肉,紅茶包,鹵料包,冰糖。”
“好了。”
“先倒100ML 的老抽,再加入100Ml 生抽,攪勻。”
“100ML ?那是多少?”
“先倒在量杯那裡。”
“劉奶奶怎麽寫這麽具體的數字,是不是你硬是讓她說一個數字??”
“……她說倒一些,一些是我怎麽知道是多少啦!”
“……噗。”言蹊笑著搖搖頭。
“不要笑!要嚴肅!”
大火煮開後蓋上鍋蓋轉小火,再煮一個半小時入味。
安之全程守在餐廳裡,玩手機,設了三個鬧鍾,半個小時響一次,提醒一次。
牛肉好了後,用保鮮袋裝好,放冰箱冷藏一晚。
現在把牛肉拿出來切了,安之邊切邊小小地吞咽著口水,沒忍住,她拿起一片塞到嘴裡,“唔,好吃!”她眯眼,“真好吃!”
安之喜歡吃牛肉甚過豬肉,她喜歡吃涼拌牛肉,鹵牛肉,還有西瓜牛腩之類的,烤肉。
言蹊微笑開口,“好吃嗎?”
“你醒啦?我們吃飯吧。” 安之對她說。
粥是小米綠豆粥,菜是涼拌黃瓜和切好的鹵牛肉。
“我還做了芒果班戟哦。”安之笑著對她說。
涼拌汁是安之自己調的,生蒜頭爆香,加入生抽,麻油,辣椒醬,香醋,用鍋滾一丨滾,再往灑滿芝麻和香菜末的青瓜往上一澆,放涼就可以了。
言蹊和安之除了在番茄炒蛋這道菜加糖還是加鹽達不成共識外,吃的其他方面都沒有衝突。
言蹊很喜歡吃安之做的涼拌菜,稱之為:“陶陶牌的涼拌菜”。
粥很香,鹵牛肉確實很好吃,涼拌黃瓜也很清新爽口,言蹊喝了兩大碗粥,覺得自己終於從混亂的夢境還有昏沉的頭痛被解救出來了。
吃完飯,言蹊讓安之上樓自己去玩,留下來洗碗,清掃廚房,拖地。還去看了看院子的植物。
突然聽到了樓上安之驚恐的聲音:“姨姨!姨姨!”
言蹊急急地進屋,安之已經咚咚咚從樓上跑下來,小臉蒼白,驚慌失措的。
“怎麽了,怎麽了?”
安之一把撲進她懷裡,“嗚。好可怕!”
前幾天言大胖神神秘秘地給她了一本書,說是懸疑破案的,非常恐怖又刺激。安之也沒當回事,剛才本來想閑著也是閑著,就拿出來看。
故事是發生在鄉下的一個大家庭,兒子出外打工,留下兒媳和婆婆兩人。有一晚,婆婆出門,回來就發現兒媳婦不見了,地上是一具無頭女屍。
這書還有插圖,這裡配的就是一具無頭屍體橫在地上,穿著一件大花棉襖和棉褲,手腳都在,就是脖子上面的頭顱不見了。
看到這裡安之打了個冷戰,已經有些害怕了。但是好奇心促使她翻頁。
婆婆趕緊報警,警察立案調查,在村口的渡口處附近發現一顆面目全非的頭顱,警察讓婆婆來確認屍體,這個婆婆見了後,面色就詭異起來,口中一直在重複:“這不是我兒媳婦的頭,這不是我兒媳婦的頭……” 她的精神一下子似乎不正常起來,邊晃頭邊重複:“不是她的頭,她的頭……”
安之看到這裡嚇得全身都頭髮都要炸了,下文也不敢看了,把書一扔就奔下樓。
“好好好,不怕,我先看看到底是什麽內容!” 言蹊撿起她的書,連個像樣的封面都沒有,標注的作者也沒聽說過,她翻開第一頁瀏覽起來。
安之緊張兮兮地瞪著那書,腦海裡那幅插畫揮之不去,似乎下一秒就要從書裡跳出來。
安之嗚的一聲像隻受驚過度的小兔子,言蹊把她攬過來,安之順勢把頭埋在她小腹上,這才覺得沒那麽害怕了。安之聽到言蹊翻頁的速度很快,猛然間她感覺她停了下來,然後就把書合上。
“這書哪裡來的?”
“大胖給我的。”
言蹊淡聲道:“難看死了!什麽亂七八糟的!以後不要看這些,偵探小說我這裡有,就在左邊的書架,你去看阿婆的,就是阿加莎的。我有一套,要是覺得外國人名難記,可以先看幾本古龍的。”
言蹊略蹙著眉,這書破案並不是主線,到中途有大量的**描寫,非常露骨,什麽生理器官的描寫都有,不堪入目。與其說是一本推理書,還不如說是黃~色作品,還是下三流的。
她不動聲色地問安之:“你看到哪裡了?”
“就,就那個頭那裡!剛開始,好可怕。”
言蹊暗松口氣,“不要看了。”她揉揉安之的頭髮。
“嗯!……”安之過了一會兒,抬頭問她:“那到底是誰殺了那個兒媳婦啊。”
言蹊三言兩語回答:“噢,那具屍體並不是這家兒媳婦的。她兒媳婦和外人好了要私奔,怕被人發現就殺了村子一個精神失常的婦女,給她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後她和情郎跑了。”
第一次接觸偵探推理書籍的安之瞪大眼睛:“居然是這樣?”
言蹊一手撥開那書,冷漠道:“這都是用爛的老梗了,一點都不新鮮。而且這書文筆奇差,細節錯洞百出,氣氛也沒渲染好!不用看了,你去書架拿我跟你說的那幾本看!”
安之:“……”
看看她,又看看被她嫌棄推到好遠的書:“哦……”
言蹊趁她去書架找出的時候,拿起那本書,下樓,開門,走出院子,開大門。面無表情地走到附近的垃圾回收箱,一扔。
然後拿出手機,打給她大嫂。
豈有此理,居然拿這種書給陶陶看。現在的小孩子成熟的早,有時身體還沒完全發育,思想就先歪了。雖然這是青春的必經路,言蹊倒也不是覺得不能看這類書籍,只是要好好選擇,沒有美感的粗製濫造的也就算了,裡面的行為很多都帶有濃重的侮辱女性的色彩,他們還不能區別情趣和暴力侮辱的界限,更不能把這本書當做啟蒙書籍。
不能容忍把這種書帶給陶陶看這種行為。這個狀她告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