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下,安之這半大不小平常又乖巧的孩子就容易被忽略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 言蹊對她的關注度也沒有以前那麽高, 她好像一下子就完全把自己當成大人了。雖然她平時給自己的自由度也是蠻高的, 但是每天至少會有一個電話,說一下今天的情況,例如回家沒有?吃飯沒有?
但是最近也都沒有。安之也沒有打給她, 因為每年年底都是言蹊最忙的時候,她不想去吵她, 而她們就這麽默認地互相冷落對方起來。
但也有可能只是安之的錯覺?
還是不是?
安之根本不敢去進一步求證。前些日子在醫院看到的那幕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 他們工作還天天在一起,那個男的明顯就覬覦姨姨, 安之害怕的就是言蹊已經接受了他。但是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什麽都不能做。
除夕夜, 言爺爺言奶奶非常開心,因為過年前言家和柳家見了一面,兩家把言以西和柳依依的婚事定了下來。
蕭雨桐開心地說:“希望明年可以聽到小南和小五的。”
言以東意味深長地說:“小南估計……”
言以南沒好氣地說:“大哥!我一定要追到她的!一定會成功了!”
言以東笑:“哦, 連大胖小胖都有女朋友,你還沒成功!”
嚇得言大胖言小胖急忙澄清:“爸,爸,我們還沒!我們還沒有!”
全家喜慶洋洋的。
晚上等全家都睡下後,安之一個人起來從車庫裡拿了煙花出去放。
接連幾朵燦爛的花朵在空中綻放,最後一大朵孤獨的在空中,逐一熄滅,燦爛之後就是孤寂,清冷的孤寂。
安之一個人站在原地很久,呼吸之間都是寒冷的空氣,凍地她臉麻麻的。
她想起她剛到言家的一年,言蹊偷帶她出來放煙花,一眨眼這麽多年就過去了。
言家很好,全家人都很好,太好了。就好像她在電影看過的那種美滿的家庭,她沉浸其中,享受著言家人對她的照顧和關愛。他們把她當作言家的孩子,她既感動又糾結。
也許是她太貪心了,她還想渴求她不該想的。
她眼眶發澀,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言蹊,她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她突然意識到這點。
只要她再奢求,她就會失去眼前的一切,失去言蹊。而她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這麽多年,受著這麽多的照顧,受著言蹊的寵愛,她已經不能想象她自己一個人的生活了。
她也沒有那種“無論孩子做錯什麽,父母永遠是最堅實的最後的港灣” 的父親,她只能是一個人。
她是不能奢求太多了 ,這麽多年言蹊沒有個人戀情生活,多多少少也有顧慮到她的緣故。她們之間隔著那麽大的年齡差,身處在兩條不同的時間洪流裡,無論她怎麽追,都追趕不上。
安之望著已經空無一物的夜空,努力地仰著頭,不讓眼淚流下來。
寒假過後,正式進入了高二下學期。許嘉爾從美國回來,帶了一大堆東西發給同班同學,她戳戳安之:“春節過得怎麽樣啊?”
安之懨懨地無可不無可地答應著。
許嘉爾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小班長,我發現你不長高了?”
以往談到身高問題 ,安之都要炸毛不高興,但現在她懶懶地在課桌旁坐下,懶懶地道:“不高了就不高吧。”
許嘉爾仔細瞄瞄她,覺得她精神狀態不太好。寒假裡她會給她發微信,安之有時候回有時不會,語氣也都興致不高。
應該發生了什麽事了。
許嘉爾想了想,想要多問幾句,有同學上來問安之數學題。許嘉爾就看安之揉了一下臉,拿出一隻三菱中性筆,刷刷刷在白紙上:“你一定是這裡不明白,你看在這裡畫一條輔助線,是不是就明朗多了……”
許嘉爾看著她拿著筆在紙上列者步驟,再細細講解。
她抿著唇笑起來。
真可愛啊!可惜可惜,她不喜歡自己。
許嘉爾 第一次體味到這種惆悵。
開學過後,化學老師在班上宣布省中學生化學奧賽開始了,班上同學可以報名參加。如果在省奧賽取得好成績的話,還可以參加國家化學奧賽。這對以後考大學很有幫助。
安之精神一振,她剛好需要比賽來調適心情。這是現階段最適合她的了。
下課後,化學老師把她叫到辦公室,帶著她理清了一下高中化學的知識板塊。安之早已把高三的知識都自學完了,基本老師一說她就接下來,甚至很多高中沒有的知識概念她都知道。
化學老師非常滿意,叮囑她:“不要做太難的題,還有要關注一點有機化學。還有你以後每周五留下來做實驗,競賽會有實驗題,老師給你鑰匙。” 給了她一些筆記,鼓勵她幾句。
安之謝過老師,出了學校時候長出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她擅長的,能夠倚靠的只有學業。
安之開始為期一個月的備考時間,她分配好時間,每天除了其他科的學習,多一些時間來學習化學。經常會學到深夜,她知道她在讀書上有一點天分,可是世界上有天分的人多了,比她聰明的人也多,她更加要努力一點。
言蹊在她學習到深夜的時候來過問幾次,見她為了學業努力,她點點頭鼓勵她,就不多過問了。
“錢夠用嗎?”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安之很久沒花零花錢了,安之微信綁定的是言蹊的卡,支付寶也是,家裡的零花錢現金也很久沒用過了。
“嗯,夠用,沒什麽需要花的。”安之對她笑笑。
“衣服,護膚品都不用買嗎?” 言蹊又問。
“不用啦。” 安之穿最多的就是校服,皮膚天生底子好,做好最基礎的保濕就行,這樣即使用大寶都可以。
“哦……好的。” 言蹊點頭,一時沉默,覺得也沒什麽需要問的了,她頓了頓,其他的私人問題,言蹊猶豫了猶豫還是不問了。
“不要學太晚,注意休息。” 她留下這話離開房間。
她沒看到她走出的時候,安之在背後一直默默地看著她。門合上的時候,安之垂下頭。
她想問:“你已經戀愛了嗎?你是不是已經接受他了?”
但她不敢。
內心有一絲絲慶幸,也許言蹊戀愛了會告訴她?
但是憑什麽呢?為什麽言蹊戀愛就要告訴她?
在言蹊心裡,她只是一個寄住的孩子吧?言蹊是不是認為她已經大了,就不用管了。
甚至等她戀愛了,她就不會管她了。
一滴滴水珠從她眼中掉下來暈染了她的紙上,“氮原子” 三個字完全的模糊了。她默默流了一會兒眼淚,抹乾臉頰,再繼續做題。
預賽的地點在她們學校,許嘉爾也參加預賽了,她純粹就是想見識參與一下。
預賽三個小時,考完出來後她們都有點脫力了,買了熱牛奶邊喝邊走。
“我應該能進九月的初賽,但是太累了,不想考。” 許嘉爾喝完牛奶,把紙盒一捏,一甩,在空中化了一條弧線丟進垃圾車。
安之小口小口地吸著牛奶,臉頰微鼓著。從許嘉爾的角度看去,她穿著厚厚的大毛衣還有牛仔褲,靴子,圍著一條紅色的圍巾,雪膚粉唇,細細長長的睫毛在冬日陽光的照耀下泛著微金的光。
“嗯。” 她喝完一大口才回答自己。萌態十足。
許嘉爾好不容易才移開視線,靜了好幾秒說:“我高中畢業後會出國,這是早就決定的事情了。安之,你有想過出國嗎?”
這還是她第一次叫她名字,安之愣了愣,才回答:“暫時沒有。”
許嘉爾知道安之是為了誰,不過她還是想問一下。她自嘲地笑了下,說:“我明白你的想法,但……對於我們,國外的環境會好一些,不僅學業上……還是生活上。”
“我覺得你還是考慮一下吧。不一定只有邶城理工才是最適合你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