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就找不到事情做了,她到客廳去打開電視, 她也不想到二樓去, 因為她要在一樓等言蹊。可是她都不確定今晚她會不會回來,言蹊也沒有說。戀愛的人在一起過夜是很正常的吧?
這個念頭一浮起來,就好像一把垂在頭頂的刀, 安之忙不迭地避開。
她的目光不停地往牆上的鍾瞥來瞥去, 又不敢真正地記住時間, 但幾分幾秒卻緊緊地粘著她腦海裡,挖都不挖不走。過了九點半後,她更加坐立不安, 電視裡播了什麽她也完全看不進去。
這種濃稠的焦急實在讓人透不過氣了,安之起身走到廚房, 想著煮點什麽東西來吃好了, 也不知道煮什麽,就直接燒熱水, 想煮碗面來吃。
然而她在廚房發起呆來, 小鍋裡的水沸騰, 水氣蒸滿了整個透明的蓋子。她歎了口氣,突然她不想吃了,她想倒掉水, 把鍋端到水槽才意識到沒揭蓋子,鍋太重了,她左手有點抖,右手去揭開蓋,被迎面而來的水汽燙到,她一抖,發生得很快,那鍋水大半就澆到她右手上。
燒灼的痛楚瞬間襲來。
安之痛得尖叫一聲,把鍋甩開。
忙亂中,左手也濺到熱水。安之嚇得抽氣,手捂都不敢捂 ,整個手背紅腫燙紅,沒過多久,就起了一溜密集的水泡。
安之疼得入皮入肺,她只能想到打開水龍水去淋傷口暫時降溫,火辣辣地疼,眼淚都要飆出來了,她很害怕,家裡也沒其他人在。
她跑到客廳找到她手機,兩隻手都在抖著。
滑來屏幕,最底端的那個就是言蹊的手機。
一滴淚突然掉到屏幕上。
安之怔怔了幾秒鍾。
這個電話不能打給她。
她忍住痛,艱難地找到另外一個號碼,柳依依沒有接到,安之吸了吸鼻子,忍住哭,撥另外一個號碼。
幸好電話打通了,她哽咽地叫道:“三舅舅。”
關鍵時候言以南特別靠得住,他在電話快速問了幾句情況,語氣鎮定地告訴說:“沒事,不要哭,我現在馬上過來接你,我讓救護車開過來,不要怕,你把手泡在冷水裡,或者用手衝。”
半個小時後,言以南把安之接到醫院的急診科。看著負責的醫生給她做消毒處理,有個水泡太大了醫生必須抽掉裡面的液體 ,消毒時還得注意處理燙成褶皺的肌膚。
醫生手法已經很靈敏和快速,安之痛得小臉慘白,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言以南跟她說這話,讓她轉移注意力別看創傷面。
“好了好了,小五呢,你姨姨不在家?”
醫生在給她塗燙傷膏,安之因為言以南的問題痛上加痛,痛得抽氣。
“好了,不要怕不要怕。” 言以南觀察傷口創面,燙傷的面積還是很大的,特別右手手背和一截手腕都紅腫著,在少女雪嫩的肌膚顯得傷口更加猙獰。但還好不算太嚴重,是個淺二度燙傷。
左手還好,就幾個紅點。
言以南今晚正好值班,他拿著燙傷膏把安之帶到他的值班室。
給她到了一杯溫水喝,拿了紙巾給她。
“傷口不要摸,然後燙傷膏及時要補。”
安之眼睛紅得像兔子,抽噎道:“會不會留疤啊,三舅舅?”
言以南露出寬慰她的笑容道:“不怕的,你三舅舅就是學這個的,保證你不留疤,留了疤痕也不怕,有我在呢。”
安之抽泣地抬眼去看言以南辨認說的是不是真話,言以南穿著白大褂,玉樹臨風,皮膚簡直跟電視廣告的女星有得一比,而他微笑起來的側臉弧度特別像言蹊。
她放下心來。
“就是有點痛啊,對了這都十點半了,小五怎麽不在家?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嗎?我還給她發了紅包呢。她都沒回我微信。”
安之垂下頭。
言以南後知後覺地道:“哦,談戀愛去了。”
他摸了摸下巴,思索道:“那你就在這裡吧,困了就到裡面睡,或者我帶你到護士站那邊睡。”
“反正家裡也沒人,還有傷口我還要幫你看一下。”
“這小五不是要徹夜不歸了吧……”
他叨叨好幾句才發現安之一言不發都垂著頭。
正好有護士來叫他,他應了一聲,對她說:“安之,喝點水,我先出去一下。”
安之仍舊一動不動,他疑惑著走出門。
過了一會兒,言以南忙完回來,走到辦公室門,還沒走進去,他瞅了一眼,安之正在偷偷地抹眼淚。
言以南愣了愣,接著走進去,“安之?”
被他叫到的少女用沒有擦很多藥膏的左手笨拙地抹掉眼淚。
“有些痛。”安之勉強地笑笑,她現在眼睛紅紅,小臉發白,雙手也塗著茶色的燙傷膏,有些狼狽又讓人心疼。
言以南默了下,覺得小女孩可能被嚇到了,“要不要我打電話給小五?”安之走得急,並沒有帶手機來。
安之緊咬著唇,搖頭,表情惶然難定,言以南都沒見過這個年紀的女孩會露出這種表情。
她怔怔的,又搖了下頭。
言以南沉吟下,“那你要不要到裡面去睡?放心,今天我都換過乾淨的床單了,我值班不習慣睡別人的。”
安之擠出一點笑意,“我不困呢。”
這笑還不如不笑呢,言以南暗道。
言以南瞅著她:“真不用我打電話給她?哦,萬一她回家看不見你怎麽辦?”
“我留了紙條了。” 安之低著頭小聲道。
剛才有時間留紙條,卻忘記帶手機?現在的小孩還會忘記帶手機的?
言以南疑惑不解,覺得自己是錯失了重要的信息點。
看了看時間點,他得去巡病房,他又走出去,邊走邊想:那樣的表情,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
他思索著,巡完病人,他在走廊踱著步子,摸下巴。
突然,他打了個激靈,然後立刻搖頭,他自言自語道:“言以南,雖然你是婦女之友,雖然你心思細膩體貼,所有的女人都想跟你談戀愛,但你要記住,你是直男,純的直男,24K純金的——直男!所以你的感覺也有可能是錯的,嗯!肯定是錯的。”
他搔搔頭,吐出一口氣,還是覺得這個電話必須打。言小五發起火來可是很可怕的。
言蹊這邊,她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了,花了很長的時間,廖承宇皺著眉,也在說著話。例如再給他一點時間,例如他是真的喜歡她。
言蹊下定決心後就不會再動搖,“對不起,但我覺得再繼續下去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我們是同事,我不想以後見面會尷尬,變得不愉快。”
廖承宇沉默一瞬,“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言蹊內心有些不好受,後悔起那天晚上草率的決定,畢竟她不想傷害他。
她頓了頓,默認。
廖承宇臉色灰暗,與他今晚早些吃飯的表情截然不同。
“對不起。” 言蹊的心情糟糕透了,太尷尬了。
廖承宇擺擺手,自嘲地笑了笑,“再說下去我就更……”
言蹊長出一口氣。
兩人尷尷尬尬地對站著,幸虧言蹊的手機及時地響了起來。
言蹊本來想跟廖承宇說完快點回家,但現在他不說話,她也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電話鈴響了很多下,應該會是急事,現在幾點了,安之還一個人在家,她也顧不得禮不禮貌接起來。
沒聽幾句她臉色驟變,“什麽?我馬上過來。”她也顧不得廖承宇答不答應,直接就說:“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必須先走了……嗯,以後我們還是只在工作的場合見吧,再見。”
她急急地離開,甚至都沒聽廖承宇的回答,也不再關心他的反應。
果然是不喜歡他,廖承宇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無力地歎了一口氣。
言蹊差點又闖了紅燈才到醫院,她直奔言以南的值班室,急得不行,“怎樣了,她在哪裡?”
言以南正在整理病例,抬頭看她:“哦,來得很快。”
言蹊氣都沒喘勻,鬢邊的細發都亂了,鼻尖有瑩瑩的汗芽,“在哪裡?”
“沒事,剛剛睡著了,可遭罪了,疼得都沒法睡。”言以南領著她打開裡面的門,言蹊走進去。
眼光落在側躺在的少女上,她手垂在外面,眉毛緊蹙,睡得很不安穩。
言蹊視線掃到她的手,眼眶發澀。她的手動了動,伸過去的動作收了回來。
“嚴重嗎?” 她吸吸氣,小聲問。
這種程度算什麽呢?言以南整容外科見過太多意外毀傷容貌的案例,缺耳朵少眼睛的都有,這根本離嚴重還有很遠的距離。
但看言蹊的神情,他不敢說這樣的話,“沒事,不嚴重,就挺疼的……”
“可這傷口看上去這麽……”言蹊都說不下去。
言以南掃一眼,這還好吧,小兒科。
言蹊目光凝聚在安之的手上和臉上,“三哥!不要讓她留疤……”
“這我知道啦,女孩子都愛漂亮。好了,你先回家吧,讓安之在這裡睡一晚,她好不容易才睡著。”
言蹊擰著眉,“我留在這裡。”
“你明天還要上班,對了,還得給安之請幾天假,我給她開個病例證明。然後藥膏,注意事項你都留意一下……” 言以南叮囑著,見言蹊只是盯著安之看,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他叫了她一聲,言蹊才有點反應,點頭:“我都知道了。”
言以南內心浮起幾分異樣的感覺,也來不及深究,“快回吧,明天來接她,有我看著沒事的,倒是你,現在太晚了。”
言蹊終於點點頭,兩人正要走出去,床上的安之突然輕輕抽噎了下,言以南見言蹊馬上頓住腳步,回身走到床邊,細細看她,伸手去撫她的頭。言蹊逗留了差不過再半個小時,直到安之睡熟她才回去。
她們之間這個動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默契地不能再默契。
但言以南瞅著就覺得有點曖昧。
言以南自認是很懂女人心,他純直男,但絕對能當gay蜜 的那種懂。
但現在他又有些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