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判日到來這一天,堯海市下起了瓢潑大雨。方小舒和檢察院公訴組一起到達法院,由薄濟川領著進入法庭,在公訴組辦公室呆了一會兒,直到法庭開庭她才回到旁听席上。
看見被告被帶出來的時候,方小舒已經沒有了最開始那種大仇得報的快感了,因為她知道高亦偉一定會為自己犯過的罪孽付出代價,而她的父母和舅舅在九泉之下也一定可以安心。
她淡淡地看著憔悴了不少的高亦偉,臉上沒有一絲和其他人不同的神色,這讓特意觀察著她的高亦偉十分困惑。
不過再困惑也沒什麼所謂了,事情走到這個地步,他也知道自己的結局會是什麼,他現在十分期待自己可以早一點到下面去和方漸鴻會面,方漸鴻那樣的人必然是和他一起下地獄的,他們都得不到會上天堂的何悅,多好啊。
高亦偉臉上漸漸露出很變態的笑容,這個時候剛好法官宣判了他的判決,他當庭表示認罪,被帶下去的時候,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這一張照片,成了之後很久很久的新聞頭版。
高亦偉因涉嫌行賄罪、走私/販/毒罪、故意殺人罪等罪名,被堯海市最高人民法院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等規定,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方小舒從法院里出來的時候,原以為自己會激動地落淚,但卻發現到眼眶竟然干干的,一點兒想哭的**都沒有。
看來她真的是成長了,是啊,這個時候要高興才對,為什麼哭呢?
她很清晰地記得高亦偉被警察帶下去時那副表情,他的笑容讓她覺得她是真的贏了,因為高亦偉已經變態了,她還很正常。
真好,這麼多年背負的事情解決了,她一身輕松,只覺得連今日的大雨都可愛起來了。
方小舒獨自來到薄濟川的車旁邊等他,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薄濟川才和易周還有劉胤一起走了出來。
方小舒撐著傘站在原地遙遙地仰望台階上的他,正想叫他一聲,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
她掏出手機看了看,竟然是薄錚。
方小舒接了電話,薄錚的聲音立刻從那邊傳了過來︰“判決結果下來了吧,高興嗎?”
方小舒一邊兒用口型告訴薄濟川是誰的電話,一邊將傘交給他,然後頂著雨繞到副駕駛的方向,拉開車門鑽坐進了車里。
薄濟川似乎在外面和同事交談著什麼,沒有很快上車,方小舒坐在車里接薄錚的電話,也沒太關心他那邊的事。
她誠實地回答了薄錚的問題︰“我很高興,爸爸。”
薄錚似乎笑了一下,淡淡地說︰“你高興就好,你對我們薄家有恩,爸爸希望你和濟川還有孩子能永遠都幸福。”
方小舒已經很多年沒有听到過身份為爸爸的人對她說出這種話了,她忍不住熱淚盈眶,低聲道︰“謝謝你爸爸,我也希望你可以永遠都幸福。”她還記得顏雅的反應,這實在有點奇怪,如果不是顏雅有什麼私人問題,那就是他們兩個人的問題。
薄錚何其聰明,怎麼會听不出她的潛台詞?他只是安撫了地和她說了句“我會的”便掛了電話,對顏雅的事只字未提。
薄錚似乎很少會對顏雅有多熱情,肢體接觸也很少,他們除了晚上會睡在一個房間外,幾乎沒有任何身為夫妻的樣子。
薄濟川上車的時候,肩膀已經淋濕了,他皺眉評判著今天的天氣,就和在法庭上一樣刻薄尖銳。
方小舒抹掉眼淚看向他,隨口問道︰“說什麼呢,這麼久才上車。”
薄濟川用手帕擦著西裝上的雨水,抬眼時發現她眼眶紅了,不答反問道︰“你怎麼哭了?喜極而泣?”
方小舒點頭道︰“是的,知道還問?”
薄濟川輕笑一聲︰“我也很高興。”
重擔終于可以放下了,今後就不用每天都想著那麼多條款,就不用連吃飯都要琢磨著該怎麼把那個人送進監獄了,能不高興嗎?
方小舒見他心情不錯,也不想掃了他的興致,所以沒關于顏雅的事兒。
薄濟川清理干淨自己之後,就掛檔踩油門開車回家了,雨下得很大,他開得比較慢,雨刷不停地刷著,他很難看清前面的路況。
出于安全著想,薄濟川干脆先不走了。
他把車停到路邊,對方小舒說︰“同事說晚上要給我慶祝一下。”
方小舒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你晚上要出去?”
薄濟川否認道︰“不出去,我拒絕了,我更想……和你慶祝。”他說完就好像說了什麼羞人的話一樣立刻轉頭看向駕駛座那邊兒的窗戶,可是雨水那麼大,他什麼也看不見,越發顯得欲蓋彌彰。
方小舒將手伸到車座下面,把車座放倒,躺在副駕駛上凝視著他別扭的側臉,溫柔地說︰“我會好好和你慶祝的。”她強調了一下“好好”兩個字,讓薄濟川更加羞愧了。
薄濟川只覺自己變得越來越不知廉恥了,居然說出了這種話,看來他是徹底沒得救了。
在宣布放棄治療之後,薄濟川轉移話題道︰“爸給你打電話什麼事兒?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
方小舒听他這麼問不由失笑︰“爸要是不舒服怎麼會給我打電話,難道不是該給你嗎?”
薄濟川不知何意地笑了笑︰“他給誰打都不會給我打的。”
方小舒听出了他的不悅,無奈道︰“他那只是怕你擔心。”
“好了。”薄濟川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轉回了正題,“說說吧,他找你干什麼?”
“沒什麼事兒。”方小舒眨眨眼,看著他的眼楮說,“就是祝賀我大仇得報。”她俏皮地勾起嘴角,笑得十分動人。
薄濟川掃了一眼依舊大雨瓢潑的外面,然後不動聲色地關閉了雨刷,雨幕模糊了他四周和前方的視線,外面的人自然也看不到里面。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靠近她,慢慢伏在她身上壓低聲音說︰“沒有說祝賀我勝訴麼,這可是我就任檢察長以後贏的第一個官司。”
方小舒雙臂環住他的腰,咬著他的唇瓣道︰“他好像很忙,說了兩句就掛了,但是沒關系,我會祝賀你的,上任之後開門兒紅,還是這麼大的案子,你前途無量啊。”
薄濟川干脆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語氣平淡道︰“我並不在意那些。”
方小舒順著他的後背撫平兔子毛,柔聲道︰“我也不在意,我只關心你。”
好想把所有人都殺了,全世界只能她一個人對他好,老覺得只有這樣才能體現出她對他的愛,這是病態的想法,實在要不得。
薄濟川和方小舒在車里躺了一會兒,薄濟川後來居然就這麼壓在方小舒身上睡著了,可見他最近有多累。她沒舍得叫醒他,就這任由他壓著,沒一會兒她自己也睡著了。
再醒來時,方小舒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碧海方舟。
這是怎麼回事兒,怎麼睡了一覺起來家都搬完了?
為了確認自己的想法,方小舒特意爬起來檢查了一下房間,果然是碧海方舟別墅里薄濟川的房間,而且還經過加工,多了些嬰兒用品,他們兩個的孩子正躺在嬰兒床上睡得香。
方小舒看了看表,夜里十一點多,果然是睡了很久,那薄濟川去哪了?
她出了門,下意識往浴室的方向走,果然听見二樓浴室里面有水聲。
于是方小舒也放下了心,回房間里去看孩子去了。
孩子睡了,吃過奶了?方小舒摩挲了一下胸部,文胸被解掉了……嗯,吃過了。
她忍不住有些臉紅,不由暗斥自己都有過更不要臉的舉動了,干嘛還臉紅。
她正窘迫著,薄濟川就打開門進來了。
“醒了?”薄濟川穿著一身干淨的白襯衫黑西褲,擦著頭發朝她走過來,輕手輕腳,輕聲細語,“睡得很香吧?怎麼叫都不肯起來,我一個人收拾了半天,還不快謝謝我?”
方小舒親了一下他水嫩嫩的臉頰,笑著說︰“謝謝。”
她難得這麼乖巧,薄濟川一時有些回不過神,方小舒那邊兒沉默了一會,忽然問道︰“怎麼這麼急著搬出來?下著雨,明天搬也好啊。”
薄濟川淡淡道︰“我醒的時候雨已經差不多停了,至于為什麼這麼急著搬……”他看著方小舒的眼神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你沒發覺顏雅最近很奇怪嗎?”
方小舒一愣,點頭道︰“發現了,怎麼了?這就是你急著搬出來的理由?”
“我只是讓她提前習慣孤獨的生活而已。”薄濟川無情道。
是的,顏雅的確該習慣這種生活了,除卻上學的薄晏晨,家里只有劉嫂跟她作伴,她又能和劉嫂說什麼呢?還不是自己一個人呆著。
方小舒嘆了口氣︰“這也是她罪有應得。”
薄濟川微微一笑︰“是的,我不希望她的壞情緒打擾你,她如今憔悴難過都是很好的報應,這樣她也能知道知道當初媽有多難過。”
方小舒帶著安撫意圖地拍了拍薄濟川的背,薄濟川卻直接將她橫抱而起,扔到了床上。
方小舒在柔軟的穿上彈了兩下,驚恐地看著他︰“你干嘛?”
薄濟川沒有多說什麼,只說了一個字︰“干。”
“……”
可是,不怕教壞孩子嗎?
哦不,孩子已經睡著了,還不到一歲的孩子應該看不懂大人在做什麼的,只要他們不哭不鬧,就不會有事兒,他不是已經幫他們的媽媽喂過他們了嗎?真是又當爹又當媽。
是的,薄濟川的下限已經被方小舒徹底吃掉了,此時此刻在他看來,愛是愛,做 愛也是愛,兩者相互制約,相互聯系,都是表達愛意的方式,以及愛存在的見證。
我們此生會遇到很多人,也會錯過很多人,能夠不留遺憾的人生幾乎不存在。
我們常常以分不清喜歡和愛為借口來解釋自己錯過的原因,可愛和喜歡其實很容易分清。
所謂喜歡,就是為他付出你能付出的一切,而愛則是付出你想要付出的一切,不論是你能的,還是你不能的,只要是你能想到的,你全都會想要給他。
我愛你,不是什麼羞恥的秘密,如果總是害怕把美好的東西搞砸,那你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從你身邊溜走,無可挽留。
你听說過落葉歸根嗎?對,這就好像落葉歸根一樣,他們會被風全都帶走。
所以,不管如何,大膽地追求你想要吧的,告訴他你想和他有任何可能,你想不出和他有什麼不可能,這就是你此刻需要做的事,我愛你不可能與你無關。
如果你做到了,請你記得,世界上有一對名叫方小舒和薄濟川的情侶在祝福著你;而如果你沒有做到,也請你記得,世界上有一對叫方小舒和薄濟川的情侶,在祝福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