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炎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有這種感覺,又清楚這份難過因何而來。這些年,她始終跟在段寧迦身邊。她見過這個人無數次死裡逃生,一次又一次因為重傷躺在床上。
她身上插滿了用以維持生命的管子,血液,氣體,營養液,不考慮她是否受得住,不知疲倦得往她體內輸送。溪炎覺得段寧迦越來越累,是啊,她早就該累了。
搶救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溪炎站在門口並沒有等待多久。很快,白映溪從其中出來。她額頭滲著汗水,這場手術足足持續了近兩小時。白映溪始終繃緊神經,並不輕松多少。
她剛出來,溪炎便上前一步,欲言又止得看著她。白映溪與溪炎對視,又看一眼同樣關心但努力掩藏情緒的赤眀燁,點點頭。
“她外傷不重,只有一些細微傷口。但脈素引起的副作用很強烈,傷到了內髒。精神力消耗過大,對腦神經造成傷害。”白映溪並沒有解釋太多,短短兩句話卻足夠說明問題。
如果是外傷反而更好處理,但這種藥物和精神力使用過度的問題會傷及段寧迦早就破敗不堪的根本。
“白醫生,大小姐她…什麽時候才會醒來?”溪炎雙眸猩紅,死死盯著躺在裡面的人。段寧迦戴著氧氣罩,胸口緩慢地起伏,溪炎甚至不敢挪開視線,害怕自己少看一眼,這人就會消散了。
“暫時不清楚,要看她的身體恢復周期,上次昏迷了一個禮拜,這次或許會更長。”白映溪回頭瞄了眼段寧迦,眉頭輕蹙。這段時間段寧迦會持續不穩定狀態,也就是說,自己需要時刻留意她的情況…要在這裡待上一陣子…
白映溪轉身去休息室,打算過會兒再回來。此刻,病房門口就只剩下溪炎和赤眀燁兩個人。她們誰都不打算走,就這樣僵持在門口,最終還是溪炎先開口。
“你為什麽回來?”面對赤眀燁,溪炎的態度稱不上好。在她看來,赤眀燁就和她哥哥赤旭一樣,是叛徒。當年,溪炎被段寧迦所救,那個人將自己從生死邊緣拉回來,對溪炎來說,追隨段寧迦就是她的一切。
尚且年幼的溪炎加入段家,但實際上,她效忠的人只有段寧迦一個。而赤眀燁和赤旭不同,他們一開始是為段家辦事。兩個人曾經跟過段妤卿一段時間,在段妤卿死後,理所當然的成為段寧迦的手下。
可後來,赤旭成了叛徒。關於過往的事,溪炎不願意去回憶,但她忘不了,因為這場背叛,段寧迦受了怎樣的重傷。也是在那個時候,赤眀燁離開段家。
溪炎明白,赤眀燁並不知道赤旭的背叛和算計,她卻無法坦然得繼續留在段寧迦身邊。赤眀燁因此瞎了一隻眼,她說她要離開,要去把事情查清楚。
溪炎當時便覺得,赤眀燁是因為赤旭被段寧迦所殺心有介懷,也認為這個人離開之後不會再回來。而今,赤眀燁回來了。溪炎無法相信她,也不會任由她再接近段寧迦。
“我說過,把事情弄清楚我就會回來。”
“所以,你弄清楚了?”
聽著赤眀燁的話,溪炎不置可否。她當初便覺得赤眀燁所謂的弄清楚事實真相不過是個謊言,而今也不會相信。
“恩,清楚了,事實的真相就是,赤旭那個王八蛋的確是叛徒,死不足惜。”再提起哥哥,赤眀燁明顯已經沒了殘余的感情。當初她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想證明赤旭的背叛有原因,而今回過頭才發現,那時候的自己有多可笑。
現今她回來,一方面是為了贖罪。而另一方面,是她想跟在段寧迦身邊。
“大小姐不會用背叛過她的人。”
“你們現在的確需要人手,不是嗎?如果段寧迦有足夠的人手,就不會和向城那個不靠譜的老頭子合作。這次的探查是他出了問題,才會讓你們遭遇危險。”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川井家和麥羅家族有勾結是板上釘釘的事。我知道你們曾經試圖拉攏過麥羅家族,但以敗告終了。今天,出現在倉庫的那輛重甲機械明顯是出自麥羅家族的手筆。”
赤眀燁冷靜分析著,溪炎聽後也沉默下來。如今聯邦政府最具實力的兩大貴族,除了道格裡家族,便是麥羅家族。
前者在煋球,權屬蘭尼斯威帝國。而麥羅家族在地球,是弗斯城的最高掌權者。
蘭尼斯威帝國那邊,選儲的明爭暗奪已經進行了多年。麥羅家族和川井家族聯合,兩個人必定有更深的聯絡,甚至和選儲一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如今的情況已經不單單是弗斯城內的家族爭鬥那麽簡單,甚至已經牽扯到了蘭尼斯威帝國乃至聯邦政府。
對此,溪炎不願過多提及。她知道段寧迦想做的事一直很簡單,她只是想除掉川井家,為段妤卿討回公道罷了。
兩個人共同陷入沉默,似是不知該說什麽。這時候,休息過後的白映溪回來,她手裡端著將要喝完的咖啡,將空杯子扔在一旁,隨後走進診療室。
屋子裡還帶著消毒水的味道,白映溪坐在一旁,看著昏迷不醒的人。她背對著窗戶,也並不需要掩飾自己的表情。
她早就知道,不需要自己出手,段寧迦也沒並沒有多少時間。她救她,僅僅只是延緩她的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