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暮新租的這片社區在b市也算是比較高檔的了,他現在手頭上並不緊張,因此也不用苛刻自己。而鄭未喬之所以覺著他太過節省,還是因為這間單身公寓實在是太小、租金也太便宜了。
這也不能怪人家小七啊,房東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一見著人小七就眼睛都移不開了,剛剛才和仲介說好的5000房租刷刷的就降到了3500。
這片社區裏有幾百平的高級公寓,也有像戚暮所住的這種50平的單身公寓,綠化很好,周圍環境也不錯,最重要的是交通便捷,距離b市交響樂團只有不過一公里的距離,戚暮早起都可以直接散步過去。
助理首席和副首席的職務並不相同,一般而言前者在某些時候會代替首席進行一些演出,但是後者卻是永遠擔任副首席的職務。
起初戚暮也有些擔心自己資歷太淺,樂團中會有人對自己不服氣,但是令他驚訝的是,當得知他“升職”的消息後,樂團裏的成員們竟然為他舉行了一場小型慶祝會。
“小七啊,不錯嘛,這頓飯你必須請客啊!”
“就是啊小七,都助理首席了,怎麼說也得請我們吃頓大的呀,哈哈!”
“誒小七,你說今晚我把我女兒也帶上怎麼說?她今年二十,長得可水靈了!”
“你就拉倒吧,老趙……”
……
b市交響樂團裏的大多數人年紀都至少上了三十,少有幾個二十幾歲的也都比戚暮要大上一點,待他就像是弟弟一樣。不得不說,在譚老和杜勝的帶領下,b市交響樂團的氛圍如同一個大家庭,讓人感到十分溫馨。
等到慶祝會當晚,譚老雖然沒有到場,杜勝卻到了。大家喝得是暈頭轉腦,就戚暮仗著年齡小為藉口少喝了一點。慶祝會結束後,杜勝一手勾著戚暮的脖子,一邊笑眯眯說道:“小七啊,你可要好好幹啊,譚老可對你期待很高啊,你杜哥也是啊。”
戚暮見著杜勝喝得臉都紅了的模樣,無奈地笑笑:“我一定會努力,不辜負譚老和杜哥你的期待的。”說著,戚暮扶著杜勝走到了街邊,開始努力地招計程車。
杜勝迷迷糊糊說:“嗯,你要加油啊,哈哈……對了,過幾天的室內音樂會準備得……你怎麼樣了啊?”
杜勝的話說得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是戚暮卻是明白了。見著川流不息的道路上沒有一輛計程車的身影,戚暮所幸放下了不停招著的手,回答道:“我已經多練習了一首曲子,不過杜哥……我真的需要上臺演奏嗎?我其實沒有什麼室內樂演奏的經驗的。”
被夜風吹著,杜勝的理智稍稍有些清醒了。他慢慢地站正了身子,說:“嗯,你多準備一下吧,這場音樂會還是挺重要的,有不少界內人士會來參加,你能夠獲得一次表演的機會是很難得的。”
這一點,戚暮自然知道。
這場年末的室內音樂會是由譚正輝和杜勝共同舉辦的,兩人在b市都是頗有臉面的人,於是邀請了不少界內人士來參與,也算是今年底的一場小型盛會了,沒有門票,只能憑藉邀請函入場。
室內音樂會自然與大型管弦交響音樂會不同,一般最多有幾個人組成的樂團共同演奏,也會經常有一些個人獨奏的表演。而這一次,譚老便額外給了戚暮一次表演的機會,讓他獲得一次正式出現在華夏音樂界的機會。
這與在交響樂團裏演奏不同,這完完全全就是屬於戚暮的表演,與b市交響樂團沒有任何關係。
“你要好好準備啊哈哈,別讓我失望……”
杜勝醉呼呼的笑了笑,很快戚暮便攔了一輛計程車,將杜勝送入了車內。至此,他總算也可以慢悠悠地散步回家,完成了最後送杜勝的任務。
b市秋季的夜晚著實是有些涼的,與維也納的秋季不同,雖然幾乎處於同緯度的地方,但是維也納的秋天不像b市這般乾燥,反而十分濕潤。而如今,森冷蕭瑟的秋風吹過戚暮的臉龐,恍若小針刮過,讓他忍不住地將圍巾往上裹了裹。
身處於北方,不過十月就得穿上薄大衣、套上圍巾,這已經是常識了。
慶祝會是在樂團附近找了家酒店喝酒吃飯的,距離戚暮的新家也不過兩公里的距離,走路正好有助於消化。他一邊邁著步子隨意地走著,一邊垂著眸子開始思考問題。
譚老這場音樂會,其實……有點特意為他舉辦的意思。
這個老人總是為他做出一些特別的事情,讓他頗為感動,但是壓力也十分大。
戚暮以前從沒有進行過室內演奏,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室內演奏與交響樂團的表演、音樂比賽的現場都是有很大區別的,所幸他這次是個人獨奏,否則要再去配合別人排練的話,他可真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室內樂、室內樂……《西西里》還是《茨岡》呢……”
戚暮一邊垂眸看地,一邊低聲呢喃著。入夜的道路兩側雖有暈黃的路燈照耀下來,但是由於茂密的梧桐樹葉的阻擋,顯得朦朧昏暗,如果不仔細觀察,甚至無法發現身邊走著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面容。
戚暮微微垂著眸子,翩長的睫羽落下,在眼下打下一層暗影。他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向前走著,圍巾將臉埋了一半,只露出一雙俊秀漂亮的眸子來。
“嗯,還是《茨岡》比較合適吧……”
戚暮抬步走過了一條小道,完全沒有在意周遭環境。而他自然沒有發現,在他抬步走過去的那一刹那,迎面而來的某個男人忽然停住了腳步,怔然地轉首看向了他。
兩人就是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戚暮仍舊低頭思索著,而高大挺拔的男人卻已經整個人都呆怔在了原地,狹長的眸子猛然睜大,有點驚詫地望著那個正慢慢遠去的人影。
在他的左手正拿著一隻手機,一個喋喋不休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閔,怎麼突然不說話了?誒你說話啊,剛才我說的我下周就要回柏林了,你可別攔我,我家甜心天天打電話說想我呢!”
電話裏傳來是的流利的德語,但是令閔琛驚訝的,卻不是這個電話裏的德語。而是……
那個剛剛走過時,在自己耳邊猛然響起的聲音。
說著的,不是中文……
而是德語。
在那詫異轉首的一刹那,他似乎看見了那個低頭自語的青年的模樣。細碎的黑髮灑在飽滿白皙的額上,那雙眸子他記得應該是淺琥珀色的,睫毛很長,圍巾也拉得很高,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一個名字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在閔琛的心頭——
“戚……暮?”
而電話那頭,丹尼爾聽著閔琛喃喃自語的聲音,驚訝地問道:“戚暮?什麼戚暮?是不是我們之前在音樂會上見到的那個漂亮的青年啊?你怎麼又想起他了?前幾天我不是拿了他在歐洲的專輯和錄影帶給你了嗎。”
漆黑冰涼的夜色中,閔琛慢慢眯了眸子,目光深遠地看著那個慢慢遠離自己的背影,沒有一點動作。
而電話裏,丹尼爾吵吵鬧鬧的聲音還在繼續:“難道你還想聽他的獨奏嗎?好吧,這幾天倒是有人發了一個邀請函給我們,我看到演奏名單上有他的名字。你要是想去的話我明天把邀請函帶給你,是一場小型的室內音樂會……”
丹尼爾說了半天,都沒等到對方的回答,就在他以為對方沒打算理他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一道清冷低沉的聲音響起:“嗯,明天給我吧。”
秋夜的晚風將閔琛的聲音漸漸吹散,而戚暮永遠都不知道,在剛才散步的那一瞬間,他到底遇到了什麼樣的人,也完全不知道,他隨口的一句自言自語卻被別人聽到了。
戚暮上輩子雖然是華夏人,但是自小在奧地利長大,中文說得實在是不好。而重生以後,他仿佛是天生會了中文,說得十分熟練。
但是,就算是如此,說了二十多年的語言卻一點都沒從他的大腦裏清除,一個人的時候戚暮總是會時不時地說出一些德語,而不會專門地去說中文。
奧地利的官方語言,是德語。
戚暮說得流利而順暢,一點都不像是後天學過的。
“嗯……那就《茨岡》吧,明天和譚老說一聲,就這首吧!”
最終下了決定後,戚暮抬首笑著看向被城市燈光照亮的天空,也終於是到了家。
※※※烏鴉偷亂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