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響起一陣輕微的騷動聲,沒有歐諾第一次出場時的震駭與驚詫,倒是多了不少壓低的笑聲。
歐諾再一次走到了那柄高桿麥克風前,向台下望去。他的視線在林錫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又不著聲色地移去。似乎已經被今晚的驚喜給衝擊習慣了,當歐諾再次出現的時候,連觀眾席中的歡呼也沒有上一次的熱烈。
畢竟是要頒發最後一個重要獎項,所有人的重點已經不再單純地放在頒獎人的身上。
歐諾也並未因被「冷落」而生氣,早已見識過各種場面的他微微勾唇,露出一個失落的笑容:「看來大家是覺得我出現的太頻繁了?」
「切……」
聽著坐席中響起一陣應景的噓聲,歐諾面容上的笑意更盛了幾分。他無辜地攤攤手,所幸扯開話題:「那我也不搶了各位的風頭,接下來,就讓我們來看一看今年的天x朝群星大獎電影類最佳男主角的提名。」
「在槍林彈雨中遊走,為正義而奉獻一切的英雄,祝清,《暗戰》。」
……
「江湖一首楚天之歌,豪情蓋世,義氣凌雲,林錫,《引歌訣2》。」
隨著歐諾一個個的報出提名的名單,他身後的led大屏幕上飛快地顯示著一個個精彩緊張的片段。當屏幕上最後一個白衣大俠揮劍斬斷天涯的時候,畫面倏地變為了一個水晶小人,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了舞台上。
歐諾的左手緊緊捏著那一封小小的信封,笑著望著台下的所有人。舞台的燈光還未全熄,聚光燈已經提前照射在了那一小塊地方。偏亮的白光下,歐諾額上落下的幾根碎發顯得有些虛無,只有胸膛上那一顆精緻奪目的藍寶石,閃耀著異常瑰麗的光芒。
緊緊地握住了漆木的座椅扶手,林錫的面容上保持著淡定沉著的笑容,但是心中卻早已大石高懸,緊張得額上都沁出細汗來。大屏幕上的四位提名者都面帶微笑,紛紛等待著那最後的結果宣佈。
藉著由高向低的地勢優勢,歐諾的視線凝滯在林錫的身上,卻沒有人能發現。他一邊將信封拆開,一邊給緊張的青年投去一個鼓勵的眼神。
將那張卡片抽出,歐諾垂下首看去,目光在觸及到卡片上的兩個字時倏地停住,既而莞爾。他抬了首,低聲笑道:「2014年天x朝群星大獎電影類最佳男主角獲獎者是——祝清,《暗戰》。」
偌大華麗的led大屏瞬間顯示了祝清驚喜的神情,四周《暗戰》劇組的成員紛紛站起來與他擁抱,唯獨缺少了那個最重要的女主角。
紀玫在聽到那名字的一剎那,提在嗓子眼裡的心臟瞬間又落了回去。她剛鬆了口氣,為《暗戰》又獲得榮譽而欣喜了片刻,便想起了身邊落選的青年。
笑意戛然而止,紀玫立即轉首看去,視線在看到林錫時倏地停住。只見形容清雅的青年正抬著雙手,輕輕地鼓掌,唇邊帶著祝福與坦然的笑意,眼神真摯而誠懇,似乎沒有一絲失落與怨念。
察覺到了紀玫的視線,林錫轉首向她看去。靜靜地打量了紀玫半晌,林錫便大概明白了紀玫這副糾結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好笑地搖搖頭,林錫問道:「紀玫姐這是以為我肯定承受不來這個打擊,悲痛欲絕了?」
紀玫聞言立即醒悟過來,她伸手狠狠地在林錫結實的大腿上拍了一下,佯怒道:「你紀玫姐這是關心你。林小球,你就這麼調戲你紀玫姐,這樣真的好嗎?」
台上的祝清已經從歐諾的手中接過獎盃,林錫輕輕地掃了一眼,又看著紀玫笑道:「我可不敢調戲紀玫姐,您可別冤枉我。」
紀玫撇了撇嘴,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我是擔心你太年輕,第一次主演電影就獲得了提名卻沒獲獎,擔心你承受不住。」
聽著紀玫的話,林錫輕輕地歎了聲氣。他稍稍轉了身子,明亮的聚光燈便從他的身後照射而來,看在紀玫的眼中,如同鍍上了一層清輝般的銀光。
「紀玫姐,你知道祝清提名了幾次天x朝群星大獎的影帝,又獲獎了幾次嗎?」
紀玫倏地一愣,腦中忽然閃過「怎麼突然問這個」的念頭,然後下意識地回答:「我記得是4次提名,包括這次是兩次獲獎吧。」
林錫輕輕頷首,又問道:「那齊文遠呢?」
「也是4次提名,獲獎2次。」
林錫點了點頭,淺琥珀色的瞳孔裡泛著淡淡的笑意,又問道:「那紀玫姐知道,歐諾獲得過幾次金稜獎的影帝提名,又獲獎過幾次嗎?」
紀玫剛張嘴想要回答,忽然又怔在了原地。她思索了半晌,最終還是訕笑著說:「我知道五年前他獲得過一次金稜獎影帝,不過提名真的是記不清了。」
輕輕歎了一聲氣,林錫補充道:「是三次。」
紀玫反問:「這到底有什麼關係呢?」
林錫端正了身子,後仰著靠在柔軟彈性的椅背上,視線從紀玫的身上移開,集聚在舞台的陰影處那個閃爍著深藍色寶石光芒的地方,久久不曾移開。
「他們三個,算是天x朝中新代演員中最頂尖的了。可是也都不敢保證每次都能有提名,每次都能有獲獎。而我,只是一個新人而已,能夠獲得提名已經是莫大的榮幸。」
紀玫恍然大悟:「沒想到……林小球你看的很開啊。」
林錫淡笑著搖首,卻不曾說話。只有緊握成拳的右手在提醒著他,自己剛才所說的話,到底是怎樣的彌天大謊。如果他真是一個新人,恐怕真的會如同紀玫所料,難免失落。
但是,他根本不是一個新人。
輸給祝清是他之前就預料到的,恐怕之前歐諾特意要了頒布最佳男配角的目的,也是在擔心自己無法加冕影帝桂冠。
「不過林小球,你已經很厲害了。你是天x朝群星大獎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影帝提名者,你還年輕,以後的機會會非常多的。」紀玫的身上帶著一陣清新淡雅的香水味,正如她的人一般,溫婉恬靜。
林錫笑著頷首:「嗯好的,謝謝紀玫姐。」
紀玫輕輕點頭,兩人又交談了幾句,台上祝清的獲獎感言也發表結束了。頃刻間,舞台兩側湧出了一隊爵士歌舞隊,跳著歡快節奏的舞曲,歡慶這個盛大夜晚的結束。
當林錫走出場館的時候,如水清涼的空氣倏地刺激上了他微微發燙的額頭。夜色中,漂亮的半弧形人工湖上刮著陣陣微風,從四面八方竄進林錫的衣領中。明明是已經進入早春,他卻覺得有一絲微微的寒意。
餘光裡,忽然看到不少舉著單反、攝像機的記者向自己這邊奔跑過來。已經成為本能的,掛出了一抹無懈可擊的完美笑容,林錫放緩了步子,看向這一群疾奔而來的記者。
「林錫,今晚你獲得了兩項最佳男配角大獎,請問你有什麼感想?」
「林錫,這一次與影帝桂冠失之交臂,請你談一談你的想法。」
……
打著官腔將記者們一一回復過去,在王方的護送下,白色的保姆車平穩地駛進了安寧靜謐的藍山別墅區。黑夜中,樹影陰颯,月色朦朧含蓄,平整的小路上只有一輛保姆車靜靜地行駛著,偶爾破壞寧靜的氛圍。
一路上,王方都躊躇著沒有開口。他透過後視鏡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林錫的神色,卻發現對方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的一樣,淡定鎮靜地望著窗外,唇邊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
當那棟漂亮典雅的別墅出現在了視野的遙遠處時,王方終於按捺不住。他乾脆不管不顧的,將一路上心中埋藏許久的話一股腦地說了出來:「老大,你不用傷心。祝天王雖然厲害,但是他年紀很大了,你這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早晚把他拍死在沙灘上!」
「噗。」一開始聽著王方話的時候,林錫還有些怔然。當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王方卻一點都沒在意地撇了嘴,他一邊踩下剎車,一邊認真地繼續說道:「我說的沒錯啊。老大,你看看,你現在都獲得了兩個最佳男配角了,兩個呢!祝天王只有一個!」
「……」林錫在心中默默無語:這個真的是這麼算的麼……
王方卻樂呵呵地點點頭,越說越覺得自己說得真是太占理了:「就是嘛,老大。改明兒我們就去買個寶物櫃,把你的水晶小人兒給擦乾淨了擺擺好,等到哪一天老大你拿到了金稜獎影帝的時候,邀請祝天王來我們家裡參觀參觀!」
車子安穩地停了下來。沒有回答王方的話,林錫拉了車門走到了駕駛座旁,停下了步子。王方立即拉下車窗,疑惑地問道:「怎麼了老大?還有什麼事嗎?」
只見那嫣紅的唇瓣慢慢勾起一抹姣好的弧度,林錫輕佻一眉,低聲笑道:「第一,是我的家,不是我們的家。第二,金稜獎影帝是這麼好拿的嗎?第三,祝清今年才30,絕對不是很大。第四,明天早上記得收拾好東西來接我,我們下午的飛機飛去柏林。」
隨著林錫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落下,王方還帶著肉氣的臉立即鼓成了一個圓滾滾的肉包子。他委屈地點點頭,小聲說道:「知道了啦,老大。我又不是以前那麼笨了,肯定不會遲到啦。」
「你這小胖子!」林錫調侃道。
「我•不•胖!!!」
「行了,小胖子快走吧,早點睡,好好休息休息。」林錫無奈地攤攤手,語氣中全是一種哄小孩的口吻。
王方輕輕地哼了一聲,又叮囑了林錫幾句注意身體、早點休息的話,然後便開了車子離去。望著那兩道紅色的尾燈漸漸消失在拐角處,林錫這才抬了步子打開鐵門,進了花園。
剛穿過茂密繁盛的紫薇樹叢,便瞧見了那個站在門旁的黑影。林錫詫異地頓住了步子,望著黑暗中歐諾高挑挺拔的身影,怔了半晌。
良久,他才邁了步子走到門前。也不急著開門,林錫就這麼後仰著靠在結實的紅木門框上,好笑地看著眼前這個沉默俊美的男人,問道:「怎麼不開門?」
柔和皎潔的月光下,歐諾清冷的黑眸泛著淡淡的藍色,與他胸前別著的藍寶石胸針相映成輝,別有一種優雅高貴的氣質油然而生。他低首望著臉上明顯帶著調侃笑容的青年,神情淡漠地回答:「我沒帶鑰匙。」
沉默了半晌,林錫失笑道:「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密碼鎖的鑰匙也能忘帶的?」
一點都沒有被揭穿的臊意,歐諾鄭重其事地頷首:「嗯,我忘了密碼。」
「……」
一時間沒有人開口,凝滯住的氣氛瞬間籠罩在兩人身邊。微風拂過紫薇樹嬌嫩的葉芽,發出唦唦的聲響,一下下地打破這尷尬的氛圍。春夜中,似乎耳邊還能聽到青草從土壤中掙扎著破土而出的聲音,過了許久,林錫忍不住輕笑出聲,說道:「幸好已經入了春,這要是冬天,我絕對不會陪你站在這裡乾瞪眼。」
歐諾抿了抿唇,小聲道:「我也不捨得你挨凍。」那聲音微弱得跟蚊子哼似的,還沒傳入林錫的耳中,便在空氣中摩擦湮滅。
「嗯?你說什麼?」
「沒什麼。」深邃悠遠的目光緊緊的凝視在青年的身上,歐諾輕輕搖首,低笑道。
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歐諾幾眼,林錫思索了半晌卻沒有頭緒。所幸不再去想,他坦率地攤攤手,問道:「你在這等著,是因為我今晚沒有得到影帝,所以來安慰我?」
遲疑了片刻,歐諾終究還是鄭重地點點頭,歎息道:「其實你與祝清的差距並不大。事後我讓趙賢去瞭解了一下評委團的看法,你們票數差不多,但是你太年輕了。這就是你的弱點。」
聞言倏地一愣,林錫詫異道:「我太年輕了?我明明比祝清的年齡要……」還沒說完,林錫便意識到了什麼,聲音也猛地停住。緘默了許久,他輕歎一聲,道:「沒想到,這居然也是原因。」
幽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歐諾微微瞇了眸子,道:「天x朝的暗規則很多,如果這是金稜獎或者金牛獎,就絕對不會有這種情況。」
林錫心中那最後一點陰霾漸漸一掃而空,他稍稍改變了一下姿勢,將大半個身子的力量都靠在了門上。「你是想說,當年金牛獎的9歲影后?」
歐諾輕輕頷首。
心情別樣的輕鬆起來,林錫乾脆開玩笑道:「那按照你的說法,這要是我金牛獎的時候再沒有拿到大獎,那我可真的沒地方哭去了。」
《暗戰》和《引歌訣2》都已經成功申報了兩個月後的金牛獎,其中林錫和祝清都成功獲得了最佳男主角的提名。
聽著青年打趣的話,歐諾高大的身子猛然一僵。
看著歐諾遲疑的神色,林錫奇怪地問道:「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
猶豫了許久,歐諾終究還是開口說道:「兩個月後,不出意外,我也有可能提名金牛獎最佳男主角,《x風暴》。」
林錫:「……」
歐諾急急又說道:「只是可能而已,不一定真的能申報成功。」
看著對方焦急辯解的模樣,林錫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他輕輕搖頭,伸手在歐諾的胸膛上揍了一拳。動作看上去十分粗魯,但是力度倒只用了一成。
「你這麼說,是覺得我肯定比不過你了?」
歐諾啞口無言。良久,他才幽怨地說道:「不,我沒有。」
挑起一眉,林錫從鼻子裡發出一聲悶哼。但是望著那人「委屈無奈」的模樣,林錫的臉只是冷了一會兒,就維持不住地笑了起來。精緻軼麗的眉眼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形,在澄澄清清的月光映射下,白皙的皮膚好似透明了一般。彷彿是用最優美的筆觸細細描摹開來的工筆畫,每一勾每一頓,都是妙到了極點的清麗。
望著這樣縹緲俊雅的青年,歐諾睜大了鳳眸,整個人都被震懾住。
似乎察覺到了對方的異常,淡雅的眉峰微微一蹙,林錫問道:「怎麼了?」
目光下移,在那一張一合的雙唇上停留了許久,就在林錫疑惑地想要再發問的時候,忽然便感受到一個結實寬大的胸膛輕壓了上來,唇上猛地一熱,淺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睜大。
「唔……歐嗯……」
霸道而肆虐的熱吻,將林錫的每一處退路都封鎖乾淨。他的後背緊貼著冰冷的紅木大門,甚至能夠感受到門上有規律的花紋,沒有一絲縫隙。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一開始,他早就為自己堵上了一切的後路。
濕潤的舌尖互相追逐吮吸,兩人緊緊相擁。在樹木掩藏下,於月光映照下,兩個清俊優雅的男人瘋狂的舔舐著對方口中的津液,嘖嘖的水聲在寂靜安寧的花園中低低地響起。
忽然,一道明亮的燈光從遙遠的地方亮起:「誰?是誰在那兒?」粗獷的男聲從道路的另一頭響起,夜裡巡邏的安保人員踩著嗒嗒的皮鞋聲,向這邊走來。
身子倏地一僵,下一刻兩人默契地鬆開,唇邊還藕斷絲連著一道曖昧的銀絲。
一手抱著青年精瘦的腰身,歐諾一邊低著首快速地按下了大門密碼,剛拉開紅木大門才形成一道僅供一人走入的縫隙,歐諾便抱著林錫飛快地閃了進去,兩人齊齊跌倒在玄關柔軟的地毯上。而此時,手電筒耀眼的燈光也從寬大的紅木大門上一掃而過。
聽著鐵門外的安保人員低聲罵了一句「撞鬼了」,林錫好笑地抬眸,看向壓在自己身上的始作俑者。
「記不記得,是誰剛才還說自己忘了密碼的?」
歐諾輕佻一眉:「我忘了。」
唇邊的笑意又盛了幾分,林錫揶揄道:「你這是得了阿爾茨海默症了吧。這要是讓你的粉絲們知道了,那可真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我想想,你明天是該吃飯的時候忘了應該拿筷子,還是出門的時候……唔……」
一不做二不休,俊美的男人乾脆直接動口,堵住了身下青年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過了沒多久,粗喘聲便伴隨著壓抑在嗓子裡的呻x吟,在小小的玄關裡來回傳盪開來。地板發出嘎吱嘎吱的摩擦聲,柔軟的地毯也被捲成了一團皺皺的草紙。
隔著一道門,是晚風徐徐吹過的聲音。明亮的月色被厚厚的雲層遮蓋住,似乎也為門內這一對沒羞沒臊的人而感到深深的無奈。
漆黑的夜幕慢慢拉下,不久,便是一個嶄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