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斯途抱著剛從便利店裡買的一堆丸子、炸串從電梯裡走了出來,一邊走還一邊咬著肉串,吃得樂呵呵的。他很快走到了門前停住,轉身看向身後的祝清:「阿清,你怎麼走這麼慢啊?我可等不及要吃火鍋了。嘿嘿,可急死我了。」
只見祝清俊朗的面容上帶著一絲愁容,眉頭緊蹙,似乎在思索著什麼。聽到徐斯途的話,他抬了頭,擔憂地說道:「我總覺得今天晚上......舒杉的樣子不大對。這樣吧,要不我們請舒杉一起來吃火鍋,小途你覺得怎麼樣?」
徐斯途立即點頭:「那當然好了呀!我這就去敲舒杉的門!」
就像小孩子一樣,徐斯途說風就是雨,沒等祝清說話他便急匆匆地跑到一旁,用力地敲著門:「舒杉舒杉~來吃火鍋嘛!可好吃了,我們一起來吃吧!」
徐斯途等了許久卻沒有等到門裡的回音,他又敲了幾下,卻始終沒有結果。於是小孩癟著嘴回頭,對祝清說道:「阿清,舒杉是不是睡了啊?要不我們明天晚上再請他一起吃火鍋吧。」
卻見祝清慢慢地眯了眸子,然後二話沒說就走到一邊按下了自己房門的密碼。徐斯途正奇怪著想要詢問,便見祝清快步走進屋子到了窗前,抬眸向大樓的另一邊看去。
「誒阿清,你怎麼突然進屋了啊?不是說要請舒杉吃飯的嗎?」徐斯途趕緊跟著跑進屋,他正換著鞋,忽然便見到祝清忙不迭地轉身向門外跑來,一邊急呼:「小途!舒杉屋子還有燈是亮著的,我有預感,他一定出事了!」
徐斯途還沒將鞋帶鬆開,一聽這話他手中的紙袋子猛地落在了地上。
「小途,你先打舒杉的電話,看看能不能打通。我現在就去樓下保潔處拿備用鑰匙,希望是我想多了。」祝清先是不停地按著電梯按鍵,眼看著電梯門一直沒有開,他便乾脆推開樓梯口的門,開始從第15層向下跑去。
而徐斯途也驚恐得臉色煞白,他雖然思想簡單,但也能看出祝清神色裡的慌張。他不停地撥打著和舒杉的電話,卻一直都是正在接通的聲音,而沒有人接起。
祝清的速度極快,不過十分鐘的時間他便氣喘吁吁地從樓梯口裡跑了出來。徐斯途見到他便趕緊跑了過去,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祝清快速跑到和舒杉的門前,用力地刷下那薄薄的感應卡。
下一秒,他趕緊推門進去。
祝清快步地順著整個房間裡唯一的光亮處而去,他猛然推開門,一邊喊道:「舒杉!你......」話還沒說完,便全部咽在了喉嚨裡。祝清驚駭地睜大了雙眼,一時間大腦全部空白。
而徐斯途則是跟在祝清的身後跑了過來,他剛準備說話,但看到浴室裡那可怖駭人的一幕時,他整個人也全部都怔在了原地。
似乎是要將全身的血都放掉,純白的浴缸裡裝滿了不知道多少的血水。和舒杉渾身無力地跌坐在浴缸旁,左手無力地垂落在水中,整個人呈現出一種瀕死的青白色,就連嘴唇都白得好像沒有一點血色。
徐斯途立即跑了上去,將自己的腦袋按在和舒杉的胸腔上,幾乎是完全平靜的,沒有一點點起伏。他急得眼淚都從眼睛中噴湧出來,他急急抬頭對祝清說道:「阿清,舒杉好像沒有心跳了!」
祝清卻倏地冷靜下來,他面色沉重地上前,第一個便是先將和舒杉的左手從水中撈了上來。在看見還有血液從手腕不停流出時,他直接從一旁的毛巾架上拿了一條毛巾,緊緊地將和舒杉的手腕纏上。
「別胡說,舒杉還好好的。」祝清直接將和舒杉打橫抱起,因為對方過輕的體重他愣了一瞬,然後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跑去:「救護車來得太慢了,我直接開車帶舒杉到最近的醫院。小途,你趕緊打電話找人聯繫......齊文遠,他是舒杉的好朋友。」
徐斯途跟著祝清跑出門外,根本沒有考慮過電梯的問題,祝清徑直地向樓梯跑去。在他的懷中,是那個早已失去意識的青年,他的左手上綁著一條厚厚的白毛巾,卻很快被刺目灼眼的血色暈染。
「好的,我這就打電話。」
「還有天語的潘倫,他是舒杉的經紀人,這件事需要他去處理。」用最快的速度,祝清飛快地跑下五層樓,「還有......楚槿結。我想,這件事他必須得知道。」
「誒?為什麼要叫......」
「對了,為了防止楚槿結有什麼不對的舉動,你再打個電話給歐諾,讓他務必到場!」
徐斯途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祝清的身影越來越遠。很明顯祝清並沒有等他的打算,只是趕緊開了車便駛出了社區。在滿心的擔憂害怕中,徐斯途不由產生了一絲疑惑——
為什麼這件事要告訴楚boss呢?
醫院的消毒水味道是百年不變的刺鼻,不時有人來來回回地在走廊上走動著,有的時候是穿著病服的病人,有的時候是匆匆趕路的醫生。但是在走廊的盡頭,今天不知為什麼,卻有很多穿著黑西裝的高大男人擋住了道路。偶爾有人伸長了脖子想要一看究竟,就會被人喝止。
當齊文遠趕到醫院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情景。
他一點都沒有猶豫地沖向那黑衣人組成的人牆,那些人看到來者是齊文遠的時候都不由一愣,然後又下意識地抬手想要阻止他的前進。
「放他過去。」低沉磁性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齊文遠準備動手的舉動。他轉頭看去,只見那個自己一向看不順眼的男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後,神情淡漠地望著自己。
這傢伙,和楚槿結那個人渣就是一丘之貉!
冷冷地給對方一個眼刀子,齊文遠沒有片刻遲疑地向那閃爍著紅燈的手術室沖去。當他看見那個低著頭坐在醫院塑膠凳子上的人時,一片血紅瞬間封住了他的眼睛,他抬了拳頭就向那個人打去。
「楚槿結,你這個混蛋!誰他媽允許你來這裡的?!」
結結實實地挨了這重重地一拳,楚槿結整個身體向旁邊歪去,差點就要跌坐在地。他的嘴角流下一道細細的血絲,但是卻好像什麼都沒有感受到似的,也沒有反駁,只是依舊低著頭沒有焦距地看著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齊文遠見狀更是怒火沖天,他怒道:「楚槿結!你害舒杉害得還不夠嗎?你還在這裡惺惺作態幹什麼?!」說著,他又是抬了拳頭就向對方砸去,才動作了一半,他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忽然被人拉住。
齊文遠一愣,轉頭向後看去,只見歐諾正凝著眉頭看著自己,輕輕搖頭,道:「你這樣對和舒杉沒有任何幫助,只會讓事態更加糟糕。冷靜一點,齊文遠。」
目光在對方深邃幽靜的眸子裡停頓了一瞬,齊文遠只是一個失神,很快便回醒過來。他猛力地甩掉了歐諾的手,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你當然要幫這個人渣說話了,你們都是同種人。」
歐諾聞言不由握緊了手指,嘴唇張了張,卻沒有說些什麼。
沒有人加以駁斥,齊文遠自己也沒了心情再去理會那個無情的人渣。他焦急地望向那邊的手術室,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當然知道自己現在就是將楚槿結這個人渣碎屍萬段,也不可能讓和舒杉一根頭髮不少的出來了。
事實上,他現在最惱恨的並不是楚槿結,而是他自己。
猛地靠在了牆上,齊文遠狠狠地錘著牆壁,自言自語道:「該死!我今天晚上就不該讓他一個人回去的!他明明這幾個月情緒已經好了很多,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
齊文遠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裡迴響,沒有人開口。祝清與徐斯途坐在一旁,前者的衣服上全是斑駁的血跡,但是這些遠不如那個正在手術室裡昏迷不醒的青年所流出的多。
潘倫並沒有到場,他這幾天正好去s市出差,所以就連阻攔住圍觀人群的保鏢都是歐諾安排的。因為......當楚槿結接到徐斯途那個上氣不接下氣的電話時,就已經驚慌害怕地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從坐落於b市西六環的楚宅一路狂飆車到東三環的醫院,楚槿結不知闖了多少個紅燈,也不知道幾次差點釀成車禍。但是他卻一點都沒有顧及到自身的安危,他只怕......當自己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只會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楚總,舒杉哥割腕自殺了。好像......快不行了。』
作為cx娛樂最近幾年力捧的新人,徐斯途的聲音一直很清亮好聽,但是當楚槿結聽到對方的聲音從電話裡傳過來的時候,只感覺那是世界上最難聽的聲音。
快不行了......
什麼叫做快不行了!!!
他明明幾個小時前還和這個人說過話,他明明就打算明天要去藍山看看這個人,只有幾個小時而已!到底什麼叫做快不行了!!!
當他急急趕到醫院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覺得蘭博基尼的速度太慢。甚至即使是世界上最快的速度,他也害怕自己會永遠地失去那個青年。
是的......
是害怕。
那種名為恐懼的情緒第一次徹徹底底的佔據了他的大腦,連楚槿結都從來沒有想像過的,讓他的理智全部消失,就連說話的思維都無法正常使用。他聽著祝清面色泛冷的告訴自己,那個人是怎樣將一浴缸的水全部染紅,又是如何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當他聽到那個人的臉上居然帶著一抹解脫輕鬆的笑容時,楚槿結終於再也無法承受住來自心臟最深處無盡滔天的譴責與驚慌。最後那根維持理智的弦徹底崩掉,他只能獨自坐在醫院冰冷的凳子上,等待著那個沒有人知道的結果。
和舒杉。
這個人在他的心中一直有著最為溫柔的笑容,以及最開朗樂觀的性格。
這個時候,他才忽然發覺自己居然還記得,五年前那個錯誤開始的晚上,是這個人擁住了自己,在自己的耳邊低喃著:『為了這個世界上所有愛你的人,你一定要堅強樂觀的活下去。』
他曾經說過,即使是被世界拋棄,只要世界上還有一個需要他的人,他就永遠不會放棄笑著面對世界。
而現在......
他居然放棄了。
想到這,楚槿結悲痛地咬緊了牙齒,剛剛被齊文遠揍得那一拳還殘留著刺痛感。他的喉嚨裡泛著一陣腥甜的味道,楚槿結用力將指甲掐進了掌心,即使被修剪得足夠飽滿,卻因為力度太大,而留下了一個個月牙形的血印。
他完全不敢想像,到底是什麼樣的絕望,才會讓那個一直說要笑著面對世界的人,率先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而這一切,都是他一個人造成的。
他曾經以為,將那段關係直接斬斷,是他們二人之間最好的結局。現實太過殘酷,他所要顧慮得太多,活得從不自由,也從不解脫。既然無法給這個人一個承諾,那便直接了斷地拒絕一切的可能性,讓一切錯誤都回歸一開始的原點。
可是,甚至連他自己都沒發覺,這五年......
也是他這一生中最為幸福美好的日子。
那一夜錄音室裡,和舒杉的神色,此時此刻在楚槿結的心中不停地重播。
明明一直都是樂觀溫柔的模樣,明明一直沒有對他的決定說過半個否定的詞語,但是那個人卻在笑容過後將一切都全部顛覆,最後竟用這樣慘烈決然的方式,告訴他,自己到底是有多麼的愚蠢,才沒有發現掩藏在對方平靜神情下的悲痛絕望。
和舒杉很怕疼。
小時候只是一不小心跌倒擦破皮就要哭半天。
可是現在,他卻有勇氣在自己的身體上劃下那樣用力的一刀。
眼眶中忽然感覺到一絲熱意,楚槿結慢慢地抬起手將自己全部埋進雙手中。
眼淚順著指縫向下不停地流淌,這個一直驕傲地維自己尊嚴的男人,終於是忍受不住地在手術室的門口落下悔恨的淚水。但是,他卻知道,這一切都無法換回手術室裡的那個人,那個他曾經以為不是很重要,卻直到現在才發現——
已經超越自己生命的人。
從第一次桂花樹下的見面,從十幾年相伴走過的歲月,從五年前那個偏離方向的意外,從五年間在每一個分分秒秒都接受著對方毫無保留的溫柔的時候,他就已經徹底沉淪。
和舒杉,和舒杉。
這三個字,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名字。
他的溫柔,是一味沒有退路的毒藥,從每一句的話語中滲漏進來,當他忽然回首時,這才發現自己早就深陷蛛網,親手斬斷了一切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