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成書開著一輛黑色的別克君越行駛在高架上,打了一個右轉,很快下了高架向CX娛樂的宿舍開去。
算上才簽下的林錫,他現在手底下一共四個藝人。有兩位早已在娛樂圈混得風生水起,另一個也前途光芒,各個都不用操心。這半年他簡直像是放長假一樣的整天無所事事,也正考慮再培養一個天王出來練練手。
正好前幾天和舒杉突然聯繫到他,說是要給他介紹一個好苗子。
不得不說,林天仙的鼎鼎大名他可是早有耳聞的。
曾經剛開始的時候他也在背地裡暗暗羨慕潘倫那個傢伙怎麼簽了這麼好的一根苗子,但是沒過多久他又感到慶幸,這麼個極品花瓶,真是夠潘倫操心了。
本來也只是想給和舒杉做一個人情,簡簡單單地簽下林天仙算是給了他面子。沒想到,和舒杉居然做主親自向總裁那兒要了一份霸王合約。
這個霸王自然不是對林錫,而是對CX娛樂。
合約只簽兩年,違約金100萬。每年至少兩部大戲,提成二八分。對了,公司兩成,林錫八成。
這簡直就是白白收了一個大爺,每天供著他吃好穿暖,還要親自將劇本送上,求他大爺的接戲!
本來季成書還對此疑惑不解,但是後來想起和舒杉之前是在潘倫手底下的歌手,就有點釋然了。想必和舒杉是為了給死去的齊文遠做點事情,才會將對友人的思念全部投注在林錫身上的吧。
所幸這小子還沒他想像中的那麼糟糕,至少接下了李鶴的戲,相處的這一天多也感覺這小子挺讓人省心。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季成書又想起了之前想要再培養出一個天王的計劃。
迎著柔和溫暖的陽光,季成書的車輕而易舉地通過公寓門衛的檢查進了大門。
就是這小子了吧。
能夠把娛樂圈第一花瓶推上一線明星的寶座,絕對是一件超級有成就感的事。
季成書剛通過一個轉彎口到了林錫樓底下的時候,遠遠就看見林錫靜靜等候在樓下,眼神停留在綠化草坪上,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前方不好倒車,他就將車停在了轉彎口,下了車向林錫走去。
那個被人稱為天仙的少年今天穿了一件深黑色的小西裝,貼身的長褲讓他在風中顯得更加瘦弱。淺黑的襯衫紐扣一直系到了最頂上一個鎖住修長白皙的脖子,黑白映襯,皮膚白皙得刺眼。
晨曦金黃,灑落在黑色的髮絲上。
季成書高聲喊了一聲:「林錫。」
陽光下如同精靈一般的少年忽然回過神來,視線從草坪上移開落在季成書的身上。花瓣一樣嫣紅的唇瓣倏地勾起,清澈的瞳孔中也有了神采。
這個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的少年好似灼人眼球的朝陽,渾身充斥著清雅溫潤的平和,與昨天自己看到的好像又有了不同。
璞玉蒙塵,鍛煉成金。
不知怎的,季成書腦子裡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季成書?」林錫看著季成書有些呆滯的表情,自然知道又是這張臉惹的禍,卻又沒有法子,只好出聲提醒。
季成書一下子回過神來,額上有細汗蒙上。他將剛才路過花店特意買的一枝白玫瑰出來,遞給林錫,說:「今天的葬禮你要認真對待,齊文遠是和你曾經一個經紀人的前輩。見禮我已經替你準備好了,這花你後來就放在齊天王的靈柩前。」
林錫見到那朵白玫瑰顯然一愣,收好面上的表情後,他默不作聲地接過滿是尖刺的白玫瑰,從花柄的二寸處用力,卡嚓一聲將長長的花柄折掉一大半,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剩餘的尖刺一點點除去。
季成書就站在一旁看他動作。
林錫全部處理完畢後,將含苞綻放的白玫瑰插在了自己心口前的口袋裡,抬頭笑著對季成書說:「走吧。」
齊文遠的葬禮會場是在B市郊區的一座私人會館。
三層高的小樓以青色的磚石砌成,各棟別館間以鋼筋支架長廊連接,造型簡單大方,典型的德式包豪斯建築風格,卻又用江南水鄉的青石為材料,更添加了一分江南水鄉婉轉悠長的韻律美。
林錫跟著季成書從車上下來,立即看到了停車場裡停的滿滿噹噹的各色車。他們跟著人群向會館的正門走去。
「在這裡,你要注意說話。」季成書壓低了聲音,附在林錫的耳邊提醒。
林錫自然明白,他點點頭,視線裝作不經意地掃過在場的所有人。兩人先去簽到處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便向主館走去。
「老季。」忽然從他們的身後響起一個磁性低沉的男聲。
林錫聞言向後看去,見到來人的時候眼睛稍稍睜大,很快又將眼底的訝異隱住。
季成書見到來人也驚訝了一下,然後問道:「祝清,你怎麼也來了?」
祝清聞言挑了挑眉,似有不滿地反問:「怎麼,我就不能來了?」說完話,他的目光從林錫身上掃過,有一絲驚訝但並沒有開問。
季成書卻發現了他驚詫的表情,也不隱瞞地向他介紹:「這是林錫,我前天剛把人簽下來。以後就是我們CX的人了,你以後多關照點。」
祝清這才正式看向林錫,劍眉星眸帶了一絲笑意地望著林錫,道:「原來是師弟。我是祝清,以後有機會合作。」
娛樂圈有個規矩——王不見王。
林錫以前和很多人合作過。成名前做過男配、龍套,成名後就一直當主角了。當然之後也不是沒給人做過配角,但那時候的男主角至少都是好萊塢級別的世界級天王巨星。
至於祝清嘛……
祝清就是季成書手下的另兩個藝人之一。他剛出道的時候,林錫就已經拿過一個視帝了,兩人恰好沒在那個時間段合作過。祝清沒過兩年就擠進了一線明星之流,又過兩年也拿了一個視帝。
從此以後,祝天王和齊天王各自作為CX娛樂和天語的兩大王牌,不要說合作了,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幾次。每次參加頒獎禮、晚會的時候,兩人也盡量少碰面。
細細算來,上一次的對話似乎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
不過事實上他和祝清並沒什麼個人恩怨,被媒體炒成「王不見王」的說法也只是公司間特意安排的罷了。
林錫想了想在心底暗笑,然後抬眼看向祝清,稍稍鞠了個躬,誠懇謙遜地說:「前輩好,以後請多多關照。」
拍了這麼多年的戲,縱橫娛樂圈這些年,美人看過的絕對不少,祝清自認為自己對外貌並不是那麼看重了。但是親眼見到傳聞中的娛樂圈「林天仙」的時候他還是怔住了,見對方禮貌地向自己問好,不自覺地就有種心情舒暢感。
「我最近在拍一部片子,可以讓老季帶你來現場學習學習。」在祝清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關照性的話語就脫口而出。
季成書在一旁看著,本還疑惑怎麼祝清今天這麼好說話,一看他的神情就明白過來,心裡暗罵:這個看臉的社會啊。
林錫雖然沒有想到祝清會這麼好說話,但是能夠去祝清的拍戲現場,他心裡還是有一陣欣喜的,他也沒有遮掩面上激動的神情,就像一個愣頭青一樣高興地說:「謝謝前輩,我一定會去的。」
祝清點點頭。三個人一道進了主館。
主館正中央的大門早已打開,兩側的小門也全部打開供來賓進出。
從三米高的深色鐵力木正大門走進主館,第一眼便看見了安放於大廳正中央的深黑色靈柩,兩道潔白的綾緞從靈柩的末端扎系到首端,中間下垂,在首端紮成了一朵靈花。整個靈柩被放在一米高的靈台上,兩邊鋪滿了白色的小菊花,從靈柩的邊緣一直向下,將整個靈柩包圍住。
在那朵綾緞白色靈花的前面,放了一張20寸的黑白照片,邊緣是黑色的木製邊框。
照片上的男人有一張英俊優雅的面容,劍眉入鬢,星眸飛揚,唇角勾起看向前方,笑容燦爛,卻因黑白的顏色,而有些定格瞬間的悲傷。
季成書輕歎一聲,說:「沒想到齊文遠居然會就這麼去了,唉。」
祝清也低著聲音,語氣惋惜:「確實可惜了。」
林錫跟在他們的身後,面色平靜。他的視線掃過正中央放置的照片,目光沒有停留地看向那關閉著的靈柩。他有些好奇,從33層墜下去的身體必然是摔得不成人形,不知道他們是否真的將自己的身體放在這靈柩內。
「節哀。」
「謝謝。」
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林錫的注意力一下子從花團簇擁的棺木上收回。他凝了神,望向站在隊列最前端面色蒼白的潘倫。
潘倫今天穿著一身黑色的喪服,望日用發膠一絲不苟梳好的頭髮有些凌亂,臉上充滿著疲累和悲傷,眼下有青黑色的印記,看上去面色十分不好。
季成書走上前去,與潘倫握了手,低聲道:「潘總,節哀順變。」
潘倫面上閃過一絲厭惡,但是他又很快隱去。季成書低著頭並沒有發現,只有站在季成書身後的林錫冷著眼一直關注著。潘倫點點頭,聲音沙啞:「謝謝。」
季成書抬步走到靈柩前,將手中的白色雛菊插在了大幅照片前,走到了一旁。
林錫勾了唇角走上前去,他瞥了一眼潘倫伸出來的手,心中冷笑,表面上卻以十分悲痛的神情伸手與潘倫相握,接著彎了彎身子湊到潘倫耳邊,壓低聲音說:「潘總,請•您•節•哀。」
潘倫原本看見林錫的時候心中便有了一絲惱火,但是現下他並不好發作,只能點頭,道:「謝謝。」
林錫在潘倫的耳邊冷笑一聲,鬆開他的手,走到那張熟悉的照片前。
伸手將左邊胸膛口袋裡的白色玫瑰拿下,輕輕地插在了最靠近照片的正中央位置。潘倫見狀面色一變,再抬眼看向林錫時,正巧看見他從口袋裡拿了一塊白色的巾帕用力地擦拭著自己的手,好像剛才碰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似的。
雖然潘倫早就知道林錫有很嚴重的潔癖,但是看到他當著自己的面,在剛和自己握手之後就迫不及待的擦手,心中十分惱火。
早知道就不應該輕而易舉地把林錫給放了,當時林錫的無條件解約完全是趁火打劫!
林錫卻不在意,他根本沒有看潘倫一眼,逕直走到了季成書的身邊。祝清已經先行離開,只有季成書還站在原地等著林錫。
「怎麼剛才潘倫的表情有點不對?他有和你說什麼嗎?」季成書皺了眉頭問。
林錫笑著搖頭,諷刺地說:「沒,他大概傷心過度,腦袋有點不正常了。」
季成書同意地說:「天語的人都這樣。」說完又想起身邊這個人前幾天還算是天語的人,又補充道:「以後他要找你麻煩,你就告訴你舒杉哥,讓他向總裁告狀去。」
林錫聞言失笑,站在一旁不再開口。
過了一會兒,忽然聽到簽到處那邊又高聲喊了一個名字。聽到這個名字,季成書和林錫相視一眼,都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聽到這個名字潘倫也是一愣,他將接待來賓的事物交給一旁的住手,親自到了主館大廳的門口迎接來人。
和舒杉難得的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一步一步緩慢地走進了靈堂大廳。他原本就小巧的臉龐因為暴瘦又削下去幾分,兩頰上同樣因為沒了肉而削瘦下去,顯得更加憔悴。
潘倫走過去,說:「舒杉,你還好吧?」
和舒杉摘了鼻樑上大大的黑色墨鏡,露出一雙通紅、泛著血絲的眼睛,眼中還有水氣蒸騰。他看向潘倫,面無表情地問:「潘總,雜誌上寫的都是真的嗎?」
一聽到這句話,大廳裡其餘人的注意力立即被這邊吸引住了。不少記者毫不掩飾臉上的興奮,各個都開了錄音筆,等著潘倫的答覆。
潘倫臉色稍變,勉強露出一抹苦笑,說:「嗯,我也沒想到文遠會這樣……」
和舒杉沉默了半晌,才說:「如果是真的,那我代替阿遠向你道歉。」話音剛落,和舒杉突然筆直地彎下脊樑,整個人的上半身與地面平行。
潘倫立即將和舒杉扶起來,連連說:「不……不用了,是我,是我對不起文遠啊。」
和舒杉目光平靜地看著潘倫,繼續說:「如果不是真的,那我一定會查清真相,還阿遠一個清白。」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聲音平和沒有起伏。過了很久,他才意味深長地移開視線,不再理會潘倫,轉身走向棺木,留下身後僵硬在原地的潘倫。
和舒杉將懷中抱著的一束白色玫瑰輕輕放在照片前,看見照片下角中央的那朵白玫瑰時他的神情一愣,卻沒有說些什麼。他細細地看著照片上好友熟悉的笑容,心中悲慼更盛。
猛地轉過頭去,下了決心不再停留。
和舒杉抬腳走到季成書和林錫身邊站住,眼眶泛紅。
林錫的指甲早在看見和舒杉的那一刻就掐進了手心,他死死咬住下齒,不讓自己出聲。
舒杉怎麼會變得這麼瘦,他這些天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本來兩天前看到舒杉的時候他只是有些憔悴,短短兩天,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只是站在他的身邊,就能感受到衣衫之下的單薄。
林錫用力的一咬牙,鐵銹味瞬間在口腔間蔓延開來。
自己怎麼不告訴舒杉重生的事情,難道自己還不相信舒杉嗎?
「我先回去了。」低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林錫一怔,再轉身看去,只見和舒杉掩了面孔快步從靈堂的另一道門走出去。
腦子裡早已被數不清的自責充斥,林錫立即抬腳追上去。
剛剛走出靈堂大廳,他突然聽見身後、在正門外的簽到處有人高聲喊道:
「歐……歐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