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縣雨花村,大約五十農戶,雖不是百戶大村,但規模也不小了。
七日後的清晨,一輛寬大木質馬車悠然駛入村莊,村民和往常一樣拿著鋤頭下地耕作,婦人拎著一大筐衣服在河邊洗。
“怎回事?村裡來貴人了?”
“瞧著像啊,我見員外坐的那輛馬車,都沒這輛好呢!”
“貴人到我們這來作甚,稀奇了,我活了半輩子,沒見過咱村搞這麽大動靜呢!”
婦人紛紛猜測,有些甚至放下衣服,起身眺望,視線隨馬車移動。
大家都喜歡湊熱鬧,更別提日子一天天過,每日循環,十分無聊。
好不容易來了一個新鮮事,可不興奮嘛!
眾人中,只有一名年紀輕的婦人依舊蹲在河邊,照常洗衣。
右手拿板子捶,左手撩起頰邊絲絲長發,等她洗好了,還要回去切蘿卜,娘說了,趁著日頭好,曬蘿卜乾呢。
“花妮!”
忽的,響亮的婦人聲傳來,倏的在背後響起,肩上更落下一掌,重重的拍了她一下。
孫花妮被嚇的不輕,身子止不住一抖,手裡衣服不松,“張大嫂,我知道你嗓門大,青天白日的,你也用不著嚇我啊!”
話音剛落,就見張大嫂眯了張笑臉,眼裡全是興奮。
“你家大喜事啊,還悶頭洗衣裳呢!蕭家老大,他回了!”
未滿十八歲,應招入伍,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到了二十歲,幾乎沒回來過。
掐指一算,五六年了吧!
一聽大哥回了,孫花妮眸子一亮,豁的起身,“真的?”
昨日娘和凌天還念叨,一別多年,也不知現下過的如何了?若不是幾封信寄回來,真怕有個不測。
“千真萬確,我親眼看到,就是他呢!趕緊回吧,大喜事啊!那麽大的馬車,闊綽!”
萬千事,都比不過久久未歸的家人重逢,凌天和他大哥感情從小就好,自大哥從軍,他日日祈禱,乞求平安。
現在回了,凌天和娘肯定高興!
孫花妮滿臉笑意,趕緊收了筐濕衣服,急急的奔了回去。
“張嫂,蕭家老大就是瑾言那孩子吧?你看清楚了?那輛寬大的馬車,是他的?這麽說來,他從軍多年,榮耀加身,發財了?”
瞧著眾人遞來的好奇眼神,張嫂雙手環胸,朝蕭家方向瞧了一眼。
“你們過去看看不就行了?可不止一人回了,還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呢!這長的……嘖嘖。”
張嫂本就喜歡嘮嗑,一時之間表情更誇張了,接連豎起大拇指。
“反正我活了六十幾年,沒見過這麽水靈的丫頭。別說村長家的女兒,縣太爺的千金都沒她好看。”
這句話,效果宛若驚雷,平靜的心湖,可不是泛起漣漪那麽簡單。
眾人紛紛睜大眼睛,一個勁朝蕭家方向望,“有這麽誇張?那不成仙女下凡了?”
那位縣太爺的千金,心腸好,經常施粥給周邊乞丐,大家都知她長得,那叫一個漂亮。
竟比她還美,那得好看成啥樣?他們真想象不出來。
“走,咱們瞧瞧去?”
不知哪個帶頭,被這麽一慫恿,大夥成群結隊朝蕭家。
此刻,馬車穩穩當當的停在蕭家柵欄外。
蕭瑾言率先下了馬車,繼而掀起簾子,伸手扶了秦雲舒下來。
待她站穩,他才松手。
環顧四周,綠景遠山,近前稻田,家家戶戶圍了柵欄,院裡放了許多需要晾曬的東西。
匆煙嫋嫋,伴著菜田芳香,鳥兒清脆啼鳴。
經了兩輩子,這是她第一次到蕭瑾言的家鄉來,村落安靜秀麗,和它的名字一樣,雨花村。
“舒兒,我們進去。”
一聲輕喚拉回她的打量,回神就見蕭瑾言捧了個紅盒子進去,她立即阻住。
“這個給我。”
說著,揚手硬接了去。
吱嘎,木屋門輕輕開了,只見一名頭髮白了一半的婦人拿著籮筐出來。
“娘。”
有力的一聲,隨即迅速走去,長臂一把接過籮筐,放在以往晾曬蘿卜乾的架子上。
乍一聽娘,她以為凌天從地裡回了,但時辰不對,早來呢,再一聽,聲音也不似。
是……
抬頭看去,入眼一張熟悉的臉,比起十八歲從軍,這張臉不再稚嫩,剛毅非常。
“瑾言?我兒瑾言?”
秦雲舒拿著紅盒子站在院中,看著眼前這幕,不忍打擾。
因為年紀和勞作,比起年輕時,手僵硬不少,一寸寸撫著蕭瑾言的臉,因為高興激動,亦或心酸,手止不住的顫抖。
明明想哭,卻一滴淚都不掉。
橫亙皺褶的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極顯英氣。
秦雲舒能看出,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還是個英朗十足的女子。
應了父親那句話,蕭瑾言的母親,十分要強,性子更是剛強,不是一般婦人能比的。
“大哥!”
響亮興奮的聲音從外響起,一左一右,幾乎同時發聲。
不一會,秦雲舒就見兩道影子跑了過去,一高一矮,一灰一黃,一個拿著籮筐,另一個拿著鋤頭。
待兩人站定,瞧清後,秦雲舒就知道,定是蕭瑾言的弟弟和弟媳。
“娘,凌天,花妮,我回了。”
說著,蕭瑾言放下握著母親的手,看向秦雲舒,然後朝她走來。
“這次, 不是我一人,我還帶了媳婦。”
聽到媳婦兩字,秦雲舒的心一緊,還沒成婚呢,當著眾人面,媳婦都叫上了。
這時候,大家才發現,院裡還站了一人,見蕭瑾言回來,他們的注意力全在大哥身上,忘了旁人。
老夫人怔怔的望著,雙目溢著犀利,不停的上下瞧著。
雖上了年紀,但眼力極好,一眼就看出不是普通姑娘,是位小姐。
膚白貌美,手指纖細白皙,沒有絲毫繭子,十指不沾陽春水。
那身料子,不是粗布,也不是棉麻,不知什麽品級的絲綢,但也不差。
“嫂子?”
蕭凌天第一個出聲,劍眉飛揚,輪廓和神態,和蕭瑾言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