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峻這副驚恐的模樣,把常時歸的助理嚇得往後仰了仰,低頭見陳一峻摔得滿身狼狽,才與何東一起把他給扶起來。
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這個女人,陳一峻心裏成了一團亂麻,他從煙盒裏取出一支煙,也顧不上常時歸在場,抖著手點上。
過年前他遇到寧西那一次,聽到常時歸稱寧西為寧小姐,還不確定她就是高中時候的那個寧西。直到年後某部電視劇大火,關於寧西的消息鋪天蓋地出現在網路媒體上,當他看到寧西的照片與她的名字同時出現時,他就知道,這就是寧西,當年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寧西。
每每想起年少時的惡作劇,他既覺得羞惱,又感到害怕,時間久了,寧西就成了他心頭的一根刺,只要想起來會疼痛難忍,心虛無比。
見到好友如此失態,何東既驚訝又覺得意外,上次遇到的女人怎麼會在這裏,難道她真的是當年那個寧西?
可是這個寧西長得與高中的那個寧西根本不同,會不會是陳一峻認錯人了?
更何況如果這個女人真是那個寧西,她看到他們的時候,怎麼會如此平靜?
“咳咳咳!”陳一峻被煙嗆得咳嗽不止,他匆匆站起身,躲到一邊猛地咳起來。
“常先生,”何東怕氣氛尷尬,主動上前與常時歸攀談,“這次我們來打擾您,是為了一個很好的合作專案……”
常時歸看了眼角落裏還在咳嗽不停的陳一峻:“貴公司的項目我看過了,你們有非常不錯的想法,但是我暫時對這個項目並不感興趣,恐怕你們要白跑一趟了。”
寧西蓋上盒飯蓋子,然後身後伸來一隻大手替她把盒子拿走了。她回頭一看,是常時歸的助理。對方見她看過來,朝她禮貌的笑了笑。
“常先生,請您給我們十分鐘,我相信這個項目一定會有打動您的地方。”何東不願意放棄,放低姿態向常時歸求情。
寧西半眯著眼看何東擺出的低姿態,突然小聲笑了出來:“既然常先生說對你這個項目不感興趣,那就說明不管你這個項目有再多打動人心的地方,也打動不了常先生。”
常時歸朝寧西點頭笑了笑。
扔完垃圾的助理回來,見到這個“昏聵君王與奸妃”場面,整個人都有點發懵,大老闆與這個女藝人關係竟然好到了這一步?
寧西嘴角含笑,眼神複雜地在常時歸臉上掃了一遍,然後嗤笑一聲,簡直明晃晃地再用行動鄙視何東與陳一峻。
被人這麼下面子,向來有“護花使者”稱號的何東臉上有些掛不住,他見寧西一身戲服,應該是劇組的演員,又見常時歸與她關係頗為親密,張了張嘴,把心裏的那口氣咽了下去,“常先生,請您給我們幾分鐘的時間。”
咳嗽完的陳一峻掐滅煙,大跨步走到了寧西面前,雙目灼灼的看著她,“你是寧西嗎?”
寧西朝他露出一個完美的微笑:“陳公子不是來找常先生的嗎,怎麼突然問起我來了,這搭訕的方式太老套了。”
陳一峻看了眼她身邊面無表情的常時歸,藏在心裏好多年的內疚與惱恨化為一股衝動:“你這些年去了哪兒,為什麼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在他記憶裏,寧西是個皮膚白皙卻胖乎乎的文靜少女,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沒有一絲一毫當年寧西的影子。那時候的寧西雖然不漂亮,但是恬靜斯文,更不可能說出這種話。
見陳一峻這副似驚似疑的模樣,寧西輕笑出聲,她放下手裏的飲料瓶,對常時歸道:“常先生,我去跟人對戲,失陪。”
常時歸小幅度的點了點頭。
寧西朝他笑了笑,起身就走,剛走出沒兩步,右手的手腕被陳一峻抓住了。
“寧西,等等……”
“啪!”一聲清亮的耳光聲響起。
甩了甩自己的左手,寧西把手從陳一峻手裏扯出來,“陳公子好歹是出身富貴之家,家裏長輩難道沒有教你不要隨便抓女性的手嗎?玩流氓要找對地方,別隨隨便便就對人動手動腳。人之所以被稱為人,因為人與畜生有區別,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還做什麼人,直接做畜生不是更好?”
寧西這一巴掌扇得極狠,陳一峻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
何東見她一個戲子也敢向陳一峻動手,當即便沉下臉道:“寧小姐此舉恐怕太過了,您好歹是公眾人物,做事最好還是三思而後行。”
“怎麼,就允許你們男人隨隨便便的向女孩子動手動腳,就不允許女孩子還手嗎?”寧西從桌子上抽了兩張紙巾,慢慢擦著自己的左手,她擦得很仔細,連手指縫都也沒有放過。可是這個動作在何東看來,無疑是她對他們最大的嘲諷。
助理在旁邊看得咽了咽口水,這個妹紙……不僅嘴毒,手毒,連行為也很氣人啊,這如果遇到一個心臟不太好的人,恐怕已經氣死了。
“你一個戲子……”何東的話還沒全部罵出來,常時歸就起身把寧西護在了身後。
“何先生,我常氏不會跟毫無風度,不懂禮貌的人合作,”常時歸淡淡的掃了眼陳一峻,見對方捂著臉發愣,語氣變得更冷,“你們請回去,不要打擾劇組的拍攝。”
聽到這話,何東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難怪這個女人說話做事這麼有底氣,原來是靠著常時歸這顆大樹。他敢對寧西甩臉,卻不敢得罪常時歸,只好沉著臉道,“看在常先生的份上,我們也不跟她一個女人計較,但是……”
“常先生看人還是准一點比較好,”他語氣裏滿是惡意,“有些女人看似美豔可人,可是誰知道那張臉是真還是假?”
如果她真的是那個寧西,那麼這張臉肯定是整容出來的。
高中時候的那個寧西,長成什麼樣他都已經忘了,唯一記得的就是成績雖然好,但是胖成了一顆球,全班男生誰不是拿她當笑話。
“這種問題不用何先生操心,”常時歸沉下臉,“兩位與其操心這種小事,不如想一想怎麼在陳氏站穩腳跟,陳總裁現在可不是只有陳先生一個兒子。”
何東被這話擠兌得臉色變了好幾下,但是面對氣勢逼人的常時歸,他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寧西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常時歸,微微垂下眼瞼,把手裏的紙巾揉成了小小的一團,緊緊的攥在掌心。
“對不起,我無意冒犯,我只是想知道……”陳一峻看向常時歸身後,可是常時歸長得十分挺拔,他只能看到寧西梳成飛天髻的發頂,“你究竟是不是她?”
常時歸身後的女人沒有回答他。
他眼神一點點黯淡下來,轉頭看了眼何東:“我們回去吧。”
何東垂著嘴角,不太高興的跟在陳一峻身後下了山。
等在劇組外面的幾個同行工作人員見兩人臉色不太好看,陳一峻臉頰上還帶著紅痕,忍不住懷疑,這是跟人打架去了?
他們也不敢問,一行人上了車後,陳一峻坐在後座裏一言不發,看起來疲倦至極。
“一駿,你不要想太多,那時候我們都年少不懂事,不過是跟她開個玩笑,誰知道會發生那些意外,”何東見他這樣,勸道,“大不了我們找時間跟她道個歉,到時候她如果還耿耿於懷,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
實際上原諒不原諒又如何,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軌跡,寧西的往事對很多人來說,不過是年少的惡作劇,誰也不會因為她,改變自己的生活。
“當年如果不是她暗戀你,惹得班上那些人嘲笑,也不會惹出這麼多事情來。”何東語氣裏帶了絲嘲諷,“也不想想她當年的模樣,誰看得上她?”
陳一峻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來。
因為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當年的寧西根本沒有暗戀他,也沒有給他寫過情書。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當年為什麼要誤導班上的同學,讓大家以為寧西暗戀他……
回想起當年同學們嘲笑寧西的那些話,他就覺得自己仿佛被扒光了衣服站在烈日下,無比的難堪。
可是他說不出口,也沒臉說出口。
下午的拍攝很順利,寧西似乎並沒有受中午那件事的影響,甚至在錢導看來,她下午的狀態比上午還好。
出了拍攝區,寧西發現常時歸還沒有離開。
身材高大的他團坐在監控器後面的塑膠小凳上,看起來有些可憐兮兮。
“常先生,”她走到監控器旁朝他揚了揚手,笑著道,“我要去卸妝了。”
“啊,”常時歸從凳子上站起來,然後道,“那我……”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手錶,想說自己也該離開了,可是看到她臉上的笑容,又捨不得說這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