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間,寧西睜開了眼,看到了蹲在她面前的常時歸。
兩人已經兩個多月沒有見面,寧西恍惚了片刻,看著常時歸沒有說話。
見到寧西醒來,常時歸站起身,面上平靜道:“聽說你們車子還沒到,我送你回去。他說話的語氣,與以往相比,冷淡了不少。
寧西坐直身,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常先生?”她才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件男式外套。
這段時間以來,兩人再沒有聯繫過,現在再次見面,寧西竟有種時光飛逝的感覺。
小楊注意到兩人之間的氣氛有異樣,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也不敢隨便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剛才常先生給西西姐姐披外套時,看她的眼神簡直溫柔得掐出水來,跟現在看西西姐的眼神完全不一樣。
“謝謝,不用了,接我的車馬上就要過來了,”寧西脫下外套,把外套還給了常時歸。
“不用客氣,”常時歸深深看她一眼,接過外套搭在手臂上,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了吵鬧聲。
看清吵鬧的兩人是誰後,他回頭去看寧西,寧西果然也看到了這兩人,眼神幾乎平靜得可怕。
常時歸卻從這個眼神裏,看出了潛藏的嘲諷與恨意。
“你別逼我!”魏思琦的精神狀態非常不好,說話的時候全身都在微微顫抖,可見她的情緒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
“我逼你?”陳一峻怒極反笑,“你以為把以前那些照片爆出來對我們有什麼好處?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當年加害者的一員甚至是主謀,然後讓全國的人都看我們的笑話?”
陳一峻對寧西的感情是又愧又怕,甚至還帶著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心思。他與魏思琦在一起這麼多年,經常爭爭吵吵,雖然膩煩也有感情。他現在想彌補寧西,也怕當年的事情爆出來。
如果被人查出他跟魏思琦與當年寧西被校園暴力有關,不僅魏家與陳家名聲掃地,他與那個私生子在爭奪繼承權時,也會因為這件事,處於十分不利的地位。
所以他現在只希望事情不要鬧大,寧西願意私下和解是最好的結果,因為事情鬧大以後,寧西的人氣是有可能會受一定的影響,但是處於不利地位的絕對是他們,而不是寧西。
“你是真的擔心我,還是不想讓寧西的過往曝光?”魏思琦什麼都聽不進去,反正在她看來,陳一峻就是看到寧西現在漂亮了,就對寧西有了其他心思。
又或者說,還沒有歇了對寧西的心思。
或許別人不知情,當年還在高中的時候,她就發現陳一峻常常偷看寧西,甚至還偷偷用手機拍過她的照片。或許就連陳一峻自己都不知道,他竟然會對寧西有年少慕艾之情。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她當初又何必處處針對寧西,造成那樣的後果?
這些年來,她一直害怕寧西回國,害怕陳一峻明白他當年對寧西的感情,可是到了現在,她所有害怕的都成了真。
她那麼愛陳一峻,又怎麼能忍受寧西把他從自己身邊奪走。
“思琦,你不要這樣,”陳一峻注意到周圍的路人已經望向這邊,壓低聲音道,“別讓其他人看了笑話。”
“你跟我訂了婚想劈腿都不怕,我還怕別人看笑話,”魏思琦瞪了眼四周看熱鬧的人,“看什麼看,沒看過人吵架?”
路人雖然好奇這兩人的狗血故事,但是卻沒有想過要去惹麻煩,見魏思琦這個模樣,都各自散開了。只不過不遠處還有個人站著沒走,他手裏拎著電腦包,西裝革履,看起來一副業界精英的模樣。
魏思琦瞪了他一眼,正準備開口責駡,目光突然這人背後某處定住。
徐州被魏思琦的目光盯得全身發毛,忍不住往旁邊退了兩步。
“寧西……”魏思琦伸出手,顫抖的指著坐在椅子上的寧西,面上的表情驚恐又憤怒,“她怎麼在這裏?!”
徐州看了看魏思琦,又回頭看了看身後,剛才老闆去看的人是寧西?
看這個女人的表情,似乎跟寧西認識?陳家少東與他未婚妻吵架時提到的“她”不會就是老闆的心上人寧西吧?
因為覺得魏思琦的精神狀態有些不正常,徐州怕她突然發瘋傷人,於是往寧西跟常時歸身邊走了兩步,心裏想著如果這個女人沖上來,他還能把她給推開。
陳一峻也沒有料到竟然會在這裏遇見寧西,想到他與思琦爭吵的內容有可能已經被她聽見了,他面上就十分的尷尬,於是低了低頭。
哪知道他這個動作落在魏思琦眼裏,就成了害羞,她嘲諷的反問:“這個時候,就別裝害羞了,這副樣子,做給誰看。”
徐州覺得陳一峻聽到這話,大概轉身就會走,但是讓他意外的是,這位陳家少東比他想像中還要能忍。
好像之前他跟老闆去《譚海仙記》劇組探班的時候,寧西似乎還甩了陳一峻一巴掌?
想到寧西曾經遭受過校園暴力,對陳一峻的態度又那麼冷漠,再關聯上陳一峻未婚妻說的那些話,徐州大概猜到了前因後果了。
當年的校園暴力,肯定這兩人有關係,不然寧西不會用這樣的態度對他們兩人。
在徐州看來,寧西是個很不錯的人,就連對他這個助理,也都很客氣,從來不擺架子。這樣的人如果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某人,那只能說明,某人一定有比較垃圾的地方。
徐助理絲毫不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態屬於不分對錯,只分親疏遠近。
看著神情扭曲的魏思琦,寧西突然覺得意興闌珊,她還沒什麼都沒做,這兩個人就已經吵成了這樣。魏思琦這麼恨她,是用恨意掩飾她內心的恐懼與心虛,還是真的覺得她能看上陳一峻這樣的人?
當著魏思琦憤怒的臉,寧西毫不客氣地嗤笑一聲:“有些人真有意思,自己捧著一堆垃圾當寶貝,還以為其他人都會惦記她手裏的垃圾。”
她目光從魏思琦與陳一峻臉上掠過,眼中的嘲諷一覽無餘:“魏思琦,你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點?”
“你除了嘴硬,還能做什麼?”魏思琦氣極,幾乎是吼著道,“當年如果不是因為你不要臉的暗戀一駿,我又怎麼會讓人教訓你?”
常時歸沉著臉站在寧西身邊沒有說話,但是在魏思琦說寧西暗戀陳一峻時,眼神變得有些冷。
“我暗戀陳一峻?”寧西怒極反笑,她的目光掃過陳一峻,陳一峻心虛地避開了她的視線。
“當年我就說過,我對陳一峻沒意思,現在我仍舊要說,就陳一峻這樣的男人,我根本看不上,”寧西伸手指向陳一峻,“究竟是誰跟你說,我暗戀他的?”
魏思琦恍然想起,當年她無意間看到陳一峻與寧西說話,就問他為什麼會跟寧西坐在一起,當時陳一峻是怎麼說的?
他說寧西可能對他有點意思,他不想她太尷尬,才勉強陪她說了幾句。
魏思琦搖了搖頭,沒有去看陳一峻,而是對寧西吼道:“你以為現在說這些,我會相信嗎?”
“你真可憐,”寧西嘖嘖兩聲,“連自己身邊人是個什麼東西都沒看清,你覺得陳一峻有什麼優點值得我看上?”
“因為他長得還不錯,家裏有錢?”寧西冷笑道,“相貌是父母給的,金錢也是他父母賺的,他什麼都沒有,我會看上他?”
徐州被寧西損人的語氣驚呆了,這話的意思簡直就是,這樣的百無一用的男人只有你才能看上,我寧西眼睛沒這麼瞎。
他看了眼被寧西奚落的女人,總覺得一個不小心,對方可能會氣得一口氣喘不上來。
魏思琦想反駁寧西,可是她的內心告訴她,寧西說的是真的,當年寧西並沒有暗戀陳一峻,她所謂的“打擊小三”也只是給自己犯下的錯找個藉口。
陳一峻騙了她,也許她自己也清楚,陳一峻是在騙她,她只是害怕寧西搶走自己陳一峻,才假裝不知道陳一峻說的都是謊言。
在寧西長得胖的時候,陳一峻都對寧西有幾分意思,現在她變漂亮了,還成為了不少人心中的女神,那麼陳一峻眼裏還會有她嗎?
“你以捍衛愛情的名義,肆無忌憚的做著傷害別人的事情,”寧西走到魏思琦面前,壓低聲音道,“你這樣的女人,可怕有可憐。”
魏思琦抖了抖,她咬牙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寧西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是回來跟你們討債的啊。”
寧西的聲音溫柔極了,就像是初春的微風,不帶半分攻擊力。然而魏思琦卻覺得現在的寧西格外可怕,她驚恐的看著微笑的寧西,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好好享受現在美好的時光,”寧西笑眯眯的拉了拉帽子,“別讓我太失望。”
“你……你變態!”魏思琦喉嚨乾澀至極,轉頭看向站在寧西身後的常時歸,色厲內荏道,“你以為寧西真的喜歡你嗎?她只是為了利用你,來報復我們而已。”
寧西就是個妖精,勾得陳一峻深思不屬便算了,連常氏企業的總裁也沒有放過,“你知道她以前長什麼樣嗎?”
常時歸冷冷的看著她:“寧西對我抱著什麼樣的心思,不用你特意來說明。她以前長什麼樣子,也影響不了她在我心中的地位。”
“就算她利用你也無所謂?!”魏思琦不敢置信的看著常時歸,覺得這些男人都瘋了。
“如果她真的願意利用我,”常時歸轉頭看著寧西的側顏,面色柔和幾分,“如果她真的願意利用我,我甘之如飴!”
寧西眼睛睜大,眼瞼輕顫幾下後,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
魏思琦啞口無言,她連連搖頭:“你們這些男人都瘋了嗎?”
陳一峻沒有想到常時歸竟然對寧西真的抱著那樣的心思,他怔怔地看著不發一言的寧西,又轉頭看著氣度不凡的常時歸,原來就連常時歸也逃脫不了她的魅力。
“寧西,我們走,”常時歸不想寧西留在這裏陪兩個人發瘋,他看了眼外面,把外套搭在她的肩上,然後轉頭對陳一峻道,“陳少,你自己的私事,還是不要牽扯到無關之人比較好。”
說完,也不管陳一峻的臉色,攔著寧西的肩膀就大步往外走去。
陳一峻沉默的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沉冷漠。
“她果然是回來報復我們的,”魏思琦笑得聲音有些嘶啞,“我們誰也跑不了。”
難怪寧西會回來做藝人,會在節目裏提起她少年時期有多胖,會在節目裏提起校園暴力,因為這一切都是有意為之,她在等待報復他們的時刻。
“一駿,我們該怎麼辦?”
陳一峻沒有回答她,也許在他自己心中,這個問題也沒有答案。
大雨天氣的時候,越野車的優越性就顯現出來了,因為一部分車已經陷在水裏熄了火,而寧西他們乘坐的車卻暢行無阻。
“剛才……謝謝你。”寧西低著頭,向常時歸道謝。
常時歸翻著手裏的檔,沒有看寧西,“我只是說了自己想說的話,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他不能抬頭看她,他怕自己一抬頭,就捨不得讓她離開。
車內再度恢復安靜,半小時後,車子開進了寧西居住的社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雨太大,線路受了影響,地下停車場裏一片漆黑。
司機打開了車內的燈,笑聲道:“先生,寧小姐居住的社區到了。”
寧西打開車門,就要走下車去。
“寧西。”
常時歸抓住了她的手腕。
寧西回頭,望進了常時歸的眼底,那裏藏著寧西不敢觸碰的情意。
“常先生,謝謝你送我回來。”她把手搭在攥著自己手腕的寬大手掌上,然後推開了他的手,“晚安。”
常時歸沉默了片刻,把一隻非常小巧的手電筒遞到她手裏,“地上黑,走路小心。”
寧西捏著手電筒,沉默的常時歸關上了車窗,目送這輛越野車消失在停車場。沒有了車燈的照明,整個停車場再度陷入一片漆黑。
“哢噠。”
寧西按下手電筒開關,一縷光亮出現。
手電筒很小,光線也不強,卻足以讓她看清腳下的路。
“老闆,雨太大了,您快上車吧。”徐州擔心的走到常時歸面前,因為車裏沒傘,常時歸在露天下站了沒一會兒,就已經濕透了全身。
常時歸抬頭看著某樓層的燈終於亮起後,才轉身一言不發地朝停在社區主幹道的越野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