醬豬蹄兒,燒茄子,地三鮮,煎豆腐,排骨燉土豆,還有一大份的酸菜骨頭湯。
這些東西,都是蕭睿愛吃的。
岑青禾把大份的骨頭湯往蕭睿面前一放,說:“今天把這些都喝完,吃哪兒補哪兒。”
蕭睿道:“都喝完我就吃不下飯了。”
岑青禾說:“那就別吃米飯,吃豬蹄兒就骨頭湯。”
一旁的潘嘉樂打趣道:“哎呀媽呀,聽得我這個膩得慌。”
岑青禾去了夜城兩個多月,身邊除了蔡馨媛偶爾爆一句正宗的東北話之外,所有人都操著天南海北口音的普通話。尤其是商紹城,他天天在她耳邊兒來兒去的,搞得她現在說話都愛帶兒化音。
如今聽得熟悉的口音,岑青禾特別感慨,所以難免心情不錯的跟著說道:“又沒讓你喝,看見那酸菜了沒,你待會兒專門挑酸菜吃。”
潘嘉樂斜眼回道:“青禾,你這偏心眼兒也偏的太明顯了,蕭睿吃肉,哪怕我喝湯也好,你讓我挑酸菜吃?”
邢曉茹接茬說道:“沒讓你舔碗就不錯了。”
潘嘉樂一捂臉,“哎呀,這日子沒法過了,‘美英’合夥欺負人。”他學著趙本山在春晚時演小品的口吻,逗得病床上的蕭睿彎起眼睛,輕笑出聲。
邢曉茹見狀,忙瞪著眼睛,激動的指著蕭睿道:“笑了笑了。”
潘嘉樂也是如逢大赦一般,頗為感慨的說:“你可算露個笑模樣了。”
蕭睿脣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但笑不語。垂著視線,他右手拿著湯勺,舀了面前的骨頭湯來喝。
驚喜一發接著一發,邢曉茹驚訝到惶恐,連忙拽著身旁岑青禾的胳膊,誇張的口吻道:“快看,他吃東西了!”
蕭睿終於忍不住,抬眼看向邢曉茹,出聲說:“我是得了厭食症還是絕症?”
邢曉茹不看他,只側頭跟岑青禾告狀,“青禾,這也就是你買的東西,我跟嘉樂來了快一個月了,每天三頓飯調樣兒給他買,還有阿姨,恨不能做出龍肉來,他就是一口都不動,你看他都瘦成什麼樣兒了?”
提到蕭芳影,岑青禾面色不變,可腦中卻是她幾乎跪在自己面前的那副畫面。
這口氣雖然是撒出去了,可恨還在。
岑青禾不著痕跡的壓下心中恨念,只看著病床上的蕭睿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動不動就耍小孩子脾氣,看著所有人替你擔心著急,是不是心裡特美,覺得自己特別重要?”
岑青禾這話說輕不輕,說重不重,但到底也不是什麼好話,邢曉茹原本只是想開兩句玩笑,活躍一下氣氛,沒成想岑青禾會當眾數落蕭睿。
蕭睿沒出聲,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潘嘉樂跟邢曉茹都特別緊張,所以岑青禾話音落下,還不到兩秒鐘,潘嘉樂馬上就接過話茬,出聲說:“人生病難免愛耍點兒小脾氣嘛,我們能忍,平時想看蕭睿耍脾氣還不容易呢。”
邢曉茹也努力衝破尷尬的笑了笑,道:“是啊,你別說蕭睿了,不然他一準以為是我讓你數落他的。”
岑青禾道:“有錯誤就得批評,不能因為他腿腳不利索就格外開恩。”
她面色如常,口吻如嗔如怒,一時間也讓人分不清楚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
潘嘉樂跟邢曉茹都在暗自思忖,岑青禾此番回來,跟蕭睿到底還有沒有再續前緣的可能。
最後,還是蕭睿自己開了口,他輕聲說:“前陣子胃口不好,不想吃,不是故意刁難誰,不過也難為嘉樂跟大茹了,等我養好了,我也伺候他倆一段時間。”
是蕭睿自己主動示了弱,邢曉茹拉著岑青禾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說蕭睿了。
潘嘉樂也道:“來,先坐下,邊吃邊聊。”
四人正經有一陣兒沒有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吃飯聊天。起初還有些侷促,畢竟蕭睿跟岑青禾現在的關係擺在這裡。
後來,聊著聊著,不知是誰開的頭,就聊到了過去上學的那會兒。
潘嘉樂說:“有次考英語,青禾坐在我左前面,我倆斜對著,中間隔了得三排,還有一個過道。你們也知道我英語渣,聽力打個哈欠之後,連題號都對不上。前一個半小時,我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覺,等到她答完卷子,涂完答題卡,把答題卡順著桌沿往下壓,還好英語都是選擇題,我記得很清楚,那次她考了一百三十九分,我考了一百零八。”
邢曉茹瞪眼道:“你全抄著了?”
潘嘉樂邊吃邊回:‘是啊,除了作文,我全是抄的。“
“隔那麼老遠你都能看見?”
“嗐,別提了,我當時眼睛都要看瞎了,那好幾百個選擇題,密密麻麻的,我都從後座的要眼藥水了。”
岑青禾也笑著道:“以前我總說我眼神兒好,自打那次之後,我服他。”
邢曉茹忽然一拍腿,說:“你二郎神的外號是不是這麼來的?”
潘嘉樂搖搖頭,岑青禾著急,替他回道:“不是,你怎麼忘了呢,他二郎神的外號不是因為有一次從外面撿了個小狗回來,一直放在書桌裡面養著,後來語文老師上課的時候,一直聽見小狗哼唧,開始還以為是外面的聲音,之後確定就是教室裡面的。”
邢曉茹回憶起來,她激動地瞪著眼睛,接著道:“我想起來了,然後語文老師從講台上下來,順著聲音往下走。嘉樂跟傻逼似的,生怕老師把狗沒收了,所以當場學了狗叫。”
岑青禾跟邢曉茹都樂的上氣不接下氣,潘嘉樂瞪著她們道:“你倆有沒有點兒愛心跟同情心?”
邢曉茹笑的一抽一抽,顫聲回道:“最後語文老師讓他把狗抱出來,他還哭了,說這是個無家可歸的小動物,說語文老師,你也是個當媽的,你也有孩子,如果哪天你孩子丟了,你希望他流落在外嗎?”
“哎呀,我的肚子……”岑青禾笑岔了氣,不由得伸手捂著肚子。
潘嘉樂跟邢曉茹對面而坐,他拿著筷子比劃她,不讓她繼續說。
邢曉茹樂不可支,“我到現在還記得語文老師那一臉想揍他的表情,他拿老師家孩子跟野狗比……”
岑青禾笑的眼淚直流,蕭睿抽了紙巾遞給她,好看的脣瓣開啟,出聲道:“然後語文老師一怒之下,就問他,這是哮天犬嗎?你是二郎神嗎?你倆上輩子的緣分沒盡,所以這輩子跑課堂上演人狗情未了了?”
邢曉茹跟岑青禾直接笑沒了聲,兩人像是同時開啟了靜音模式一般,此時無聲勝有聲。
潘嘉樂拿她倆沒轍,只能對著蕭睿撒嬌,“你看她們兩個了,有完沒完?“
蕭睿的眼中只有岑青禾,脣角勾起,他輕笑著說道:“當時她發了好長一段短信告訴我,又生怕我找不到笑點在哪兒,所以之後跟我學了好幾遍,聲情並茂的。”
他無意間的一句話,卻是突然讓岑青禾覺得沒有那麼好笑了。因為蕭睿還活在過去的記憶力,而她,已經打算跳出來,重新生活了。
不好意思突然就不笑了,所以岑青禾佯裝擦拭眼淚,隔了兩秒才逐漸忍住。
潘嘉樂說:“你們兩個也別笑話我,你們的醜事兒還少嗎?”
說罷,不待她們回應,他徑自看著蕭睿說:“高三那年的聖誕節,也不知怎麼就興起表白的狂潮了,大家都藉著送蘋果的時候,把情書疊成星星或者千紙鶴一塊兒送出去。不知道青禾跟沒跟你說過,她也給你寫了封情書,然後叫人給你送去,也是趕個寸勁兒,那同學讓班主任給抓住了,班主任也想著殺一儆百,當眾就把那情書給拆開了,然後把裡面的內容讀了,當時我們都嚇壞了,還以為你倆這事兒準得暴露,結果青禾好文采啊,通篇一千多字,寫的筆作文還長,這通給你誇,對你的愛意那簡直就是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可就是沒提自己的名字。“
“班主任當著全班的面朗讀,讀完之後,問送蘋果的那人,我到現在還記得他叫王寶俊,特別老實一男生,老師問他,王寶俊,誰讓你給蕭睿送的?王寶俊不說話,打算死扛到底,後來老師又問,不是別人給的,是你給蕭睿寫的情書?你想想啊,那個年代,當時全班都笑瘋了,但是真沒人知道是青禾寫的,所以也在納悶,王寶俊臉通紅,都要哭了。”
蕭睿還真不知道這事兒,他問:“那後來怎麼樣了?”
拿著豬蹄兒的邢曉茹大義凜然的道:“還不得是我,我不頂誰頂?”
蕭睿看向邢曉茹,在此期間,潘嘉樂滿臉幸災樂禍的說:“大茹出來頂了,當時那個毅然決然,我都覺得狼牙山五壯士都得有她一個。結果我們班主任說話也是損,語重心長的勸說:邢曉茹啊,你說你這成績一般般,心倒是挺高的,人家蕭睿在一班,你在十四班,你倆中間隔了十三個班級,千十來號人,怎麼就隔不住你這顆想要靠近理科尖子生的心呢?”
邢曉茹從旁補道:“當時那個年紀,我還小,不太懂他們大人的腹黑內心,現在我才明白,說白了,她就是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