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郭宋著實有點驚詫,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妻子應該一直和郭玉娘有聯系。
“我讓城兒去長安快報當執筆,你不驚訝?”郭宋又笑問。
薛濤笑道:“其實玉娘前腳更走,你就回來了,玉娘給我說了,你今天去找了城兒,好好開導他一番,雖然玉娘不知道你和城兒說了什麽,但我能猜到,一定是安慰城兒,喬四的死和他無關,至於他去教書也好,當報館執筆也好,我這個做娘的都不太關心,只要他平安無事就好。”
郭宋點點頭,“我估摸著也是玉娘告訴你了。”
這時,一名侍女在門外道:“啟稟殿下,王越將軍求見!”
“我知道了,讓他在麒麟殿等候。”
薛濤連忙問道:“是不是殺死喬四的凶手被抓到了?”
“很有可能!我去看了一看。”
郭宋起身披上一件外袍,便在兩名執燈籠侍女的引領下向麒麟殿走去。
麒麟殿實際上是郭宋的外書房,書房非常大,光各種藏書就有數萬卷,這裡主要是在內宮處理公務以及接待大臣,他在書房內坐下,片刻王越匆匆走了進來。
“卑職參見殿下!”王越單膝跪下道。
“王統領請起!”
王越起身,郭宋笑問道:“可是抓到凶手了?”
王越點點頭,“三人全部抓到了,在城外一家客棧內。”
郭宋欣然道:”說說看,怎麽抓到的?“
“卑職估計他們一定會和家人聯系,所以盯住了他們家人,天快黑時,一家客棧的夥計送來一張紙條,被我們攔截了,然後在這家客棧,將躲在房內的三名殺人者一舉擒獲,他們搶走的銀子也一並繳獲。”
郭宋對王越很有信心,王越統帥的內衛效率極高,要被官府衙役厲害得多,只要他們出手,沒有抓不住的逃犯。
“明天一早,把百兩銀子全部兌換成銅錢,替喬家還債,剩下的給他們家辦喪事。”
“卑職已經換成銅錢了,準備連夜給喬家送去,順便幫他們把債還了。”
郭宋點點頭,“另外告訴你,世子已經不去居安坊教書了,現在每天下午去《長安快報》報館做事,你們的外圍防控也要跟上。”
“卑職遵令!”
........
就在郭宋聽取王越匯報的同一時刻,在東市大門對面的萬家酒樓一間雅室內,獨孤立秋也在請相國杜佑吃飯。
郭宋從不禁止大臣們的私人交情,更不會讓晉衛府監視,至於大臣們私人交情會產生利益交換之類上不了台面的事情,郭宋也沒有太放在心上,這種事情自古就防不勝防,做得多了自然會敗露。
“這兩天政事堂挺忙吧?”獨孤立秋給杜佑斟滿一杯酒笑問道。
杜佑不像潘遼那樣剛直,私下難打交道,他很圓滑,基本上和誰的關系都不錯,也願意幫助人,所以把這樣一個精通人情達練的老官僚和剛直不阿、從不和同僚建立私下交情的潘遼搭配成左右相國,也是郭宋的一種手腕,剛柔相濟方是穩定之道。
杜佑搖搖頭苦笑道:“這幾天我們天天都要忙到半夜才能回家,要知道,殿下隻給我們批準了一個朝廷框架,具體的血肉就要我們自己填補,尤其我們的吏部,必須拿出方案,然後由知政堂討論,到今天下午,六部的官員才勉強配齊了,然後是九寺五監兩院兩台,官員根本就不夠,還得從地方調,還要注重德才兼備,頭大啊!恨不得分身為二。”
“可這樣的人事大權也讓人羨慕。
”杜佑歎口氣道:“哪裡有什麽大權,我們只是提出方案,還要過堂的,所有的官員都要由政事堂審核,然後五品以上官員必須由晉王殿下批準。”
“我聽到一個說法,說晉王殿下自限其權,他的決定若有五名以上相國反對,就可以被推翻,是這樣嗎?”
杜佑點點頭笑道:“確實有這回事,而且我和老潘也向晉王殿下確認過了,獨孤閣老怎麽看?”
獨孤立秋沉吟一下道:“如果是真的,晉王殿下很有魄力啊!”
杜佑呵呵笑了起來,“你覺得這種事情會發生嗎?五位相國反對殿下的決定,老潘說這種事情可能性很小,我說這種事根本就不會發生。”
“為什麽?”獨孤立秋不解地問道。
“很簡單,如果眾多相國反對,一般只有兩種情況,高官人事任命和對外作戰,先說對外作戰,之前大軍南下巴蜀,根本就沒有和參事堂商討,晉王直接調兵遣將,殿下和我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大軍早已經南下了,早已既成事實了,我們再反對還有什麽意義?
其次是高官任命,晉王殿下要任命一個人,如果導致大家普遍反對,首先這個人一定德行嚴重有虧,或者是太悖於常理,比如連升數級,可這種錯誤,在五名相國反對之前,左右相就該勸服殿下了,以晉王殿下的才智和性情,獨孤閣老覺得這種事情會發生嗎?”
獨孤立秋點點頭,“晉王殿下確實不會犯這種錯誤,可既然如此,他為什麽還要自限權力?”
杜佑端起酒杯笑道:“閣老不妨想一想?”
獨孤立秋想了想,忽然脫口道:“是為他的後人!”
杜佑點了點頭,“一點沒錯!”
獨孤立秋歎息一聲,“這個權力限制,或許對他兒子、孫子有用,再向後限制力就弱了,後世子孫總有辦法能避開這種自限,像高祖皇帝制定的君相平衡,在高宗時還執行得很好,中宗時就出現了斜封墨敕,到玄宗時,設立一個集賢殿學士,敕令就直接繞過了中書省。”
杜佑對獨孤立秋的見解表示讚同,“閣老說得對,百年後的事情確實很難說,還是讓我們把握當下吧!”
“說得好!我們幹了此杯。”
“乾!”
兩人酒杯一碰,便一飲而盡。
.........
杜佑回到家已經很晚了,妻子李氏見丈夫有幾分酒意,連忙給他準備醒酒湯。
杜佑的發妻梁氏已在多年前病逝了,李氏是續弦,雖然不是原配,但夫妻感情還是很好,而且李氏頗有學識,有時候還能在關鍵時刻提醒丈夫,所以杜佑常常和妻子聊一聊朝堂中的事情。
“我還以為老爺今天很忙,沒想到喝酒去了。”
杜佑呵呵一笑,“喝酒也是忙公務,你以為公務就一定要坐在朝房內?今天可是獨孤立秋請和我喝酒。”
“是他啊!無緣無故的,他請老爺喝酒做什麽?”
“無緣無故?”
杜佑指著妻子笑道:“天下哪有無緣無故的事情,政事堂還差兩個相國,你以為我不懂他的心思?”
“獨孤立秋要求老爺幫他入相?”
李氏有點驚訝,“他向老爺提出要求了?”
杜佑搖搖頭,“一字未提!”
“既然一字未提,老爺怎麽知道他是想入相?”
杜佑將醒酒湯一飲而盡,又道:“說你是婦道人家,你還不服氣,我是吏部尚書,他能直接給我說,杜尚書,推薦我為相吧!他會說嗎?絕不會!
他今天請我吃飯,過幾天政事堂和晉王殿下討論新相國時,看見獨孤立秋的名字,我就明白了,原來獨孤立秋是求我幫忙。
所以有些話不用說出來,到了關鍵時刻,自然就明白了,這就是高位者的意會,事實上,他請我吃飯,我就猜到了幾分,但我並沒有找借口推卻,這件事本身就表示,我願意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老爺不是支持薛公入相嗎?”
杜佑搖搖頭,“薛勳已經明確表態了,他身體不行,放棄入相。”
“但獨孤立秋有希望嗎?我就怕晉王殿下萬一知道他今晚請你吃飯,會不會對老爺仕途不利?”
杜佑笑了笑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謹則無智,真是至理名言啊!晉王殿下還是希望池子裡多幾條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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