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納最終選擇了撤軍,迫於形勢的壓力,他連夜率軍向北撤退,同時派人去通知曹光率水軍撤退,至於最後他得知水軍已不再屬於他,會是什麽感受,那就是以後的事情了。
郭宋在江都接見了淮南五州刺史後,隨即返回潤州,此時已是九月中旬,盡管郭宋還有明州、溫州、宣州等地沒有巡視,但他沒有時間再繼續南下巡視,在潤州呆了一天,郭宋便正式結束了江南的巡視,帶著家人乘船返回了長安。
郭宋巡視江南意義重大,他安撫官場,拜訪豪門,憫慰百姓,穩定了官場和人心,贏得了江南士族的支持,使江南又重新回歸朝廷。
郭宋隨即任命陸展為兩浙道鹽鐵轉運使,負責轉運兩浙道的稅賦和糧食,陸展雖然出生在長安,在長安長大,但他卻是蘇州陸氏不折不扣的族人,又跟隨郭宋多年,由他負責江南的財稅,郭宋很放心。
船隊在波光浩渺的長江上航行,此時已是深秋時節,江面上刮著強勁的西北風,又是逆水航行,船隊必須依靠纖夫拉拽而行,因此船隊緊靠南岸航行,上千名纖夫赤著上身,喊著低沉的號子,列隊在岸上艱難地拉拽著大船西行。
郭宋坐在一間船艙內全神貫注地批閱奏折,奏折是朝廷不久前派人送到潤州,有一些重要的奏折必須要他批準,比如明年的科舉方案,比如安西招募長征健兒的方案,以及十幾份禦史台的彈劾書。
另外,史家采購的最後一批五千頭駱駝送到了張掖,至此,五萬頭駱駝全部到位,朝廷由此付出了近一百萬兩白銀,遠遠超過當時設定的五十萬兩白銀的預算,由於預算嚴重超標,就需要郭宋特批。
這時,薛濤走進船艙,親自給丈夫送來一盞剛煎好的參茶,她把茶盞放在桌上笑道:“這是船隻,會晃動的,夫君趕緊趁熱把他喝了!”
郭宋放下筆,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笑問道:“大家都在做什麽?”
“除了小薇在畫她的《江南秋意圖》外,其他人都比較無聊,要麽聚在一起閑聊,或者玩雙陸棋,坐船實在太無聊,大家都渴望著早點回到長安。”
郭宋笑道:“我原本還想說下次我去安西巡視,要不要帶你們一起去?”
薛濤吃了一驚,“夫君明年要去安西嗎?”
“不一定是明年,也或許是後年,肯定是要去一趟的。”
薛濤當然知道丈夫以後的巡視還會有很多,巡視對各地的穩定很重要,這次她們就深有體會,將來的巡視肯定是不可避免,她便不再多說什麽,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這時,郭宋想起一事,從身後取過厚厚一答疊報紙,遞給薛濤笑道:“這是剛才親衛送來的,都是最近一個多月的。”
薛濤頓時又驚又喜,驚訝地道:“江面上怎麽會有報紙?”
“剛才有一艘從襄陽過來的驛船,準備送去潤州,我們的船隻便攔截下來,兩種報紙各要了一份。”
“這下我們有報紙可看了!”
薛濤歡喜無限,拿著報紙匆匆去了,有了報紙,她們的旅程就不會那麽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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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上午,船隊抵達了鄂州江夏縣,船隊停泊在江夏縣進行了補給,眾人也紛紛上岸休整,薛濤帶著眾人前往黃鶴樓遊玩,當年她和郭宋從巴蜀逃出時,曾經來過江夏,也是在這裡買下了敏秋,這裡也是敏秋的故鄉,只是她父母的墳塋已經在幾年前被郭宋派人遷去長安,她在這裡已經沒有什麽留念了。
黃鶴樓內的遊人已經清空,
數百士兵戒備森嚴,除了王妃和其他家眷外,不準任何外人入內,登上了黃鶴樓,眾人都興致盎然,唯獨敏秋顯得有些情緒低沉。
薛濤慢慢走到敏秋身邊,柔聲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舅父在江夏,你不去看看他?”
敏秋搖搖頭,“當年他霸佔了父母留下的房子,把我賣身為奴,我和他便已經恩斷義絕了,我沒有什麽舅父。”
“那你還有別的心事?”
薛濤又笑道:“有心事就說出來,別憋在心中。”
敏秋望著下方的長江,輕輕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我想去看看故居,可是又.......”
“那等會兒讓夫君安排一下,既然來了,還是要去看一看,下一次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呢!”
敏秋輕輕點頭,她心中對故居充滿了期待........
郭宋在江夏視察了駐軍大營,在江陵戰事結束後,除了裴信率一部分軍隊返回關中外,張雲則率兩萬軍隊進駐江夏,準備下一次的淮西戰役。
張雲雖然還是名義上斥候軍統領,但他已經升為驃騎將軍,職權范圍已不再是斥候營,他同樣也開始率大軍獨擋一面,斥候營的實際主將是三位副統領,虎賁郎將陳禮、虎賁郎將張遠智和虎賁郎將周飛,軍務則由長史邵簡之負責。
士兵們在演武場上訓練,郭宋在眾將陪同下,在校場邊視察,他又問道:“士兵們對這裡還算習慣吧?”
“弟兄們適應得很好,這裡面有一萬軍隊是馬燧的部下,他們大都是附近州縣的人,訓練有素,作戰能力很強,不比我們軍隊差。”
郭宋點點頭,“所以沒有把他們解散,解散回鄉太可惜了。”
他們來到帥帳,郭宋走到地圖前,注視地圖片刻問道:“地圖上的紅旗是什麽意思?”
“回稟殿下,紅旗就是有軍隊駐扎的城池,一支紅旗代表一千人,像黃州的黃岡縣,安州的安陸縣,申州的義陽縣,這是緊靠荊襄的三個州,每個關鍵縣城都各駐扎了五千人,然後是東面的廬州合肥縣,壽州壽春縣,以及舒州舒城縣也各有五千駐軍,整個淮西八州中只有蘄州和光州沒有駐軍。”
郭宋冷笑一聲,“兵力這麽分散,他們就不怕被我們各個擊破?”
“一個主將一個習慣吧!像廣陵郡王薛綸喜歡把軍隊都聚在揚州,而淮西郡王高幽則喜歡把兵力分散,他以前駐軍宋州時,就把五千軍隊分散到各個縣去,每個縣一千人。”
郭宋笑著讚許道:“不愧是斥候主將出身,把敵將研究得很透徹啊!”
張雲摸摸鼻子道:“多謝殿下誇獎,卑職確實習慣了,恨不得把對方的祖宗八代都查得清清楚楚。”
張雲說得幽默,眾人一起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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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時分,郭宋陪著敏秋來到了江夏城南,雖然敏秋只是妾,但她畢竟也是郭宋的妻子之一,作為丈夫,郭宋當然要陪同她去故宅看一看。
有丈夫陪同,敏秋原本緊張的心情也放松了很多,她有了一種強烈的安全感,這也是郭宋喜歡的她的一個重要原因,敏秋心中一直缺乏安全感,她便對丈夫格外依賴,行房事之時也全身心付出,恨不得和丈夫融為一體,每次在她那裡過夜,郭宋都會得到極大的滿足。
“就是那間院子!”敏秋指著靠路邊的一間院子低聲道。
敏秋的父親是個開私塾的教書先生,和薛濤的外祖父一個職業,她家的房子地段不錯,緊靠大街,佔地約有兩畝,難怪敏秋父母病逝後,她舅父為了霸佔房產,便把她賣身為奴。
江夏縣令已經先來一步,給房子的主人交代好了,數十名士兵也進行了安全部署,郭宋帶著敏秋直接走進了院子。
走進院子,敏秋頓時呆住了,淚水撲簌簌落下,郭宋見她情緒異常,輕輕摟住她問道:“怎麽了?”
“不見了,我從前的家已經沒有了。”她再也忍不住,轉身伏在丈夫懷中哀哀哭了起來。
郭宋細看了一眼房子, 頓時明白了,房子都是新的,才修了沒幾年,應該是敏秋的故居已經被拆掉了。
這時,縣令帶著房主人走來,房主人是個四十余歲的中年人,他不知對面人是什麽來頭,連縣令見他都恭恭敬敬。
房主人嚇得跪下磕頭行禮,郭宋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民叫麻勇,大家都叫我麻五郎!”
“是他嗎?”郭宋問道。
敏秋搖搖頭,抹去眼淚問道:“這座房子你問誰買的?”
“是一個叫蔣泉的人五年前賣給我的,房子都要塌了,就是一塊地皮。”
蔣泉正是敏秋舅父的兒子,敏秋又問道:“有個叫蔣逸的老者,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是那個蔣泉的父親,這塊地皮就是他的名字,但這個人早就死了,十幾年前就死了,包括這個蔣泉,聽說去年也死了。”
“蔣泉怎麽死的?”
“聽說是坐渡船過江,船翻了,他一家人坐在船艙內,結果逃不出來,全反扣在船內,後來連屍體都沒有找到。”
敏秋半晌說不出話來,她一直深恨舅父,可聽說他們一家都死了,她心中又有點失落,恨不起來了。
“還要進去看看嗎?”
敏秋搖搖頭,“我們走吧!”
郭宋帶著她離開院子,兩人坐上馬車,馬車直接向碼頭駛去。
等他們走了,房主人才小聲問縣令道:“請問縣君,他們是何人?”
縣令哼了一聲,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房主人嚇得‘撲通!’攤坐在地上,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剛才那個人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