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會不會在屋頂橫梁上?”孫小榛指了指上方。
郭宋搖了搖頭,他知道甘雨藏東西的習慣,喜歡挖地埋東西,但屋子裡至少有二十個平方,他會埋在哪裡?
郭宋走到床邊,四師兄一般是睡繩子,那這張床榻擺在這裡做什麽?
他用力將將床榻掀起,靠在牆邊,用腳在床下泥地上踩了一圈,他忽然蹲下來,用鑿在牆邊挖了起來,孫小榛也圍了上來,端著油燈蹲在一旁。
挖了兩尺深,什麽都沒有,孫小榛忍不住道:“這麽深都沒有,不可能再有了。”
郭宋卻冷笑一聲,甘雨是什麽人,他埋東西從來都要挖地三尺。
挖到三尺深時,還是什麽都沒有,但郭宋卻更有信心,他挖到現在,沒有一塊石頭,一節樹根,甚至連土疙瘩都沒有,全部都是細細的泥土,下面沒有東西才是怪事了。
孫小榛嘴唇動了動,但還是忍住了,挖到五尺時,只聽‘當啷!’一聲,孫小榛驚呼一聲,“有了!”
郭宋瞪了他一眼,指了指窗戶,“你去看看外面,有沒有什麽動靜?”
孫小榛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深坑裡拔出來,走到窗邊,支起一條縫向外張望,“外面沒有人!”
郭宋已將深坑中的東西找到,是一個很沉重的鐵盒子,大小如一塊青磚,他又下坑下面摸了摸,摸到一塊石頭,那就對了,這是甘雨的習慣,如果盒子下面什麽都沒有,表示下面還有東西,如果有一塊石頭,那下面就沒有了,就只有這隻鐵盒子。
郭宋一縱身跳上地面,他忽然臉色一變,猛地向窗子處躍去,一把抓住孫小榛的脖領,將他也拖了出去,只聽‘轟!’地一聲,深坑旁邊的泥牆傾倒了,緊接著整個屋頂轟然坍塌。
郭宋拉起孫小榛便向外面狂奔,一直奔到坊牆邊翻過坊牆,跳到大街上,大街上已經宵禁,沒有一個人,他們再次攀上大樹,翻進了北面大通坊。
大通坊就不是貧民區了,到處是高牆大宅,孫小榛驚魂稍定,靠在坊牆上長長喘一口氣,“師父埋東西,居然把根基都動搖了。”
“說不定是你師父故意設的陷阱,把挖坑的人直接埋了。”
“那....那不是把我埋了嗎?”
郭宋冷笑一聲,“你會挖那麽深的坑?”
孫小榛撓撓頭,“不會,我最多挖一尺就放棄了。”
“走吧!找個小客棧住下來,我先看看盒子是什麽?”
“不用找客棧,我有個朋友就住在這個坊,我們去他家裡。”
他們面前是一座大宅的高牆,他們順著高牆向前走,路過後門時,郭宋瞥了一眼後門上方的牌子,月光映照下,郭宋看得很清楚,牌子寫著‘郭府’兩個字。
郭宋愣了一下,“小榛,這座府邸是誰的宅子?”
“讓我想想!”
孫小榛撓撓頭,“好像郭子儀的府宅就在大通坊,應該就是這裡。”
原來這座佔地廣闊的大宅是郭子儀府,他想了想,郭子儀給他的名帖,上面地址可不就是大通坊嗎?
今天還真是巧了,居然第二次遭遇到郭子儀。
郭宋克制住了想去敲門的衝動,他手中有東西,還是改天再來吧!
孫小榛的朋友從軍去了,但他的父母認識孫小榛,
便將他們安排到客房住下。 “你朋友家境還不錯!”郭宋打量一下房間道。
客房也布置得不錯,各種家具一應俱全,屋角還有一隻獸頭銅香爐。
“那是,他家是屠戶,開店賣肉的,比較有錢。”
郭宋從懷裡取出了鐵盒子,孫小榛連忙湊上前,眼中充滿了好奇。
郭宋用鑿子撬開了鐵盒蓋,愣了一下,裡面居然是一隻黃澄澄的金匣,難怪這麽重,裡面是黃金匣子。
郭宋取出金匣,掂了掂,大概有三斤重,鐵盒下面還有十幾隻碎銀錠,加起來大概有三四十兩左右,郭宋正好囊中缺錢,他直接把銀錠揣進懷中,旁邊孫小榛翻了個白眼,那些銀子肯定是師父最初辛辛苦苦攢下來的。
“有趣了!”郭宋忽然笑道。
“小師叔,怎麽有趣?”孫小榛瞪大眼睛問道。
郭宋笑道:“這隻金匣渾然一體,是直接澆鑄的。”
“難道就是一塊金子?”
“不是!”
郭宋把金匣遞給他,“裡面是空的,放有東西,你自己搖搖看。”
孫小榛接過金匾翻來覆去看了半天,沒有找到任何縫隙,還真是一體澆鑄,他又輕輕晃了晃,裡面確實有東西在晃動。
“小師叔,要不要切開?”
郭宋搖搖頭,“裡面的東西肯定非常重要,關系到你師父的性命,最好不要打開。”
孫小榛撓了撓頭,“小師叔,我有點不理解,萬一師父出了什麽事,我也不知道這個情況,這東西不就成了無解的秘密,長眠於地下了嗎?”
郭宋淡淡一笑,“為什麽你師父要你走得越遠越好,你不在長安,這個秘密就無人解開,他們就不敢殺你師父,假如你被抓了,把那間泥屋供出來,東西被他們找到,那你師父就真沒命了。”
孫小榛精神一振,“那我師父還活著!”
“應該還活著,要麽是自己躲到哪裡去了,那麽就是被抓住,囚禁在某個地方。”
郭宋見孫小榛滿臉擔憂,又安慰他道:“我們要把主次分清楚,如果你師父只是躲到外地去,而我們卻貿然打上門去救人,被對方抓住,拿我們作為人質威脅你師父把東西交出來,反而是得不償失了。
退一步說,就算你師父被抓住,但只要東西在我們手中,你師父也暫時不會有事,這時候我們不能急躁,等一等再說。”
“小師叔,我們總要做點什麽吧?”
郭宋想了想道:“你明天去虎賁武館報名學武,打聽那個姓毛的人,我估計他也在武館裡當教頭,但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有什麽情況,我會來找你。”
........
次日一早,郭宋便將孫小榛打發回家了,他則回到道觀,將金匣藏了起來,靜觀其變。
三天時間就這麽平平靜靜地過去了,其間他去了一趟務本坊找李安,但李安正好出去了。
這天清晨,道觀後面響起一陣喧嘩聲,將打坐中的郭宋驚醒,他披上外衣出門,發現猛子在天空盤旋,發出憤怒的鳴叫聲。
他連忙打了個呼哨,猛子收翅落在他肩膀上,用利爪狠狠抓了兩下,‘嗤啦’一聲,郭宋的文士襴衫被撕開一條大口子,他剛起身,忘記在肩頭墊上護皮了。
不光是襴衫被撕破,他的肩頭也被劃了兩條長長的血痕。
郭宋怒視猛子,“我都不知該怎麽說你了,我就這一件像樣的衣服,你還給我毀掉。”
這時,清風跑過來笑道:“師叔,不怪猛子生氣,是後面樹林開始伐木了。”
這幾晚猛子一直住在樹林內,原來是把它的家毀了,難怪它生氣。
“要不你去城外吧!”
郭宋指了指南面對猛子道:“那邊就是曲江池,你去找棵參天大樹做窩,有什麽事情,我用鷹笛叫你。”
“啾啾——”
猛子歪著頭看他,郭宋把鷹笛拿出來給它看了看,猛子忽然振翅飛去,向西南方向的曲江池飛去。
“啊!”
清風驚呼一聲,“小師叔,猛子居然聽得懂你說話。”
郭宋微微笑道:“鷹是有靈性的動物,相處時間久了,它就知道你在說什麽,其實狗也一樣,一條狗養了五年以上,你說什麽它都聽得懂。”
清風撓撓頭笑道:“我明白了,以後我要讓師父養條狗看道觀。”
郭宋向道觀後面走去,清風追著喊道:“小師叔,你不吃早飯嗎?”
“回來再說!”
道觀後面是一片松樹林,沒人栽種,是自己長出來的,師兄說原本是快宅地,空了至少五十年。
只見後面樹林內正乾得熱火朝天,數十人正忙碌鋸樹,已經有十幾棵大松樹被砍倒了,大師兄甘風笑呵呵站在一旁。
郭宋走上前問道:“師兄,為什麽不買河對岸那座廢棄城隍廟的土地?”
甘風歎口氣,“我倒是想啊!但那是官地,官府不賣,我也沒法子。”
“這片松林就不是官地?”
“這是私人土地,和前面道觀原本是一塊地,私人交易就行了,只不過砍樹必須要得到縣衙批準。”
“如果縣衙不批準砍樹,師兄這塊地不就白買了?”
甘風搖搖頭,“怎麽能不給砍呢!土地都被我買下來了,地契上明明寫的是宅地,可不是林地,我據理力爭,縣衙也只能同意了,不過條件是木頭交公,反正這些樹我也不要,給他們就是了。”
“那什麽時候開始建房?”
“把這些樹伐光就開始動工了,工匠我都找好了,他們昨天過來量了土地,不光可以修塔閣,周圍一圈還可以修幾十間道房,我就可以多招一些弟子了。”
“他們有沒有說多久能修好?”
“說了,最快半年時間。”
這時,身後忽然有人道:“大師兄,小師弟,你們都在這裡啊!”
郭宋一回頭,只見甘雷站在身後,他頓時大喜,“師兄什麽時候來了?”
“我昨晚就到了,進不了城,在外面睡了一夜,一早進城的。”
甘風也十分歡喜,拍拍他的胳膊,“你肯定沒吃早飯,一起吃早飯去。”
甘雷嘿嘿一笑,“還是大師兄了解我!”
吃罷早飯,郭宋把甘雷帶到自己客房,給他倒了一碗涼茶,笑問道:“嫂子準你過來了?”
“你嫂子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給她說了兩天好話,她便同意我跟你去打獵,前提是不準和人爭鬥。”
郭宋也完全理解了李溫玉不準甘雷用武的良苦用心,像甘雨那樣的生活,說沒就沒了,丟下孤兒寡母怎麽辦?
“師兄,我先和你說件事,老四失蹤了。”
這件事郭宋沒敢告訴大師兄,他知道大師兄的嘴一向不太牢靠,告訴他恐怕會泄露出去。
但甘雷就不一樣了,值得自己性命相托,郭宋最信任的就是他。
郭宋便將甘雨之事,詳細給甘雷說了一遍。
甘雷聽完肅然道:“老五,這件事哥哥得說你,你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老四埋東西的習慣只有你知道,很可能他就是把金匣留給你的,他甚至已經告訴徒弟你這幾天要來京城,不就是要徒弟去找你嗎?你這樣拖下去,老四處境只會更加危險,這不是你想不想卷入奪嫡之爭的問題,而是你必須要去救人,至少你要知道老四被誰抓了?”
郭宋一時也難以解釋,他默默點了點頭,“師兄說得對,這件事是我處理得不妥,我立刻著手?”
“你打算從哪裡著手?”
郭宋沉吟一下道:“我必須要找到那個姓毛的人,現在只有他這條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