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泉戰戰兢兢上前,一支弩箭在後面頂著他的背心,他敢亂說半句,強勁的弩箭就會射穿他的心臟。
這時,上面當值校尉問道:“鄭將軍,是胡姬來了嗎?”
“平靜一點,不要發抖!”蔣敏在他身後低聲道。
鄭泉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高聲回應道:“胡姬也和你沒有關系,趕緊開城,屁話少問!”
守門校尉嗅到了被風吹來的脂粉氣息,他也有點心猿意馬了,連忙命令士兵開啟城門。
城門緩緩開啟,首先進城還是運送酒桶的大車,一輛輛大車駛入城內,幾百名當值的士兵都跑來了。
張武滔喝酒後吹噓,結果軍營裡所有人都知道了,今晚會有幾百個胡姬過來,連士兵們也心動不已。
“來了!來了!”
士兵們伸長脖子等候,好容易等運酒的車進去,運送胡姬的馬車終於開始進城。
這些士兵可沒有那麽守禮,紛紛湧上去,伸手拉開車簾,肆無忌憚地調笑,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忽然發現了隱藏在胡姬腳下的長矛和盾牌,驚呼起來,“怎麽會有兵器?”
蔣敏就在不遠處,他聽見了士兵的驚呼,便知道被發現了,他立刻大喊道:“動手!”
木桶中的士兵率先殺出,他們從木桶裡鑽出來,從大車下面抽出長矛,迅速圍城扇形,包圍了守城士兵,與此同時,‘胡姬們‘也翻臉了,他們手執短矛和盾牌,殺向圍在牛車周圍的敵軍士兵。
三百名守城士兵措不及防,轉眼便被殺掉一半。
鄭泉趁蔣敏分神指揮作戰的機會,撒腿便逃,一邊跑一邊狂喊:“快敲警鍾!晉軍殺來了!”
蔣敏又驚又怒,舉弩射去,弩箭閃電般射出,正中鄭泉的後頸,箭尖從喉嚨透出,鄭泉摔倒在地,抽搐片刻便斃命了。
但鄭泉卻引發了惡果,城頭上幾名敵軍士兵敲響了警鍾,‘當!當!當!’急促的鍾聲在城頭上回蕩,在夜間各位刺耳。
徐瑞大急,率領百名士兵衝上城頭,亂箭齊發,將兩名敲鍾的士兵射倒........
但城頭上鍾聲驚動了軍營,軍營當值士兵也敲響了警鍾聲,軍營內的士兵紛紛從睡夢中驚醒。
這時,裴信率領大軍殺進城門,他們毫不停留,直接向軍營殺去。
軍營大門前,一百多名士兵正向外放箭,三千名晉軍弩手率先殺到,舉弩向軍營大門射去,箭矢如暴風驟雨,瞬間將大營前的士兵一掃而空。
數十名士兵抱著巨木衝去,‘轟!’的一聲巨響,大門被撞開,裴信揮動長槍,率領大軍殺了進去.........
盡管警鍾聲提前通知了大營內的士兵,但現在不是戰時,兵器夜裡都在庫房中,士兵們也是脫了盔甲睡覺,三萬晉軍及時殺到,很多士兵剛從營房裡衝出來,個個手無寸鐵,很多士兵還光著腳,盔甲也沒有披掛好。
面對著如狼似虎般殺來的三萬晉軍士兵,兩萬朱泚士兵卻無處可逃,他們只有兩個選擇,要麽被屠殺,要麽跪地投降。
基本上沒有什麽激戰,也激戰不起來,朱泚軍隊成批成批投降,兵器庫也徹底被晉軍佔領,一些巡哨士兵企圖反抗,也遭到了晉軍毫不留情地鎮壓,全部被殺死。
天漸漸亮了,大崤關也完全恢復了平靜,晉軍接管了崤函,裴信命令軍隊將戰俘押回關中,他率一萬軍隊直撲三十裡外的澠池縣,澠池縣無兵駐扎,當即獻城投降,晉軍勢如破竹,繼續疾速向東進發,當天晚上兵臨新安縣城下。
新安縣是洛陽的西大門,
新安縣失守,就意味著晉軍將迅速長驅直入,殺到洛陽城下。新安縣有五千守軍,聽聞晉軍殺來,守軍頓時恐慌萬分,一方面緊閉城門,另一方面派人緊急向洛陽求援。
新安縣距離洛陽縣城僅僅數十裡,消息很快便傳到了洛陽,一時間洛陽朝野震動,同時也引發了洛陽城恐慌,大量達官貴人開始向城外逃亡,城內一片混亂,朝廷留守太子朱遂連發十幾道金牌,以十萬火急的速度向朱泚報告。
同時又派右衛大將軍李萬錦率三萬大軍支援新安縣,這時,南面也傳來消息,晉軍從壽春出兵,攻佔了豫州和潁州,這兩地雖然離洛陽還有點距離,但他們是朱泚王朝的產糧重地,丟了這兩個州,朱泚大軍的軍糧就會出問題。
此時,朱泚大軍以傷亡一萬三千人的代價攻克了兗州鄒城縣,兩萬守城齊軍也傷亡過半,最後八千殘軍也投降了朱泚攻城軍隊。
拿下兗州令朱泚歡欣鼓舞,他又開始考慮繼續攻打歷城縣,一舉攻滅李納,但就在這時,洛陽的八百裡加急快報送到了。
劉思古匆匆來到主公王帳,卻在帳門外聽到了朱泚的怒罵,“這就是你推薦的崤函主將,才上任兩個月就把朕的函谷關和崤關丟了,你壞了朕的大事,你給朕怎麽交代?”
一種很久沒有的舒心感從劉思古心中油然而生,自己是怎麽勸他不要換崤函主將?要他信任張光晟,不要中了對方的反間之計,但他最終還是不聽自己的勸,殺了張光晟,重用無賴出身的張武滔,張武滔就能守住崤函?只會丟得更快。
不過劉思古心中痛快歸痛快,但他也知道目前形勢比較緊張,崤函失守,洛陽的西大門被打開了,洛陽形勢十分不妙。
劉思古走進大帳,只見劉豐跪在地上,一臉沮喪,朱泚正指著他破口大罵。
如果罵的是別人,或許劉思古會求求情,但既然是罵劉豐,劉思古便站在一旁樂見其成。
朱泚顯然沒有打算和劉豐商議軍情,他見劉思古進來,便指著劉豐鼻子罵道:“滾出去,給朕滾出去!”
劉豐嚇得連滾帶爬向外面奔去,從劉思古身邊跑過,他也不敢抬頭,一溜煙逃出了大帳。
劉思古望著他跑遠,這才躬身道:“陛下請稍安勿躁!”
朱泚心知肚明,他殺張光晟,中了郭宋的反間之計,他剛才怒斥劉豐,不過是做做樣子,安撫一下劉思古而已。
朱泚長歎一聲,“我知道郭宋會阻止我剿滅李納,只是我沒有想到,他竟然會用這種手段,竟然兵臨新安城下,軍師,朕必須要撤軍嗎?”
劉思古點點頭,“微臣的意見也是撤軍,齊州估計攻克不下,我們可以和李納議和,鞏固已經佔領的濟州、鄆州、兗州和沂州,然後用密州作為討價還價。”
朱泚遲疑一下道:“可是朕想拿下密州,我們需要鹽場。”
“要麽就把濟州和鄆州還給他,我們要兗州、沂州和密州三地。”
朱泚沉思片刻道:“只要拿下密州,其他都好談,朕就怕李納言而無信,我們一撤軍,他就反攻了。”
“那就在密州、兗州和沂州各留一支軍隊,有軍隊在,李納就不敢輕舉妄動。”
朱泚點點頭又問道:“軍師覺得,讓誰去談判比較合適?”
劉思古想了想道:“可以讓崔度去和李納談判,他和李納是世交,他比較合適。”
崔度是朱泚的度支侍郎,也是齊州人,父親崔凡和李正已交情深厚,曾做過李正己的記室參軍,李納多次請崔度去他那裡為官,但都被崔度婉拒了。
朱泚想了想,他身邊官員,確實只有崔度最合適,他當即令道:“宣崔侍郎來見朕!”
.........
這段時間李納已經快崩潰了,尤其兗州失守的消息讓他情緒極為消沉,天天閉門不出,在府中尋歡作樂,好在他的幾名大將得力,一次次打敗朱泚的進攻,使歷城縣始終巍然屹立。
這天中午,國相王崇信匆匆來到齊王府,王崇信在李正已時代就是長史,輔佐李氏父子二十年,對他們忠心耿耿,雖然李納最近兩年比較寵信幾名佞臣,但他對王崇信還是很信任,去長安談判,就是王崇信全權負責。
走進齊王府,便隱隱聽見了琵琶聲,好像有女人在說唱,李納極為迷戀參軍戲,他養了十幾名伶人,有男有女,有時他自己也親自粉末登場,完全和唐明皇一樣了。
前段時間,戰事那麽激烈,城頭上就看不到李納的影子,他繼續沉溺在參軍戲中。
王崇信搖搖頭, 走進後院,有侍女替他稟報,不多時,侍女回來道:“王爺召見,國相請隨我來!”
王崇信跟隨侍女來到水榭閣,這裡就是表演參軍戲的地方,四座水榭台呈回字型包圍,中間是一座舞台,周圍坐著樂師,舞台是一男一女兩個演員,一個參軍,一個蒼鶻,在說說唱唱,語言風趣滑稽,也就是今天相聲的鼻祖。
李納和他的數十名妻妾坐在四周水榭內看戲,侍女把王崇信領到李納身邊,李納正看得出神,不時撫掌大笑。
“王爺!王爺!”
王崇信喊了幾聲,李納才反應過來,止住笑問道:“國相找我有什麽事?”
“朱泚派使者來了!”
這個消息讓李納一怔,他擺擺手喊道:“暫停!”
參軍戲暫時停止,李納歪著頭問道:“他派使者來做什麽?”
“自然是來談判!”
“有什麽好談判的,要打就打,我奉陪到底。”
王崇信歎口氣道:“我們軍隊傷亡近半,士氣低迷,關鍵是火油用完了,如果朱泚再次大舉進攻,我們恐怕就守不住了,他不知情,所以最好能和談,讓他先撤軍,我們再抓住機會恢復元氣。”
“他要佔我多少土地?”李納不傻,他知道朱泚絕不會乾乾淨淨撤走。
“卑職還不知道,就是要和談。”
“對方是誰來談判?”
“是崔度!”
“原來是他!”
李納微微點頭,這個崔度雖然不肯效忠自己,但應該也不會太損害自己的利益,他隨即對王崇信道:“你去接觸,和對方談判,隨時向我匯報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