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周岷在史宦的帶領下來到了東市珠寶行,長安的珠寶市場有兩處,一處是傳統的珠寶市場,位於東市,另一處便是西安門外大街的西二路,那裡也集中的了數十家珠寶玉石商鋪。
但兩者還是有區別的,東市珠寶行主要是胡人經營,以珠寶原石為主,而西安門外大街的珠寶行則是各種珠寶首飾,各種佩玉,主要由漢人經營。
東市珠寶行內的店鋪一共有三十多家,他們的寶石行銷天下,由各大珠寶鋪購買,珠寶鋪再製作成精美的首飾賣給顧客。
“這三十家珠寶鋪都是由胡人經營,來源很多,不光是粟特人,但粟特人佔據了大半!”
史宦帶著周岷來到珠寶行一條街,對周岷道:“昨天我又仔細想了想,你們要找的人應該是康德耀,另外兩人,一人年紀太大,快七十歲了,不符合你們條件,而另一人雖然在長安定居三十年,但實際上長期生活在張掖,而且他母親是安國人,估計也不是你們要找的,只有這個康德耀最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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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就是德耀珠寶鋪的東主吧!”周岷笑道。
“正是他,他的鋪子在長安很有名。”
史宦指著前面一家店鋪笑道:“那就是了!”
德耀珠寶鋪在長安確實很有名氣,幾乎人人皆知,是長安最大的胡人珠寶鋪,佔地約五畝,就算在東市也是一家很大的店鋪了。
周岷心中一動,以唐州商會廣佔商鋪的特點,這麽賺錢的珠寶鋪唐州商會怎麽會放過?
要麽是康鴻信隱瞞了他和康德耀的關系,要麽是德耀珠寶鋪也是唐州商會的一員。
想到這,他招手把一名手下叫上來,低聲囑咐幾句,手下立刻匆匆去了。
周岷跟隨史宦進了珠寶鋪,大掌櫃笑著迎上來,行一禮道:“會主怎麽來了?”
史宦也按照粟特人的禮儀回一禮,問道:“東主呢?”
“東主在,請隨我來!”
大掌櫃領著兩人來到後院,只見一名瘦小的粟特男子負手院子裡踱步,他年約五十余歲,鼻子很大,長一對藍眼睛,此人正是店鋪東主康德耀。
“東主,史會主來了!”
康德耀一怔,笑著迎上來,和史宦擁抱一下,“今天怎麽想到過來?”
史宦指一指周岷,“這位是內衛周將軍,他有事找你!”
康德耀恍然,連忙上前行禮,“久聞周將軍大名,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
周岷微微笑道:“今天打擾一下康東主。”
“請進房間坐吧!”
三人走房間坐下,他們走上鋪著地毯的木榻,圍住一張小桌子坐下,侍女給他們上了傳統的和烤餅。
周岷便開門見山問道:“東主認識康鴻信吧!或者說康伊沙克。”
康德耀臉色微微一變,半晌才淡淡道:“當然認識,他是我兄長,但我已經三年沒有見到他了。”
“他的情況東主知道多少?”周岷又問道。
“他一直在太原做羊皮生意,但他行蹤很神秘,我問過他是不是在做違禁生意,他說沒有,讓我不要多問,否則會惹禍上身,讓周將軍失望了,我對他的事情一無所知。”
康德耀的話沒有漏洞,作為兄長要保護自己兄弟,肯定要斷絕往來,而且不能讓他知道內情。
周岷按耐住心中的失望,又笑問道:“你兄長可不是在太原,最近幾年一直在長安,就住在新豐縣,你們一點往來都沒有?”
康德耀還是搖了搖頭,“他要見我自然會過來,但我不會去找他。”
“如果你兄長已經死了呢?”周岷不露聲色冒出一句話。
康德耀臉色刷地大變.........
周岷告辭離去了,但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周岷憑借自己的經驗,他認定康德耀有問題,至少他沒有對自己說實話,周岷盡量保持耐心,等待時機出現。
周岷和史宦離去不久,康德耀便匆匆出門了,他坐上一輛寬大的馬車,不緊不慢地向城外駛去,但康德耀不知道,一名騎驢的‘老者’,一直遠遠地跟隨著他的馬車。
出了春明門後不久,康德耀的馬車駛入一條田間小路,小路的盡頭是一座村莊,騎毛驢的‘老者’進了樹林,片刻出來後已變成一個年輕後生,老實憨厚,一看就是一個附近的種田郎。
年輕後生也騎驢上了小路,一直來到村裡,他很快找到了康德耀的馬車,停在村東頭一座大宅前,這座大宅高門獨戶,很多村莊都有,一般都是退仕高官的老宅,但這座大宅佔地面積不大,只有三畝左右,在鄉下,這就屬於小宅了。
這時,另一組跟蹤人員出現在東面樹林內,他們是用另一種方法跟蹤,和騎毛驢的‘老者’一明一暗配合,盯住了康德耀的馬車。
康德耀在大宅內呆了不到半個時辰便離去了,他從原路返回,回到了東市。
一個時辰後,周岷率領三百內衛士兵趕到了村莊,士兵們藏身在百步外的樹林內,周岷帶領十幾名士兵敲開了宅子的大門。
“你們找誰?”一名管家模樣的老者警惕地望著他們。
“我找你家主人!”
周岷平靜地道:“我們是內衛,來了解一些情況。”
老者臉色一變,剛要關門,卻被士兵一把撐住門,另一名士兵推開老者,周岷走了進去。
“你們要幹什麽,你們再亂來,我要報官了!”老者憤怒大喊。
士兵們不睬他,直接闖進屋去,片刻,他們從屋裡帶著一個少年男子,一看就是胡人血統,年紀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少年男子嚇得渾身發抖,哀求道:“不要殺我!求求你們不要殺我。”
“你只要老老實實回答問題,我保證不殺你!”
周岷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問道:“上午來找你的康德耀是你什麽人?”
“他是....我二祖父!”
周岷心中一動,又問道:“那你祖父叫什麽名字?”
“我祖父叫.....康鴻信!”
果然是康鴻信的孫子,周岷有一種撥雲見日的感覺,他又追問道:“那你父親呢?”
少年黯然道:“我父親很早就去世了。”
“你放心,我們不殺無罪之人,你跟我們走吧!這裡不安全,過兩天我會送你們回家。”
不管少年願不願意,士兵們把少年和照顧他的老者帶走了,周岷又命令徹底搜查,但沒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這時,猶太人的寺院也傳來消息,沒有查到和康鴻信有關的任何線索。
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有了這個少年,周岷相信他們一定能打開局面。
次日一早,康德耀匆匆來到位於親仁坊的內衛對外官衙,他心中著實忐忑不安,他感覺家族的危險正悄然來臨。
士兵把他領到大堂上,周岷負手笑道:“康東主,我們又見面了。”
康德耀歎了口氣,“孩子呢?”
“他就官衙內,如果我們談得好,等會兒你可以直接把他帶走。”
康德耀向兩邊看了看,周岷隨即使個眼色,幾名士兵退下了。
“康東主坐下說吧!”
康德耀在桌前坐下,半晌問道:“我兄長真的死了嗎?”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兄長加入了什麽組織?”
康德耀緩緩道:“兄長以前也曾勸我加入,給我介紹過這個組織,叫做衛唐會,就是捍衛唐朝的意思,成員都是一些唐朝的外戚權貴,大概有二十余人,聽兄長說,會主姓元,是關隴貴族元氏家族的重要人物。”
“這二十幾名成員都是什麽人,你知道嗎?”
康德耀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兄長......”
周岷追問道:“難道他不是二十幾名成員之一?”
康德耀苦笑一聲,“我兄長只是會主手下十三個大管事之一,是給他們做事的人,仆人而已。”
“你兄長是可薩人,那可薩人會不會是成員之一?”
“有可能,我兄長幾年前曾經去過可薩國,他在可薩國有好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好像有一人是可薩國的高官,我不知道可薩國東擴和衛唐會有沒有關系,我也猜測過,但我沒有答案。”
“他孫子是怎麽回事?”周岷又問道。
“我兄長有兩個兒子,次子在吐火羅遇馬匪死了,死時還沒有成婚,長子前年病死了,隻留下一個獨苗,幾個月前,我兄長把這個孩子交給我,他說他遇到麻煩了,讓我把孩子藏起來,然後他再沒有消息了,我真的很擔心他。”
周岷心中盤算一下,應該就是西市茶鋪被查開始,康鴻信捅了大簍子,擔心上面不肯放過他,才把唯一的孫子藏起來。
“衛唐會不知你們兄弟的關系?”
康德耀搖搖頭,“這些年我們幾乎都沒有見面,我知道他在長安,他都不肯來見我,就是怕衛唐會知道我是他兄弟,這三年的唯一一次見面就是把孫子交給我。”
該問的都問到了,周岷令人把孩子帶來,交給了康德耀,“長安確實不安全,你把他送走吧!等衛唐會覆滅了再回來。”
康德耀感激道:“多謝周將軍,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來東市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