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契丹在後面支持朱滔,所以渤海國的小規模出兵試探,便遭到了契丹騎兵的攔截。
但這兩天,柳城內也不安靜,有好多傳聞流出,有傳聞說,朱滔的次子朱遂從中原逃回來了,還有傳聞說,朱滔決定廢除長子朱靈,改立次子朱遂為嗣,但這些畢竟都是傳聞,不過短時間內忽然出現這麽多流言,王積善就懷疑是新羅人在散布,目的是讓攻打新羅的朱鄴撤軍。
朱滔有三個兒子,長子朱靈原本坐鎮幽州,幽州被攻佔後,他跟隨父親退到營州。
次子朱遂過繼給大哥朱泚,被仇敬忠挾持去了宋州,仇敬忠軍隊已被晉軍殲滅,但朱遂卻下落不明。
三子朱鄴,原本叫朱范,但朱鄴嫌這個名字不夠霸氣,便自作主張改名為朱鄴,朱滔拿他沒辦法,也隻得由他。
朱鄴一直長駐遼東,和契丹人關系極深,他娶了契丹迭剌部領袖耶律勻德實的女兒為妻,契丹人極力支持朱鄴。
朱鄴武藝高強,心狠手辣,他打仗很厲害,統率十萬大軍將新羅軍隊打屁滾尿流,而且他十分殘暴,從不留降卒,每次作戰,被俘虜的新羅士兵都全部處死,每過一地即屠城搶掠,以此鼓舞士氣,新羅人將他恨之入骨,但同時也畏他如虎。
王積善正在寫信,這時,外面有人高聲問道:“店裡有沒有人?”
店鋪夥計都被王積善派出去打聽消息了,店鋪內只有王積善一人,另外隔壁醫館有個坐堂醫師也是他的人。
“這就來了!”
王積善答應一聲,連忙把寫到一半的鷹信收起來,快步走了出來。
外面站著一個漢人藥商,牽著幾匹健騾,騾背上馱著各種藥材和其他皮貨。
王積善認識,是藥商吳薄,他們這種藥商其實是行商,深入各個部落收購藥材皮貨,同時出售各種日常用品,最受各部落歡迎的便是鹽糖茶和布匹,雖然他們賣的都是粗貨,但對各個部落卻是珍品。
而王積善是坐商,負責收購行商的貨物,然後送到幽州商行,再由幽州商行轉賣到長安、洛陽、太原等大城。
“老吳這麽早就回來,我還以為你要入冬後才回來呢!”
“今年有點不太平,趕緊回來,先幫忙卸貨,咦!你的夥計呢?”
“夥計都出去了,我去找兩個人。”
王積善從隔壁醫館找來兩名醫師,一起幫忙卸貨,這時兩名夥計正好也從外面回來,眾人一起動手,將十幾頭騾子上的貨物卸下。
“老吳,這是什麽東西?”王積善指著一個捆扎得十分結實的大包裹問道。
吳薄呵呵一笑,“這可是好東西,價格不到的話,我不會賣的。”
王積善從包裹縫隙裡伸手進去撚了一把,頓時驚呼道:“熊皮!”
吳薄得意道:“是一頭老熊皮,在室韋一個偏遠部落用十斤茶餅換來的,五十年前的老貨,這玩意拿到長安能賣大價錢。”
王積善想起了統領叮囑過自己之事,讓他注意收購一張上好熊皮,王妃一直在尋找,據說王妃父親身體不太好。
王積善心中一熱,這塊熊皮必須拿下。
眾人把貨物搬進店鋪,堆放在牆邊,一名夥計幫忙去喂騾子。
王積善給吳薄倒了一杯熱茶,問道:“聽說渤海國和契丹人開戰,你遇到了嗎?”
“怎麽沒有遇到,差點撞上渤海國的敗兵,幸虧我反應快,趕緊躲進樹林,要不然小命和貨物都沒了。”
“渤海國敗了?”王積善問道。
“你以為呢?靺鞨人打仗不行,沒有契丹人凶悍,而且渤海國派的軍隊也不多,我看也就幾百人,契丹追兵有上千人,談不上大規模交戰,可能是快要入冬緣故。”
王積善讚同最後一句話,遼東入冬比長安早,一般十月底十一月初就開始下雪,現在已經是十月初了,這個時候都不會再爆發大規模戰爭。
“老吳,你那張熊皮打算怎麽賣?”王積善瞥了一眼大包裹問道。
“你真的想要?”
王積善點點頭,“我有個親戚,家裡比較有錢,他父親身體不好,冬天很難熬,一直想買張老熊皮,這不正好遇到了嗎?”
吳薄低頭沉吟片刻道:“你也知道一般熊皮好找,但老熊皮很稀罕,尤其鞣製了幾十年,更是可遇不可求,看在我們一直合作的份上,我可以賣給你,但價格不能少,一口價,五百兩銀子。”
這個價格貴嗎?一點不貴,如果拿到長安去售賣,就算五千兩銀子也未必買得到。
但在遼東,這個價格就已經是天價了,所以真正賺大錢的,永遠都是二道販子,利用信息不對稱來牟取暴利。
王積善歎了口氣道:“這個價格雖然貴了一點,但畢竟是可遇不可求的寶貝,這張熊皮我拿下了。”
“你不先看看貨?”
“不用看了,我心裡有數。”
王積善讓夥計把沉重的一大包熊皮搬進裡屋,取出五十兩黃金遞給他,“這是五十兩黃金,你自己收好了。”
吳薄掂了掂沉甸甸的五十兩黃金,小心翼翼將它們放進一隻皮囊中,他喝口茶又笑道:“趕緊把別的藥材算算價,我已經急不可耐要去窩窯子了。”
窩窯子是他們這邊土話,意思就是在妓院裡呆一個冬天,基本上每個藥商在妓院裡都有自己的相好,他們春夏秋在各地收貨,冬天則呆在相好那裡,幾年回一趟家,拿回去一大筆錢給妻兒父母。
但最後他們能回家養老的都是少數,大部分人都命喪遼東,所以他們把生死看得很淡,有錢就花,出手十分闊綽,絕不虧待自己。
吳薄算了帳走了,王積善找來兩名夥計道:“你們今天就拿著熊皮出發去幽州,讓他們立刻把熊皮轉送去長安,必須在入冬送到統領手中,告訴他們,是王妃需要的東西。”
“小人明白!”
兩名夥計趕了一輛大車,把最近一段時間收購的藥材和熊皮一起裝上大車,連夜離開柳城縣趕往幽州。
王積善隨即寫完了鷹信,綁在鷹腿上發往幽州,匯報最近發生的事情.........
但凡看過朱泚和他兄弟朱滔的人,都會相信肥胖是和遺傳有關,兄弟長得一個樣,都是肥胖無比,以前朱滔還稍微好一點,還能騎馬打仗,現在他也不行了,無法騎馬,最多只能坐坐馬車。
不過像他們這樣肥胖的人,能活到六十歲就是高壽了,朱泚是六十歲病死,朱滔今年五十七歲,也差不多了。
大堂上,軍師李伯常和長子朱靈正在向朱滔匯報最近城內流言之事。
“主公,這些流言來得很蹊蹺,來得快,消失得也快,顯然是有人在刻意傳播,卑職和大公子都一直認為這是新羅人的離間之計,挑撥兩個公子之間的關系。”
朱滔一張臉長得南瓜一樣,肥圓無比,他眯著一雙細長的眼睛,目光閃爍,半晌問長子朱靈道:“這些流言都提到了你二弟,你有沒有找到他?”
朱靈躬身道:“回稟父親,孩兒還在找,雖然沒有找到,但孩兒可以肯定他還活著!”
“為什麽這樣說?”
“孩兒派去洛陽的人找上了二弟的府宅,裡面只有管家,據管家說,弟媳帶著幾個侄兒侄女跟隨著難民一起逃出洛陽城了,孩兒認為,他們不會胡亂逃跑,一定是二弟偷偷回來,把他們接走。”
“朱泚會放他們走?”朱滔疑惑問道。
“二弟的管家說,他們用重金買通了王獻忠,王獻忠撤走了監視的軍隊。”
朱滔直呼朱泚之名,他著實惱恨自己的兄長,自己憐他無子,把兒子過繼給他為嗣,大家都說好了由朱遂來繼承洛陽的事業,不料朱泚有了自己的兒子後就翻臉了,還要對朱遂趕盡殺絕,最終把朱遂逼反,以至於現在生死不知。
朱滔心中不爽,又對長子朱靈道:“你既然培養了元衛,就要充分利用他,他現在勢力很大,讓他去尋找你兄弟, 務必要把人找到。”
朱靈心中很苦澀,他不敢告訴父親元衛已經死了,多年耗費重金培養的勢力也被連根拔除,如果父親知道這些事情,他會看輕自己。
朱靈和三弟朱鄴一直在暗中爭位,他們都感覺父親壽命已不長,這兩年的鬥爭更加激烈了,朱鄴手握重兵,將新羅軍隊打得落花流水,開拓了大片疆域,加上他妻子是契丹大酋長之女,得到契丹的支持,現在朱鄴勢頭非常強勁,而朱靈唯一的優勢就是嫡長子,很早就被立為世子,他得到了以李伯常為首的一班文官的支持。
而元衛創建的衛唐會就是朱靈的得意之作,讓父親朱滔看到了他的能力,並不是一個平庸無為的繼承人,這個關鍵時刻,他當然不會把衛唐會被拔掉的消息告訴父親。
這時,朱滔有些疲憊了,他擺擺手,“你們先去吧!那些流言暫時不要管它們,冬天馬上來了,要抓緊時間籌辦過冬之物,明白嗎?”
“我們明白!”
兩人行了一禮,慢慢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