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郭宋終於抵達了長安,盡管此時距離新年只剩下半個月,但長安城內依舊籠罩在一片愁雲苦霧之中,天子駕崩帶來的衝擊使長安商業一片蕭條,大街上人也不多,透過兩邊的坊牆,可以看見坊內有白幡在迎風飛舞。
馬車經過東市,東市大門前也十分冷清,往日熙熙攘攘的車水馬龍不見了,只有幾個小孩在雪地裡踢毽子,偶然會有幾個商人從東市裡匆匆走出來,神情凝重。
但最受影響的還是平康坊,平康坊內的青樓妓館基本上都停業了,新帝下旨長安的聲色場所皆停業一個月,以示哀悼,倒是有不少成群結隊的士子在平康坊內閑逛,讓郭宋忽然意識到,還有幾個月就是科舉了。
馬車緩緩駛入宣陽坊,和東市以及平康坊的冷清相反,宣陽坊內倒很熱鬧,宣陽坊主要以酒樓和客棧為主,不在禁止行列,加上大量士子從各地趕來應考,使宣陽坊內的客棧爆滿,各家酒樓的生意都不錯。
馬車終於在薛府門前停下,韓氏聞訊跑了出來,薛濤剛從馬車裡出來,韓氏急忙摟住女兒,母女二人抱頭痛哭。
薛勳在一旁笑道:“趕緊讓女兒進屋吧!外面這麽冷,進去再哭也行。”
韓氏不好意思地抹去眼淚,上前深深向郭宋行一禮,“以前是我不好,總是誤會公子,只有經歷磨難我才知道公子的情義,我向公子道歉!”
郭宋連忙擺手,“叔母別這樣,能看到世叔和叔母平安回來,我也高興,你們快進屋吧!外面風大。”
韓氏拉著女兒進屋去了,走到門口,薛濤給郭宋使個眼色,暗示他該向父親正式提親了。
郭宋笑著點點頭,這時,薛勳走上前笑道:“這次多虧賢侄了,崔寧動用上萬軍隊都沒有能如願,我們都擔心到了極點。”
“世叔不用說什麽感謝的話,我可不願意濤兒落在崔寧手中。”
薛勳點點頭,現在再說什麽感謝的話都是多余的,他沉吟一下道:“我這兩天我正好在府上,賢侄安排長輩來提親吧!”
“小侄這兩天就請郭老令公上門!”
薛勳笑道擺擺手,“不用讓郭老令公親自上門,我可擔當不起,他的子侄就可以了,輩分也對!”
“我知道,小侄先告辭。”
“你不進去坐一下?不如吃完午飯再走。”
郭宋笑道:“多謝世叔,我還要去東市看看,不知新帝之前有沒有留給我口信。”
“好吧!我等你的消息。”
郭宋告辭走了,薛勳回了府宅,卻見妻子從女兒房間裡出來,薛勳低聲問道:“怎麽樣?”
韓氏點點頭,歎息道:“那孩子真心不錯,萬裡迢迢把女兒完璧送回來了,就衝這一點,我也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我給他說過了,讓他盡快找長輩來提親,咱們也得準備一下,爭取在明年春天之前把他們婚事辦了,我也算了結一個心願。”
.........
郭宋來到了東市聚寶閣,聚寶閣的生意雖然看起來和別的店鋪一樣冷清,但聚寶閣的大生意並不是在店鋪裡,它有自己的高端客戶群,主要是皇親國戚和豪門貴族,每次有新的好東西做出來,聚寶閣總是會送上門去。
就像當初聚寶閣從郭宋部屬手中收購的近千塊美玉,基本上已經被京城愛玉的豪門貴族們買光了。
張雷幾次想打郭宋寶庫的主意,都被郭宋嚴詞拒絕。
郭宋騎馬來到了聚寶閣,將馬匹交給夥計,問道:“你們張東主可在?”
“在!剛剛才過來。
“老五,你回來了!”郭宋話音剛落,裡面便傳來張雷爽朗的笑聲。
身材高胖的張雷快步走了出來,笑眯眯道:“我估摸你這幾天就該回來了,今天早上還和你嫂子說起,你果然回來了。”
“師兄看來心情不錯,又當爹了?”
“差不多吧!你大嫂前幾天生了一個男孩,小嫂子下個月生,我估摸著是個千金,為她們兩個接生,我光產婆就請了五人,還有十幾個服侍她們的仆婦,光請人就花了幾千貫錢。”
郭宋微微笑道:“這點錢對你來說毛毛雨了,估計再請我吃一頓午飯你也應該拿得出來。”
張雷一揮手,“走!今天就算傾家蕩產也要請你吃一頓。”
兩人來到東市大門外的金昌酒樓,這家酒樓不是長安前十,但有些特色菜,像燴黃河鯉魚、烤鹿肉在長安很有名氣,當然還有熱情洋溢的胡姬當壚。
張雷走到門口,一名儼如花蝴蝶般的胡姬跑了出來,抱著張雷脖子,重重在他腮幫子上親了一口,“張哥再不來,小妹的眼睛都望穿了。”
郭宋在一旁看得臉直抽,他發誓這個死胖子再去打獵,就算被熊吃了,自己也絕不救他。
張雷有些尷尬,掙脫胡姬對郭宋打個哈哈道:“逢場作戲,不必當真哈!”
郭宋聳聳肩,“你給我說做什麽?你應該給大嫂解釋。”
“算了,懶得給你說,這種事情等你成婚後就懂了。”
兩人上了二樓,找個靠窗位子坐下,剛才的胡姬給他們端來酒菜,坐在一旁替他們烤肉。
“師兄,你的傷情怎麽樣?”郭宋給張雷斟滿一杯酒問道。
張雷點點頭,“傷已經好了,但可能傷到一點筋脈,超過五十斤就會疼痛,我的武藝算是徹底廢了。”
“你的武藝本來就用不上,你是堂堂的張大東主,誰會讓你扛五十斤的東西?”
“那是,不說我了,說說你吧!這趟巴蜀之行,婚事定下來了?”
郭宋笑著點點頭,“薛世叔算是正式同意,明天后我去一趟郭府,請老令公替我做媒。”
張雷撓撓頭,“為什麽不讓我替你做媒?”
“這是薛世叔的意思,最要讓長輩出面。”
“做媒一般是需要媒人出面,不能用自家人,既然薛父已經正式同意把女兒嫁給你,我覺得就不需要再用媒人了,你可以請郭老令公出面,直接下聘書。”
郭宋搖搖頭,“薛家同意歸同意,但沒有媒妁之言怎麽行,原本太子說他替我做媒,現在我請不起他了,我想請顏相國替我做媒。”
張雷翻了個白眼,“看來我這個小人物你已經看不上嘍!”
“師兄,我沒有看不上你的意思,但我們要給薛家面子,薛母本來就比較勢利,給她臉上增點榮光,她的抱怨也少點,是不是?”
張雷連忙擺手,“我只是給你開個玩笑,你別當真,我這人做事不太著調,你大嫂就說我總是壞別人事,你的婚事是大事,我替你跑腿,準備聘禮什麽的,我包了。”
郭宋沉吟一下道:“我想把宣陽坊那座三畝宅子就作為聘禮送給薛家,師兄覺得行不行?”
“當啷!”
正給他們熱酒的胡姬把酒壺打翻了,她滿臉通紅,連聲抱歉,心中卻暗暗怎舌,這個年輕人是誰啊!宣陽坊的三畝宅子,至少價值三萬貫錢,居然當聘禮送掉,簡直太嚇人,自己怎麽就遇不到這樣有錢的公子?
張雷取出一錠銀子, 扔給她,“你去吧!這裡我們自己來。”
胡姬收起銀子,給郭宋拋個媚眼,笑吟吟走了。
張雷笑道:“你知道她為什麽失態,打翻了酒壺?”
郭宋搖搖頭,張雷呵呵笑道:“她是被你嚇著了,聘禮是送雁、送酒,最多再送口豬羊,從沒有聽說過聘禮送房宅的,不過你想把宅子送給薛家也可以,但要放在財禮中,薛家還要送陪嫁之物,我估計就是一堆書,這件事我去和薛父商量一下,免得人家拿不出嫁妝難堪。”
郭宋這才明白自己鬧了笑話,他確實不懂結婚流程,他沉吟一下問道:“天子服喪期,允許成婚嗎?”
“一個月內確實不允許,到明年正月初五以後,就沒有禁止了,這只是指最後一步婚禮,其他步驟並不影響,可以先做起來。”
郭宋默默點頭,今天他就要開始忙這件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