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群馬匪卻讓郭宋深刻嘗到了騎射的強大威力,不愧是中世紀的第一等武藝,崆峒山那幫道士下山來,鐵定被這些黑衣人一箭一個,收拾得乾乾淨淨。
相比百步奪命之箭,他們的飛刀流星錘,簡直就是小孩過家家。
郭宋在最高的一棵松樹坐了一個多時辰,小鷹就停在他的肩膀上,他眼睜睜看著一群黑衣人燒掉同伴屍體,催馬離開了森林,向西方而去,漸漸消失在草原盡頭。
郭宋再次從森林裡出來,天色已經黃昏了,小雞燉蘑菇已經成為泡影,烤鹿肉也變得無比遙遠,他在大松樹上剝半包松子,一邊嚼一邊向官道走去。
忽然,後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郭宋回頭,只見數十名羌民騎馬奔了過來,其中一人正是他救下的那名婦人。
婦人看見了郭宋,指著他激動大喊,一名老者催馬上前大喊道:“道長請留步!”
居然是漢語,郭宋連忙迎上去,“老丈有何見教?”
老人見郭宋身上無傷,頓時松了口氣,“佛祖保佑,道長平安無事。”
“本道有三清祖師護佑,區區幾個小毛賊,當然傷不了我!”
“道長說笑了,他們可不是小毛賊啊!他們擄人從不留活口,多謝道長救下我的女兒。”
這時,一個臉黑得如木炭一般的羌人男子上前跪下,他長得不高,但身體十分強壯,一臉老實憨厚,他給郭宋拚命磕頭,一臉感激,不知在說什麽?
老人在旁邊解釋道:“他是我女兒的丈夫,是個老實巴交的牧民,他感激你救了他的妻子,否則他的三個孩子就失去母親了。”
原來這個黑壯漢子就是那個婦人的丈夫,看來有些事情不能多說,郭宋連忙扶起他,再三解釋自己是出家人,救人是本份,讓他不用客氣。
“道長,請到我們部落去吧!就在南面三十裡外。”
郭宋哪有心思做客,他一心要去張掖城找到師父,他便抱拳婉拒道:“我還有事情要趕去張掖城,以後再來拜訪吧!”
老者微微笑道:“如果道長要見木真人的話,就不用去張掖城了。”
郭宋頓時跳了起來,急聲問道:“我師父在你們那裡?”
“木真人這些天一直在我們部落。”
真是無巧不成書,自己急著趕去張掖城,沒想到師父就在羌人部落。
這時,黑臉漢子牽來一匹馬,請郭宋上馬,郭宋一臉為難,對老者道:“不瞞老丈,我從未騎過嗎?”
“可我女兒說你會騎馬。”
“那是情況危急,被逼出來的,實際上我從未騎過。”
老者呵呵一笑,“看來道長有騎馬的天賦,不妨,我們慢慢騎著走就是了。”
話說到這一步,郭宋隻得硬著頭皮上馬,別人是翻身上馬,他是凌空一躍上馬,穩穩地騎在馬鞍上,贏得周圍羌民一陣熱烈的掌聲,他這一招儼如神仙上馬,比翻身上馬瀟灑多了。
騎馬主要是講究襠力,夾得緊馬鞍,然後要掌握平衡,就像學騎自行車一樣,掌握了平衡,問題就不大了,然後就是從慢到快的熟練過程。
論平衡力郭宋堪稱天下第一,論襠力他也同樣實力強大,他唯一缺的就是經驗。
郭宋一路默默感悟著騎馬的感覺,走了十幾裡,
他忽然輕輕一催馬,戰馬竟然竟然小步奔跑起來,看得眾人驚訝萬分。 郭宋當然不敢縱馬疾奔,小步奔跑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這時,有幾個牧民指著頭頂上蒼鷹大喊,蒼鷹居然一路跟著他們。
郭宋打了個呼哨,小鷹收翅從天空落下,精準地落在郭宋的肩頭,頓時讓眾人羨慕得眼睛都紅了,草原男子哪個不酷愛蒼鷹?
“郭道長,這是你的鷹?”老者一臉羨慕地問道。
“是我從小養大的,一路跟著我來河西。”
郭宋忽然想起師父說過的話,他對鷹的了解就是來自河西走廊上的牧民。
郭宋連忙問道:“老丈,我這鷹還需要再熬嗎?”
老者笑道:“你這叫天鷹,也就是生下來就和你在一起,它天生就把你當做是自己父親或者主人,根本不需要熬鷹,而且比熬的鷹更忠誠,它會跟你一輩子。”
郭宋笑得嘴都合不攏,這比說什麽奉承話都悅耳,令他無比開心。
……….
范寧要去的這個羌人部落叫做黑山部,傳統牧場在休屠湖南面的黑山腳下,他們冬天會趕著牲畜來祁連山下過冬,現在正好是返回休屠湖的途中。
到黑山部的營地時,天已經黑了,營地裡點燃了十幾座篝火,數百名族人正聚在一起燒烤羊肉吃晚飯。
郭宋翻身下馬,一眼便看見最大一座篝火旁,一個老道士正笑吟吟和幾名老者說話,可不就是他師父木真人嗎?
郭宋激動地跑上前,“師父,你怎麽會在這裡?”
“你這個臭小子,怎麽不去張掖城?”
木真人正要伸手在他頭上敲一記,忽然想起什麽,手一縮,往天上看了看。
郭宋撓撓頭笑道:“小鷹在路上找到一個大鳥窩,已經睡下了。”
木真人見到徒兒,也著實心花怒放,給他介紹旁邊老者,“這位是我的老朋友蒲羅善,現在是黑山部的酋長,以後他會關照你。”
蒲羅善是個很和善樸實的老者,也會說一口流利的漢語。
他笑眯眯道:“你救了英,那就是我們部落的貴客了。”
郭宋心裡有點糊塗,連忙施禮含糊說了幾句。
這時,英的丈夫帶著三個孩子端著一隻大木盤走上前,木盤裡是一隻烤好的全羊,他們跪著把全羊獻給了郭宋,又給他斟滿一大海碗馬奶酒。
木真人笑道:“這是他們家最崇高的敬禮,你把酒喝乾,把羊吃光,就是給他們最好的回禮。”
郭宋望著裝了起碼五斤酒的大海碗,還有這麽大一隻烤羊,聽說要喝光吃光,他眼睛都直了。
當天晚上,郭宋喝得酩酊大醉。
………….
次日天剛亮,郭宋在熟睡中被師父推醒,“準備出發了!”
黑山部現在正處於返回休屠湖的途中,天不亮他們便開始收拾營帳準備出發,郭宋喝醉了酒,否則他五更時分就該起來打坐了。
沉沉熟睡了一夜,又用冰涼刺骨的祁連山融雪河水洗了臉後,他著實精神抖擻,一路旅途的勞頓統統消除。
郭宋騎在一匹高大雄健的黑馬上,這匹馬便是昨天在樹林裡搶奪的戰馬,英的丈夫一早將這匹馬送來給他。
唐朝的羌胡人並不狹隘,妻子被馬匪擄走侮辱,他們只會提刀去和仇人拚命,而不會責怪無辜的妻子。
昨天晚上,英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丈夫後,郭宋更贏得了她丈夫的感激,要知道馬匪在凌辱自己妻子後,一定會殺了她。
郭宋已經找到了騎馬的感覺,但他還需要時間來慢慢磨練。
他搭手簾望著天空盤旋的小鷹,問道:“師父,你說馬匪會不會來襲擊這支遷徙的牧民隊伍?”
木真人冷笑一聲,“你真以為他們是馬匪嗎?”
郭宋一怔, “難道不是馬匪?”
木真人搖搖頭,“河西走廊上的馬匪早在十幾年前就被唐軍剿滅了,這次出現的馬匪應該是沙陀人的探子,是他們的騎兵精銳,派來甘州和涼州刺探情報,為沙陀人南下做準備。”
“原來是沙陀騎兵!”
郭宋輕輕感慨道:“難怪騎射那麽厲害。”
“沙陀人的騎射確實很厲害,當年在大鬥拔谷一戰,六千沙陀騎兵全殲三萬吐谷渾騎兵,把吐蕃勢力趕出河西走廊,就是靠他們的騎射,不是我想要誇讚他們,如果是平原作戰,他們六千騎兵完全可以輕松擊敗三萬唐軍,橫掃隴右。”
木真人年輕時可是大名鼎鼎的王忠嗣,連他都這樣說,也足見沙陀人的厲害,而且郭宋也知道,後來李克用便是率領三萬沙陀騎兵橫掃中原,剿滅黃巢軍,建立後唐,
郭宋心中忽然有點不舒服,便岔開話題道:“師父怎麽會在黑山部?”
“安排你學習騎射的地方唄!之前我急匆匆趕去鳳翔,想找你二師兄要一匹戰馬,結果還是去晚一步,你二師兄的軍隊被派到臨洮去了,我隻好又來找黑山部的老朋友幫忙。”
“二師兄從軍了?”郭宋又驚又喜問道。
木真人點點頭,“他現在混得很不錯,六年前從軍為旅帥,在對吐谷渾人的戰爭中屢立戰功,已升為鳳翔右軍都將。”
“二師兄俗家姓名叫什麽?”郭宋只知道二師兄叫做甘雲,卻不知道他的俗家姓名。
“他出身隴西大族,俗家姓李,他叫做李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