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今天起得稍晚,正在飯堂裡用早飯,後院忽然隱隱傳來一陣輕微的喧鬧聲,郭宋一怔,“這是怎麽回事?”
坐在郭宋對面的薛濤放下筷子道:“我去看看!”
“別管了,應該不是什麽大事,有事情管家婆會來稟報的。”
郭宋話音剛落,只見楊管家婆跑來道:“夫人,猛子又抓到一隻。”
“抓到什麽?郭宋不解地問道。
薛濤苦笑一聲道:“從昨天下午,猛子便不斷地抓城中的鳥,我們都用魚肉和羊肉喂它,它其實並不餓,就是見不得別的鳥在天空飛,主要是鴿子,昨天已經抓四隻了,死鴿子就丟在它棲息的大樹下,今天這一隻應該是第五隻了。”
郭宋呵呵笑道:“這家夥一向就很霸道,它出現曲江後,芙蓉園的珍禽一隻都不剩了,在豐州也是,九原城的鴿子全部被它抓光。”
楊管家婆又道:“今天這隻鴿子有點奇怪,腳上還綁著一隻細管子。”
郭宋一怔,立刻騰地站起身,“鴿子在哪裡?立刻給我。”
“就在大樹那邊!”
郭宋推開坐榻立刻向後院走去,他十分不滿地對楊管家婆道:“這種事情必要立刻稟報我,知道嗎?”
楊管家婆嚇得連連點頭,薛濤追上來問道:“夫君,怎麽回事?”
“猛子抓的是信鴿,裡面必然有重大軍情,昨天四隻鴿子都統統給我找來。”
薛濤連忙吩咐楊管家婆去尋找昨天的鴿子。
郭宋很快來到後花園,只見猛子神情孤傲地站在樹上,在樹下一塊大石上放著一隻死去的灰鴿子,郭宋上前細看,腿上果然綁著一隻細管,他將細管取下,其實是卷成細管狀的一卷紙。
“昨天的四隻鴿子腿上有這種細管子嗎?”他回頭問幾名丫鬟。
幾名丫鬟搖頭,“都沒有!”
這時,楊管家婆拿著一隻木盒子跑來,裡面便是昨天猛子抓到的四隻鴿子,幸虧還沒有埋掉。
郭宋看了看,都是普通的鴿子,他把今天的鴿子屍體也扔進盒子裡,對楊管家婆道:“以後猛子抓住鴿子或者別的鳥,只要腿上綁有東西的,要立刻通知我!”
“使君放心,我記住了!”
郭宋打開紙卷,裡面密密麻麻寫滿文字,都是他看不懂的粟特文,薛濤湊上前看了看道:“這是粟特文,長安就有很多人認識,或者讓康保看看。”
一句話提醒了郭宋,張掖是粟特人進長安的橋頭堡,城內粟特人極多,官府肯定有人認識。
他隨即對薛濤道:“我出去了,今天可能會晚點回來,晚飯就不用等我了。”
薛濤也知道夫君剛到甘州,事情肯定很多,便點點頭道:“夫君自己當心!”
郭宋稍微收拾一下,便快步出去了,他府宅對面便是都督府官衙,而旁邊就是縣衙,兩座官府緊靠在一起,郭宋直接來到縣衙。
和粟特商人打交道最多的還是縣衙,郭宋直接來到了縣衙。
甘州管轄的地域廣闊,包括北方的居延海也是甘州管轄范圍,只是居延海已經被沙陀人佔領,盡管管轄地域廣闊,可甘州卻只有兩座縣城,北面的張掖縣和南面的刪丹縣。
目前張掖縣的縣令已經被朝廷調去隴右,新縣令便是榆林縣令曹萬年,被郭宋調來甘州,只是曹萬年還沒有上任,縣裡的政務由縣丞余緒德兼管。
聽說都督來到縣衙,縣丞余緒德連忙出來迎接,“不知都督到來,卑職有失遠迎!”
郭宋笑問道:“縣衙可有通曉粟特文字的人?”
“有!當然有,都督請進後堂坐下,卑職馬上找人。”
郭宋在內堂坐下,不多時,余縣丞領來一人,此人是名稅吏,四十歲左右,專門和粟特商人打交道,精通粟特語和粟特文。
稅吏躬身行禮,“小人蔣少遊參見都督!”
郭宋把小紙卷遞給他道:“這紙卷上的文字是什麽意思,你直接翻譯出來。”
稅吏接過紙卷,打開看了一遍念道:“唐軍增精兵一萬以及大量軍資,都督郭宋,曾射殺朱邪未明。”
稅吏又念了一遍道:“啟稟都督,看似寫滿了紙片,實際上就這點內容。”
旁邊余縣丞的臉色都變了,這是有粟特人充當沙陀軍隊的內應啊!
“都督,這是何人私通敵軍?”余縣丞急聲問道。
郭宋搖了搖頭,“事實上我也不知道,這是我豢養的獵鷹今天早上抓到一隻信鴿,信鴿腿上就綁著這張紙條,所以我來找你們了解粟特人的情況。”
余縣丞呆了一下,眼巴巴望向稅吏,他從未統計過粟特人的情況,就看稅吏能不能替自己解圍。
稅吏也有點頭大,連忙道:“啟稟都督,大部分粟特商人都撤去涼州了,城內確實還有少部分粟特商人,但具體卑職也不清楚.......”
這樣回答可交不差,余縣丞連忙道:“請都督給我們兩天時間,我們一定把粟特人的情況調查清楚。”
郭宋點點頭,“調查可以,但注意不要打草驚蛇!”
“卑職一定會找個充足的借口。”
郭宋隨即離開了縣衙,盡管昨天晚上安仁貴向自己效忠,並揭發了其他三名中郎將對自己的不滿,但郭宋這兩天並不急於著手整頓軍隊,一方面他要隱藏安仁貴效忠自己的事實,今天動手會讓人懷疑,隔兩天效果比較好。
另一方面,他也要給其他將領一些考慮的時間,如果李徽或者於虎也決定效忠自己,也可以給他們一次機會,不到迫不得已,郭宋並不想采取清洗的措施。
.........
玉門酒樓三樓的一間雅室內,於虎將一封信遞給張涼,“這是王都督從代州送來的快信,要求我們盯住郭宋,不準他再糾纏以前的事情,他承諾會把我們調去代州出任中郎將。”
張涼接過信看了一遍,眉頭微微一皺,“王都督似乎也意識到郭宋要翻他以前的舊案?”
“郭宋這個人一向就喜歡踩著別人上位,他要表現自己,又要拉攏人心,肯定會把矛頭對準王都督,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王都督當然能猜到。”
“可是我們沒法制止啊!他絕不會聽從我們的勸阻。”
於虎喝了一口酒,冷冷道:“辦法也不是沒有,他要在甘州立足,必須得聽從大將們勸阻,只要我們聯絡更多人反對, 我就不相信他會冒險強推。”
張涼點了點頭,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了。
於虎取出事先準備好的誓盟書,連同筆墨和印油一起放在張涼面前,張涼頓時有些為難,緩緩道:“如果要簽字的話,我估計大部分人都不會答應了,畢竟大家都是給我們面子,真要他們和新都督對著乾,恐怕沒有幾個人願意。”
於虎冷冷道:“別人我不管,但你一定簽字畫押,我們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
於虎第一個便找到了中郎將李徽,他的資格最老,只要他堅持反對,其他人都會聽從。
大帳內,李徽喝著茶,半天沒有說話,於虎注視著他目光道:“李將軍,當初王將軍清理了趙騰蛟的心腹,最後卻把你留下來,還有,李將軍負責新兵招募時,有些帳是說不清楚的,我們大家都心知肚明,王都督可沒有追究你的責任,你終究是欠了王都督人情,這個時候李將軍卻裝聾賣啞,令人心寒啊!”
李徽無奈,隻得歎口氣道:“如果大家都不讚成彈劾王都督,我也會明確表態,這樣可以吧!”
“不行!”
於虎態度堅決道:“你是中郎將,你不能在郎將們的後面表態,你必須表態在前面,這樣吧!我第一個,張涼第二個,希望李將軍第三個表態,如何?我已經仁至義盡了吧!”
在於虎刀一般的目光逼迫下,李徽最終隻得勉強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