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統給我回去!”
一名老者走出來大吼一聲,狗子都夾著尾巴跑回去了。
老者上前給杜佑躬身行禮,“參見杜使君!”
杜佑前些日子來這裡調查過,老者還認識他。
杜佑指指郭宋給他介紹,“這位是我的上司,他便是.......”
杜佑的話還沒有說完,老者卻看清了眼前這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嚇得他連忙跪下,“小民王翰不知是晉王殿下,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郭宋聽他說話和氣度都不像普通老農,便問杜佑道:“這位是.......”
杜佑笑道:“這是老丈三十年前曾是鹹陽縣尉,得罪當時朝中權貴,被罷官免職,現在就是一個普通百姓。”
郭宋點點頭笑道:“王老丈請起!”
老者連忙帶著郭宋一行來到他家,王翰的家在村裡看來還不錯,畢竟做過幾年官,有點底蘊,房宅佔地兩畝,都是青磚瓦房,家中有老妻,兩個兒子,兒媳,幾個孫子孫女,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郭宋的隨從較多,大家索性在院子裡坐下,王翰搬出十幾隻小胡凳。
郭宋喝了口熱茶,笑問道:“王老丈現在在做什麽?”
“回稟殿下,小民前些年做了幾年鄉正,現在年紀大了,基本呆在家裡,有時候周圍村民鬧點矛盾,我幫他們調解,或者幫他們寫點信什麽的,我的兩個兒子都是種田為生。”
郭宋又問道:“王老丈家的土地是朱泚分的,還是自己的?”
“都有,之前我自己就有百余畝薄田,後來兩個兒子從皇莊中一人分到三十畝土地,家裡有一百六十畝地,還算不錯了。”
“兩個兒子打算分家嗎?”
王翰想了想道:“打算明年分,他們自己有土地,然後來租種我的土地,交給我的租子就算我和老伴的養老。”
郭宋點點頭,“關於從皇莊裡分得的土地,現在底層百姓都是怎麽想的?”
“說實話,大家都很擔心,怕朝廷把土地重新收回去,當時朱泚分配的時候也比較混亂,和縣官關系好一點,就多分一點,如果沒有關系,那就只有一點點,據我所知,有人分到了千畝,有人隻分到兩三畝,而且也沒有什麽規矩,有人家男男女女都有,連死去幾十年的父母都有,有的人家只有丁男有,甚至還有好多人家都沒有拿到,總而言之,大家都很不滿,覺得不公平,可又擔心官府把土地收回去。”
郭宋回頭問杜佑,“如果公正分配的話,一個人應該分多少?”
杜佑沉吟一下道:“我們初步計算了一下,丁男三十畝左右,丁女十畝,十六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丁男和丁女分配,應該以這個數額為準。”
“那統計出來了嗎?每戶人家分配了多少畝?”郭宋又問道。
“基本上統計出來了,各個縣裡就有記錄,我們把記錄匯總,已經出來了,王老丈說得完全正確,分配土地多的多,少的少,很多人家索性就沒有,非常不公平。”
這時,王翰又問道:“現在有傳聞說,官府不承認朱泚分配的土地,要把土地收回去,不知是不是真的?”
“是啊!是不是真的?”
郭宋才注意到周圍來了很多百姓,都遠遠站著,眼巴巴地望著自己。
郭宋微微笑道:“現在還沒有正式定下來,不過可以給大家透個底,土地收回去的可能性不大,但它和普通的土地又不一樣,可能在出售方面會有限制。”
眾人聽說不會收回去,心中都熱切起來,王翰又問道:“殿下的意思是說,這些分配的土地以後不允許出售?”
郭宋淡淡道:“這樣說吧!老丈自己有百畝薄田,關中的土地價格,上田每畝十貫老錢,老丈隨時可以把自己的百畝田賣出去,賣給張三李四都行,拿到一千貫錢,但朱泚分配的土地就不能隨便買賣,如果缺錢實在想賣,那只能賣給官府,價格就是每畝三貫錢,這就叫限制田,如果隨意賣掉,官府也不會換發地契。”
“那能否繼承呢?”旁邊有個老者急了。
郭宋見他年事已高,估計是擔心子孫無法繼承,郭宋便道:“繼承也看具體情況,如果是自己的兒子、女兒、孫子或者老伴,那可以繼承,一樣的會有出售限制,可如果是侄子、兄弟,那就不行,父母原則上也可以繼承,但僅限於父母,父母就不能再繼續給別的子女了,簡單的一句話,這種限制土地只能傳子不傳侄。”
剛才問話的老者明顯松了口氣,他有兒子,那就問題不大了,有個婦女忽然驚訝問道:“剛才沒有聽錯吧!還能傳給女兒?”
“你沒有聽錯,確實可以傳給女兒,你女兒還可以傳給她的孩子。”
..........
從小村出來,時間已快到中午,眾人便暫掉頭回城,郭宋騎在馬上問道:“現在關中沒有莊園了吧?”
杜佑笑了笑道:“怎麽可能一座莊園都沒有呢?還有兩座大莊園和十幾座小莊園,像杜家的五十頃地的莊園,朱泚就沒敢動,韋家的也是,朱泚還是有所顧忌的。”
“兩座大莊園是誰的?”郭宋又問道。
“一座是朱泚自己的,涇源兵變時,他就住在自己莊園內。”
“還有一座呢?”
杜佑奇怪地看了郭宋一眼,忍不住笑道:“還有一座莊園是殿下您的,殿下不知道自己在關中還有莊園嗎?”
郭宋這才想起自己的莊園,他都快要忘記了。
“我真有點糊塗了!”
郭宋呵呵一笑道:“看來朱泚還是很照顧我的情緒,沒有把我的莊園分掉。”
杜佑歎息一聲道:“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啊!”
這個馬匹拍得恰到好處,讓郭宋心中很舒服,這時,他想起一事問道:“剛才我說,要按照標準重新整頓土地,多分的要收回,少分的要補上,這樣算下來,還會不會有多余的土地?”
“肯定有!”
杜佑笑道:“朱泚任命的那些縣令,哪個不是分了幾千畝上萬畝土地,他們的親戚朋友也是少則幾百畝,多則上千畝,卑職和手下估算過,至少還能收回兩成的土地。”
“如果真有兩成的土地,這些土地就把文武百官的永業田償還了,實在不夠還,就從沒收的財物中進行補償。”
“那皇族......”
郭宋沉默片刻道:“皇族和外戚暫時不考慮。”
“卑職明白了!”
眾人加快速度,向長安城奔去.........
回到自己官房,士兵送來一份飯食,郭宋喝了一杯酒,他心中著實有點懷念太原的妻兒了,忙完這段時間,他就該回去了。
吃罷午飯,溫邈遞給郭宋一封信,“殿下,這是張東主上午送來的,他再三囑咐讓我交到你手中。”
郭宋看了一眼書信,不由一怔,這不是張雷的字跡啊!”
他連忙打開信,竟然是獨孤立秋寫給自己的親筆信,等他看完信,不由騰地站起身道:“給我準備馬車,現在就準備,去西市!”
郭宋著實沒有想到,獨孤立秋已經在長安了,他是幾時來的,自己竟然不知道。
馬車準備好了,郭宋坐上馬車,在數十名親衛護送下,向西市的眉壽酒鋪駛去。
眉壽酒鋪還是和前幾年一樣,目前郭宋已經沒有份子了,由張雷和獨孤家族各拿五成的份子,大門前和往常一樣排著長隊,郭宋的馬車在側門前停下,張雷已在這裡等候多時。
“快進來,獨孤家主就在後院。”
張雷歎了口氣,“他情況不太好。”
“出了什麽事?”郭宋驚疑問道。
“他受傷了,你進去就知道,這裡不好說。”
獨孤立秋受傷了,這是怎麽回事?郭宋心中愈加驚疑,快步向酒鋪後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