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提醒了郭宋,自己居然把漢長安城這麽大片的土地忘記了,他當即立斷道:“那就在漢長安城,這個活你們接不接?”
張雷和李安對望一眼,兩人眼中都露出興奮之色,他們之前替郭宋買官宅,對長安各地的田宅情況了如指掌,他們知道漢長城都是用來安置流民,流民被趕去河西後,漢長安城的大部分地方都荒廢下來,到處是大片破草屋,甚至是長滿野草的荒地,土地很便宜,稍微給官府一點錢就能買下來。
長安人也不屑於去漢長安城買地造房,名聲太差,住在那裡實在丟面子,但如果那裡搖身變成了官宅聚集地,就不一樣了,地價肯定會大漲,如果自己能多屯一點土地,那是要發大財啊!
“我們乾!”
兩人異口同聲,這確實是一樁大買賣,他們怎麽能拒之門外。
“要接的話,後天一早來晉王府簽約,建造的時間有限制的,房宅的品質有要求的,要磚瓦房,你們明白嗎?”
“我們明白,反正我們造完後,在本錢上面加三成淨利,這樣大家都清清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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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郭宋來到了晉王府官房,記室參軍溫邈抱著一堆文書過來,郭宋望著桌上厚厚一堆文書直皺眉頭,“這些都要我來批準?”
“不!不!殿下誤會了,這最近幾個月所有發生的重要事情,大部分都處理了,需要殿下處理的,一共只有十五件,卑職只是想讓殿下過目。”
“這些文書可有匯總目錄?”
“有!卑職已經製作好了,放在最上面。”
“好吧!我先看一看,有問題再找你。”
“卑職告退!”
溫邈正要退下,郭宋想起一事,把他叫住了。
“還有一件事,你要立刻處理。”
郭宋取出一份他自己手寫的契約,遞給溫邈,“這份契約是關於修建官宅的,你拿給曹令台和杜司馬看一看,需要完善的地方他們可以補充,沒有問題就正式抄寫一式兩份,明天一早張東主和李東主要來簽約。”
“卑職現在就去。”
溫邈接過契約匆匆走了。
郭宋隨手拿起文書上面的內容索引目錄,細細看了起來。
他臨走時,把關中事務托給了曹萬年和杜佑,大小事情都由他們二人商量著辦,如果問題重大,他們拿不定,可以等自己回來再說。
曹萬年跟隨自己多年,知道自己的做事風格,他能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考慮事情,而杜佑曾是朝廷的尚書右丞,主管吏、戶、禮三部,政務經驗十分豐富,兩人配合得很默契。
郭宋對其中一份很有興趣,是雲陽縣縣令趙鈞提出的一份申請報告,雲陽縣要求徹底清查奴隸黑戶,這份報告曹萬年和杜佑都批示,留待晉王殿下批準。
事實上,郭宋去年就開始在河東廢除賤籍,強令各大莊園釋放奴隸,增加人口,但河東除賤廢奴令並沒有深化,只是淺嘗則止,各州縣官府還是有大量官奴,城內大戶人家都有奴婢。
唯一成功的就是賤籍被廢除,大量倚靠豪門的賤戶有了自己的戶籍,另外娼戶、樂戶、軍戶、匠戶等等特殊戶籍都被廢除,統一編為民戶。
但奴隸在官府連賤籍都不是,廢除賤籍自然就和他們無關。
比如說,夫妻二人原本是平民,被迫賣身成為奴隸,官府平民冊中就除掉了他們的名字,把他們名字登記在奴隸冊,同時立下身契,這還算好的,至少在官府統計時能查到他們的名字。
還有一種情況,這對夫妻生下的孩子也是主人的奴隸,如果主人不去官府備案,這個孩子在官府就沒有任何記錄了,這就叫奴隸黑戶,這樣的奴隸在現實生活中大量存在,他們人身沒有任何保障,就和牲畜一樣,很多人一輩子在莊園中種田,直到死去。
其實在奴隸這件事上,宋朝就做得很好,宋朝沒有奴隸,大家都是平民,商品經濟高度發達,人口流動很大,土地兼並的情況也不嚴重。
原因很簡單,兼並了大量土地,卻沒有奴隸替他耕種,如果交給佃戶耕種,而佃戶交的租不多,田稅還要自己承擔,也很不合算,還不如投資商業,賺得更多一點。
唐朝之所以土地兼並成風,很大程度上就和蓄奴制度有關,郭宋也希望能夠像宋朝一樣廢除蓄奴製,但這個需要時間,一步一步來,很多改革都是水到渠成,比如奴隸不能買賣,必須支付工錢,不準人身傷害等等,等奴隸變得徒有虛名時,廢除它就水到渠成了。
所以雲陽縣提出徹底清查奴隸黑戶,郭宋很感興趣,這就是很好的第一步,一旦雲陽縣成功,就在可以在各地進行推廣,這種奴隸黑戶轉為明奴抵觸不會太大,畢竟轉為明奴還是奴隸,只是需要去官府登記,讓官府能夠摸清自己轄地的真實人數。
郭宋把這份報告取了出來,放到一邊,明天他要去雲陽縣實地看了一看。
這時,一名從事在門口道:“啟稟殿下,杜司馬求見!”
郭宋點點頭,“請他進來!”
杜司馬就是杜佑,他正式被封為晉王府左司馬,晉王府原來的司馬是張謙逸,郭宋又將司馬分為左右司馬,這樣一來,左司馬杜佑,右司馬張謙逸,長史潘遼,如果再加上肅政台令曹萬年,肅政台使薛長壽,白虎堂主判劉梓,天策府長史張裘安,這七人實際上就組成了郭宋的政事堂軍政班子。
現在杜佑和曹萬年一起,負責協助郭宋清除朱泚在關中和長安遺留的種種弊端,理清各種關系脈絡,為晉王府和天策府遷到長安做準備。
杜佑匆匆走進了房間,躬身行禮,“參見使君!”
“杜司馬這段時間辛苦了,請坐!”
郭宋很客氣地請杜佑坐下,又讓茶童上茶,杜佑笑道:“這段時間確實很忙,但覺得很充實,把以前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慢慢扭轉過來,心中痛快得很。”
“土地再分配解決了?”
“基本上解決了,我分給各縣,然後軍方協助,我派出的人負責監督,可以說不接受也要接受,還好,阻力比我想象的要小得多,主要是那些通過各種關系多佔田的人,如果不接受,那就一律沒收,什麽都得不到,殺了十幾個人後,其他都老老實實接受了。”
郭宋點點頭,他認可杜佑的方式,不拿出點霹靂手段,一味講道理是沒有效果的。
“農村是耕地,城內卻是宅子,宅子清理得如何了?”
杜佑躬身道:“宅子比耕地容易得多,我們朱泚主政關中期間的宅契變更全部找出來,剔除合法交易的,剩下全部作廢,勒令佔房者搬走,整個十二月份就把這個問題解決了,涉及關中各地數千座宅子。”
“問題是......怎麽知道哪些是合法交易呢?”郭宋好奇地問道。
杜佑微微笑道:“其實也簡單,合法交易一定要交稅的,沒有交稅,當然不合法,如果本身是你情我願的交易,買賣雙方可以補交稅,使交易變得合法。”
“這裡面難道一點問題都沒有?”郭宋問道。
杜佑沉吟一下道:“確實有一些問題,主要涉及官宅私賣,朱泚任命的官員將官宅賣了,賣得的錢進入個人腰囊。”
“那這種情況你們是怎麽處置的?”郭宋追問道。
“這種事情也要一分為二, 如果是極為低廉的價格賣給他的親朋好友,這個沒得說,一律沒收,如果是正常價格賣給商人或者其他大戶人家,而且這個官員私貪的錢已被我們沒收,這種情況下,我們是退回七成房錢,把宅子收回來,本身買官宅就有風險,他們既然敢買,就必須承擔三成的損失。”
“他們沒有怨言?”
“怎麽會沒有怨言,但我告訴他們,這已經很厚道了,從前朝廷處置這種情況,一文錢不退,損失都是他們的,如果他們還不滿意,那大家就撕破臉皮,一文錢不退,你要想遷去成都,就去好了,結果所有人都老老實實簽字接受了。”
郭宋大笑,“杜司馬還是很有魄力嘛!”
“殿下過獎了,很多事情都是逼出來,不快刀斬亂麻,就會遺禍無窮。”
“杜司馬還有別的什麽事情嗎?”
杜佑點點頭,“卑職還有兩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向殿下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