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勝伸手往徐煥脖子上一摸,嚇的徐煥上身後仰,一聲尖叫摔在了地上。郭勝哈哈笑著,起身把他拉起來。
“他那狠勁兒比我厲害,頭一刀下去,血噴了一身一臉,他兩隻眼睛賊亮,一點兒都不怕,我們兩個,也不知道殺了幾個人,其實也沒殺幾個人,都是餓極了的,哪有力氣?
天亮的時候,我就拉著胡磐石藏在幾具屍體下面,那幫海盜本來就餓的神志不清了,在血泊中醒來,嚇壞了,我就喊了句,官兵來了!那些海盜瘋了一樣就往外衝。
哪裡衝得出去?剛衝出那堵矮牆,沒跑幾步,就被官兵射殺了。
後來,官兵進來查看,說我和胡磐石也是海盜,兩個小海盜,捆了要帶回去,半路上,我帶著胡磐石逃了出去。”
“唉。”徐煥歎了口氣,官兵把他倆帶走,他倒不覺得有什麽不對,海盜窩裡的半大孩子,甚至孩子,也是相當的可怕,這樣的事他聽的多了。當然,這位郭先生就更可怕了。
“從我教他割喉嚨那會兒起,胡磐石就揪著我不松手,非得跟著我不可,磐石這名字是我給他起的,姓胡是他自己說的。
我也挺喜歡他的,看到他頭一眼,我就覺得他才是我親弟弟。我就帶著他,兩個人一路……說是乞討回到的紹興,其實一路上什麽都乾。回到了紹興,我去郭家認祖歸宗,把他安置在離郭家族學不遠的一間小廟裡。”
郭勝往後靠在椅背上,臉上笑容溫暖,看來這些回憶對他來說,十分愉快。
“那幾年,我在郭家族學念書,他就在紹興街頭打架。這夯貨,教他讀書認字,他說我是在生割活剮他。”郭勝錯著牙,隨即又失笑,“就是愛打架,特別能吃,那幾年我拚命讀書,一多半是為了能拿到月考獎的錢,能多拿多少就拿多少,好能把他喂飽。
郭氏族學裡,每個月考一回,月考頭一名,獎五百個大錢,連著三個月考頭一名,就給一兩銀子。大方得很。”郭勝看著徐煥,解釋了一句。
徐煥想著胡磐石那麽高的個子,和精壯的身板,嗯,這喂的夠飽的。
“後來我考過了童生試,一個月能從族裡領到一兩銀子的筆墨錢。一兩銀子不算少了,至少,夠送他進武館了。
紹興有不少武館,我和他一家家的挑,挑了家功夫最好的,把他送到了武館裡。他認字不行,學功夫這上頭,極有天賦,不到一年,武館客客氣氣把他送出門,交的錢都退了不說,還給了他二十兩銀子。”
“怎麽還給了二十兩銀子?”徐煥驚訝。
“磐石面憨,心裡鬼得很,他覺得他連半年都沒學到,就學無可學,還成天在武館裡乾這個活那個活,一年交的這十五兩銀子學費,太虧了。轉心眼想把學費銀子要回來,開不了口,就在武館裡揍人,經常失手把人打傷,在武館切磋傷了人,都是武館的事,一個月裡頭,打傷了五六個人,整個武館,連大當家在內,沒人能製服得了他。
其實武館裡也是看好他,願意交好,乾脆爽快的退了學費,又給了他二十兩銀子,還給他熱熱鬧鬧辦了場出師宴。”
郭勝一邊說,一邊笑起來。
“面憨心鬼這條,我看出來了。”徐煥笑個不停,“要是真象臉面上那麽憨,他也拿不下這一大攤子,這可是真正憑本事的。”
“嗯,偏偏有人就是覺得他傻。”郭勝笑接了一句,接著道:“後來,我去了趟太平村,他跟著我一起去的。
從太平村回來之後,我就不想再在紹興呆著了,就去找舅舅,入了師爺行。
那時候,我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找到舅舅後,他又在我身邊跟了大半年。
舅舅那時候還沒入幕羅尚書門下,那一任東家,剛好在運河邊上,他常到碼頭廝混,就入了碼頭幫,從此,算是如魚得水吧。
他為人義氣,又是個愛熱鬧的性子,是個有兄弟緣的, 很快就聚了一幫生死兄弟。
後來,舅舅入幕羅尚書,就任兩浙路的時候,我也在兩浙路,他借著這股東風,沒幾年就在運河兩浙路站住腳根。
他運氣好,羅尚書在兩浙路任上,一連做了三任,十幾年下來,他佔了整個兩浙路段,站穩了腳步。”
“你要辦的大事,到底是什麽事?不會是殺官吧?”徐煥上身前傾,低低問道。
剛才聽他吩咐胡磐石那幾件事,他這心就一直提的高高的,聽他那安排,除了殺官還能幹什麽?
“殺什麽官?”郭勝失笑,正要再說,一陣腳步聲直衝進來。
胡磐石人沒到,笑聲先到,“哥!望江樓的鐺頭請來了,咱們運氣好,那幫小子還真弄到了兩條黃牛腿,已經燉上了,哥,徐先生,這兒地方小,咱們這宴,擺到前面院裡,哥你歇好沒有?兄弟們想見見你,給您磕個頭。”
郭勝的話雖然被打斷了,可徐煥聽到一句’殺什麽官’,心已經定了,跟著郭勝站起來。
徐煥跟在郭勝左邊,聽著郭勝右邊的胡磐石興奮的說這個說那個,再時不時看一眼高興的渾身放光的胡磐石,感慨之余,也跟著高興起來,象郭勝說的,這塊磐石,確實是個熱鬧人兒。
三個人出了正堂所在這座已經不算小的院子,再出來一個院門,前面一大片空地上,正忙的熱火朝天,一張張的搬進桌子長凳子,一摞摞抱進碗碟杯筷,旁邊靠牆,一溜大灶已經現架起來,點了上火,大灶旁邊,幾張高桌拚成長長的案子,上面已經堆了不少洗好的雞魚肉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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