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勝一個怔神,“姑娘的意思?”
“年底回京城,舅舅也跟咱們一起最好,後年春闈,讓舅舅回去一趟明州,把太外婆接上,徐家在京城有宅子,阿娘就是在京城長大的,也該回去了。”李夏的話說的極其簡潔。
郭勝凝神聽著,“那江寧府?要不要走一趟?”
“江寧府不必去了,舅舅有些憨厚了,江寧府那邊,不必知道太多。”李夏垂下眼簾,低聲道。
郭勝連連點頭,柏景寧的事,徐煥一清二楚,見了李漕司,只怕要被李漕司把話全套出來……這會兒,李漕司確實不宜多知道。
“我懂了,讓他跟著四爺去杭州請期後,就直接回明州接上霍老太太,跟咱們一起啟程去京城?”郭勝和李夏確認著細節。
“從明州怎麽到京城,咱們就管不著了。”李夏瞄了眼郭勝,“老太太是個有主意的,隨她吧,這不是大事。”
“是。”郭勝忙欠身答應,見李夏提起筆,要開始描字了,站起來,走到門口,背著手看李文嵐背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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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先是李縣令和徐太太嘀嘀咕咕商量,這去杭州請期,隻讓四哥兒一個晚輩去,是不是有點兒托大,這門親事,畢竟是高攀,就算不是高攀,照理說,這請期,要麽李縣令登門,要麽,至少徐太太得走一趟吧,可兩人都走不開……嗯,好在有位舅舅在。
徐太太多想了一點,四哥兒說了,她家老爺下一任,只怕要回京城了,徐煥最好跟他們一起去京城,好好兒的準備後年的春闈。
要是這樣,老太太就得有四五年,都是一個人在明州,老太太上了年紀……嗯,最好,把老太太也一起接到京城,徐家在京城的宅子,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了……
徐太太和洪嬤嬤一商量,洪嬤嬤極力讚成。
李縣令和徐太太又和徐煥商量了,徐煥一口答應。
雖說事情定下來的急,可好在徐煥是個包幾件衣服就能出遠門的人,徐太太和洪嬤嬤忙了半夜,第二天一早,李縣令親自送徐煥和李文松上了船,啟程趕往杭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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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杭州城和江寧府的信兒都遞過來,李文山和唐家姑娘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四月裡,過了年,黃夫人就帶著女兒啟程趕回京城。
李縣令也和徐太太商量定了,和上次赴任一樣,過了年,出了十五,就由郭勝沿途打點,徐太太先帶著孩子和行李返回京城,李縣令和陳師爺則在高郵縣,交接好公務之後,再啟程趕回京城。
徐煥也從明州捎了信來,霍老太太的意思,要走海路先趕往京城,就不和姐姐、姐夫一起了。
郭勝將信遞到李夏面前,手指在走海路三個字上掐過,一臉的笑。
李夏似笑非笑的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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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的高郵城外,秋高氣爽。
北三裡一間茶坊的角落裡,李夏穿著李文嵐一件半舊長衫,一幅男孩子打扮,和李文嵐並肩坐在郭勝旁邊,看著茶坊正中擺著的兩張大桌拚在一起的巨大桌子,和桌子四周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十幾把椅子。
今天這間茶坊,有一場講茶要吃,郭勝帶著她和李文嵐,來看個熱鬧。
李夏手裡捏著塊綠豆糕,一點點的啃著,目光從那張已經擺滿了各色茶點的桌子,和空空如也的椅子上,移向茶坊門口,茶坊門口,已經聚了不少歪帽斜衣,神情不善的兵痞閑人。
李文嵐大睜著雙眼,
從裡看到外,又從外看到裡,忍不住拉了拉郭勝,“先生,走吧,這不好看。”“這不是好看不好看。”郭勝瞄了眼看的專注的李夏,俯到李文嵐耳邊低低道:“你以後入了仕途,必定要從地方做起,象這樣的事,必定是要遇到,要理會的,就跟你念書一樣,不喜歡的,也一樣得學會背熟。”
“好吧,我懂了,”李文嵐深吸了口氣,端端正坐好,提起肩膀,落下,把肩膀也放端正,認真的看著那張大桌子。
一個中等個,瘦而精壯,三十來歲,披了件織錦緞短袍的中年人身後跟著七八個壯漢,氣勢洶洶的進來,掃了眼茶桌,一屁股坐到了最上首的位置。
一個拄著拐杖,看起來不怎麽老,卻裝出很老的樣子的老者一步三顫的進來,拄著拐杖站在茶桌前,擰著眉頭看出看去。
緊跟在老者身後進來的微胖中年漢子,擰眉怒目著高居上首而坐的瘦壯漢子,錯牙道:“富大年,怎麽?這吃講茶的規矩,你也改一改?”
富大年大喇喇坐著,斜眼瞄了瞄老者,又斜向微胖漢子。
郭勝正要低聲介紹,卻見李夏目光定定的看著門口,根本沒看劍撥弩張的那張大茶桌。郭勝忙順著李夏的目光看向門口,門口站在一大群伸長脖子看熱鬧的閑人,姑娘看的是哪一個?
李夏看的,是站在茶坊門口看熱鬧的, 金拙言的小廝明鏡。明鏡在,金拙言必定也在,李夏目光掃過茶坊外,又看向散在茶坊各個角落裡的十幾桌看熱鬧的茶客。
郭勝順著李夏的目光,也看向四周,李夏一圈掃過,沒看到金拙言,看著跟著她掃過一圈,眼睛裡透著絲茫然的郭勝,又看了眼雙手托腮,一臉嫌棄看著熱鬧的李文嵐,眼皮微垂,沒說話,
郭勝也不再四下亂看了,收回目光,看向正中間眼看要吵起來的那群漢子。
“既然不講規矩,這講茶也不必吃了,咱們走,是生是死,咱們刀頭上見!”中年胖漢子,猛啐了一口,轉身就要走。
“真他娘的,老子坐哪兒,哪兒就成了上首了。”精瘦漢子話說的懶洋洋,人站起來的卻很快,人站起來,手就伸出去扶那柱著拐杖的老者,“崔老請坐。”
“客氣客氣。”崔老的腰又往下彎了彎,先挪拐杖再走路,“侯慶老弟,坐下吧,先坐下。”崔老一邊一步三顫的挪過去坐到主位上,一邊讓著中年胖漢子。
侯慶坐到崔老示意的位置,看著一幅驕橫模樣,坐到他對面的富大年,冷哼了一聲。
說說從前的官妓舊事:北裡志裡記,有個叫牙娘的女妓,性輕率,原話啊,原話說愛傷人肌膚,翻譯一下,就是愛打人。說是有一回,相國家小兒子,及第中甲科,就是狀元榜眼探花之一啦,這位呢,也是個粗性子比較猛的,喝多了大概哪兒過頭了,被牙娘當眾照臉打了一個大耳光,也就那樣,第二天被很多人看到,臉上還有手印子,傳為不知道啥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