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知道了,喜之不盡,非要請郭勝喝一杯不可,這天得了空兒,郭勝從秦王府出來,辭了李文山,往秦先生那間小院過去。
一進屋,看著已經擺了滿桌,幾個酒樓夥計還在往上摞的大桌子,郭勝嚇了一跳,“秦兄這是要請多少人?”
“就你我。”迎在門口,正往裡讓著郭勝的秦先生,看起來極其高興,“實在是高興,就咱們倆,也不能少了。”
夥計將桌子擺的滿滿當當,又抬了兩壇子酒進來,垂手告退出去。
小廝撕開泥封,將壇子裡的酒倒進酒壺,郭勝接過酒壺笑道:“給我吧,我和你家先生好好說說話兒。”
秦先生聞弦聲而知雅意,揮手示意小廝,“不用在這兒侍候了。咱們倆,是該好好說說話兒了。”
郭勝站起來,先給秦先生斟上酒,又給自己滿上,端起杯子,衝秦先生微微欠身道:“今兒個,我是來領先生教訓的,這一杯,我先乾為敬。”
“怎麽敢當!”秦先生忙站起來,舉杯也一飲而盡,一邊落坐一邊笑道:“你這一句領教訓,我怎麽敢當?你如今總算肯出來,真真正正跟著五爺做些事,我高興得很,替五爺高興,來,這一杯我敬你。”
兩人來往敬了幾杯,緩下來,吃著菜抿著酒,說起了話。
“酒急了,頭有點暈,我先喝碗湯。先生見諒,既然入幕李家,哪敢不盡心?六爺今年就考秋闈,是我先跟五爺提的。”郭勝一邊盛湯喝著,一邊和秦先生說著話。
“這我聽五爺說過。”秦先生點頭,臉上露出笑容,秋闈點了鄭尚書,六爺運道,實在不錯。
“獨木難支。六爺雖然心地單純,可勝在風儀絕佳,文采出眾,若是能揚起聲名,和五爺相輔相助,那就不是獨木了。”郭勝啜完了一碗湯,又盛了一碗。
“我也是這麽想,今年秋闈又是鄭尚書主考。”秦先生微笑道。
郭勝瞄著秦先生臉上的笑意,心念微轉,嘿笑了幾聲,又長歎了幾口氣,“唉,朝中錯綜複雜,牽一動百,還有不知道多少咱們不知道的事,鄭尚書主考,是好是壞,我以為,難說!”
秦先生眉梢微挑,又落下,捋著胡須笑起來,“郭兄這話極是,確實難說。”
“六爺這場秋闈,到這會兒,我已經無用了,這才能抽身出來。我這些小盤算,說出來不好,六爺不中,是個笑話兒,六爺中了,顯得輕狂,隻好悶下,先生可要多多見諒。”郭勝衝秦先生舉起杯。
“這是悶頭髮財的事,我見諒什麽?我要怪你,早說出來了。”秦先生笑起來,舉了舉杯子,滿飲了杯中酒。
“還一樣,先生是知道我的,一直混跡在江湖下九流,離朝堂極遠,雖說跟著舅舅在羅尚書門下做過幾天事,一來那也是地方,二來,不瞞先生說,當時也沒用過心,所以,這趟到京城,教導六爺是大事,也是借口,我是心提在手裡進的京城,就怕自己兩眼一抹黑,懞的全無用處,一直看到現在,才敢伸腳出來試試。往後,先生可得多多教導我。”
郭勝站起來,長揖到底。
秦先生急忙起身扶起他,按著他坐下,“哪用這樣?這些擔心,你該早跟我說,唉,你這脾氣,你舅舅不知道說過多少回,說你跟他都見外。你跟他見外沒事兒,跟我,可不能見外!”秦先生神情嚴肅的看著郭勝道。
“是。”郭勝欠身,鄭重答應。
“既然說到這裡,
正好,咱們就說一說這朝中的閑話。”秦先生拿起壺,斟了酒,慢慢啜著,和郭勝說起朝中的人事關系閑話過往。真說到夜色深沉,一桌子酒菜換成茶席,茶換了一遍又一遍。
“……大老爺收了鄭尚書薦的這位先生,這是要?”郭勝聽秦慶說到李家大老爺收了鄭尚書薦的一位幕僚,一臉愕然。
“唉,”秦先生悠悠歎了口氣,“大老爺收下的這位莫濤江,從前在明尚書身邊參讚過,大老爺跟明尚書私交極好,倒不全是因為是鄭尚書的舉薦。”
“這就更不應該了,大老爺這是……”郭勝緊擰著眉頭,看起來很是不滿,“先生,咱們兩個就敞開了說話,如今五爺跟在王爺身邊,大老爺卻偏偏和明尚書、鄭尚書牽扯不斷,這一家子,豈不是硬生生拆成了兩家?”
“大老爺的心思,我大略知道一些。”沉默好半晌,秦慶才長歎了口氣道:“一直以來,大老爺最心心念念的,是把永寧伯這爵位,再延上一代兩代,他才具有限,到如今這個位置,一是借了舅兄嚴尚書之力,還有,就是當初明尚書的托捧,這些,他都深知。
到如今這個位置,再往上,嚴尚書這裡,已經無力再支撐,五爺這裡,再怎麽,也惠及不到延續爵位上頭,就算惠及到了,那也是五爺自己的。
他只能劍走偏鋒,盛平之時,能立的大功,也只有擁立之功這一條了。”
郭勝臉色微沉,“大爺如今斷了仕途,只怕大老爺這延續爵位的心思,就更濃了。”
“就是這樣,唉。”秦慶歎了口氣,“哪怕再延續一代,直接襲到大爺頭上,小長房這一支,也不至於太沒落。”
郭勝沉沉嗯了一聲。
……………………
雖說自從跟著李文山往來秦王府參讚軍務後,就忙的腳不連地,可郭勝還是十分關心李文嵐的功課,隔不幾天,就得往青藤院跑一趟,看看李文嵐的文章,和阿夏聊一聊學問。
這天一大早,郭勝先過來青藤院,嚴夫人聽說郭先生來了,忙讓人去請徐舅爺,她找徐舅爺有件要緊的事兒。
郭勝看著在院子裡轉圈背文章的李文嵐,低低將秦慶的話和李夏說了。
李夏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眼神卻有些空茫,這一陣子,她一直在想未來,這一趟的未來還是從前的未來麽?要說變數,她才是最大的變數,她不希望是從前的未來,她也不容許是從前的未來!
“太子,那一對雙胞兄弟,還有那些皇子,說說你的看法。”李夏眼皮微垂,聲音有些冷硬。
郭勝呆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在下……看不清楚。皇上春秋正盛,后宮美人成群,年年有新人,太子雖然立了太子……生為太子,死為太子的,史書上多的是,就算今年明年後年新生的皇子,到長大成人,皇上也不過六十左右,本朝皇帝,長壽者居多,何況,幼年即位的,本朝也不是沒有。”
李夏低低歎了口氣,是啊,皇上春秋正盛,紛亂,還早著呢……
“大伯妄心過盛,只會給李家招來災禍。”李夏凝起心神,沉聲吩咐郭勝,“第一,讓人留意大伯這裡,有機會就下手,大伯,做個孤家寡人才最好。
第二,大伯心思不明,秦鳳路不宜承擔過多軍務,這話你先說出來。”
“是,那五爺?”
“五哥專心讀書,這些瑣事,不要煩擾他。”李夏垂下眼皮道。“胡磐石帶了多少人來的?挑了多少能用的?”
“正要跟姑娘稟報,磐石把能帶的人都帶來了,一共挑了三十來個人,不是十分信得過的,我都沒敢挑,這些人差不多也就夠了,姑娘放心,都是能白手混出地盤碼頭的,一個人,很快就混出一群人。
有十來個能托付身家性命的,我在世子和將軍那邊,過到了明路上,有世子和將軍暗中相助,事半功倍。”郭勝急忙欠身答道。
“要是有查不清來歷的,挑幾個,點給江延世。”李夏垂著眼皮吩咐道。
郭勝眼睛微瞪又急忙落回,姑娘這是……也是,不管以後怎麽樣, 現在先用了再說。
“還有件事,得跟姑娘稟報一聲,早些年,在橫山縣時,有個姓楊的婆子,姑娘可還記得?”
李夏點頭。
“在橫山縣時,我安排她做了官媒,沒想到她做媒人極有天賦,沒幾年,連杭州城裡的大戶人家,也請她看人說媒,聽說我現在在京城,楊婆子就過來了,剛剛到,姑娘看?”郭勝看著李夏。
“知道了,你安排吧。”李夏應了一聲,看著垂著頭背著手進了院門的舅舅徐煥,郭勝也看到徐煥了,忙低聲告了退,出了上房,迎著徐煥過去。
“怎麽去了這半天?我得趕緊走了,你這個先生,可比我教得好。”郭勝大步迎上徐煥,衝看著他就要跑過來的李文嵐擺了擺手,示意他接著背書別分心。
“你先別走,有大麻煩了,你知道剛才大嫂把我叫過去幹嘛?大嫂給我看了一門親……”徐煥一把揪住郭勝。
“咦?這是好事兒!恭喜恭喜!”郭勝兩根眉毛抬的高高的,看著徐煥,這恭喜裡,透著幾分隱隱的幸災樂禍。
“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算了,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晚上我去找你喝酒。唉,這事兒……唉!”徐煥一眼瞄見大睜著雙眼看著他和郭勝的李文嵐,忙松開郭勝,一聲接一聲歎著氣,衝李文嵐招手,“你的書背好了?過來,背一遍我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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