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老了,老爺對她,倒象是少年夫妻了……
兩人沉默下來,屋裡流動著一股子似甜還酸,甚至有幾分旖旎的溫柔氣息。
好半天,嚴夫人有幾分擔憂的低低問道:“老爺,林哥兒沒能見著五哥兒,林哥兒那頭,會不會?”
“沒事兒,林哥兒跟老二一樣,本來就是個沒出息的,明紹平跟他從小認識,知道他不聰明,不會怪他。
五哥兒這事處理的好,不知道是秦慶的點撥,還是他自己的主意,也不知道他怎麽跟王爺說的。昨天他沒在書院,也不在橫山縣,他能去哪兒?說不定,在明濤山莊呢,王爺把他護起來了。
你看看這孩子,這麽大點,這心眼多的,他運道又好,以後前程必定不可限量,也難怪秦慶這會兒就一頭撲上去了。”
李漕司說著想開了,可這最後一句話,還是透著濃到撲鼻子的酸味兒。
………………
隔天,李文山回到萬松書院,好好念他的書去了,秦王和金拙言幾個,卻沒去書院,依舊告假。
明濤山莊後園,小山上的暖閣裡,秦王站在窗前,遠眺著波光搖曳的湖面。
湖裡,船娘們正撐著小船,清理湖中殘余的枯荷殘藕。
金拙言站在他身後一兩步,神情冷峻,陸儀坐在暖閣門口的茶桌旁,專心焙著塊茶餅。
“阿爹說,明振邦找過他三四趟了,對計相這個位子勢在必得。”金拙言聲音低沉,透著股子惱意。
“舅舅什麽意思?”秦王沉默良久,問了句。
“不知道,阿爹沒提翁翁什麽意思。”
秦王問的舅舅,是金拙言的翁翁金相,金相以老成持重,溫和公平,從不為私著稱,有什麽意思,大約也不會告訴兒子。
“你阿爹呢?什麽意思?”秦王又沉默了,半晌問了句。
“他沒說,隻說明振邦對計相這個位子勢在必得,沒提他自己是怎麽想的。”金拙言看著還是一身沉鬱的秦王。
“明振邦越來越過份了,不過,也不見得是壞事。他想要計相這個位子,照我看,就給他好了,好好的給他壯壯聲勢。”秦王在窗台上拍了幾下,轉身走到陸儀旁邊,坐下,看著陸儀沏了杯茶,端起來,聞了聞,放下,再站起來,又走到窗前。
金拙言看著他走過去坐下,又站起來過來,皺起了眉頭。
“跟太后說說,咱們回去吧,皇上也催了三四趟了。你看看,太后不在宮裡,這宮裡一個兩個,都不得了了,朝裡……咱們遠在這兩浙路,朝中的事,知道的時候,那邊說不定已經是定局了,這樣太不方便了,簡直……”金拙言眉頭一點點緊擰,這簡直跟流放一樣!
“太后說過,兩三年內,不打算回去京城。”陸儀緩聲接了句。
“兩三年!那朝裡……得亂成什麽樣兒了?唉!姑婆到底是怎麽想的?”金拙言氣的跺了又跺腳。
“你才多大?別管朝局了,先把這兩浙路理一理吧。”秦王不知道想到什麽,聳拉著肩膀,轉身坐到陸儀對面,端起剛才那杯茶,抿了一口。
“不從朝中動手,這兩浙路能怎麽理?羅仲生是姑婆親點的,鄭遠志和林明生,哪一個是能你動手清理的?就算是個小縣縣令,你能動得了哪個?”金拙言也坐過去,毫不客氣的說道。
秦王捏著杯子,慢慢抿著,好象沒聽到金拙言的話。
金拙言一臉嫌棄的將陸儀沏的那杯茶推到一邊,
自己動手沏了杯茶,端起來又放下,“你剛才說的,我一會兒就打發人去跟阿爹說一聲。”………………
書院每半個月休沐一天,半個月後,休沐日,秦先生接了李文山出來,和他一起沿著西湖逛了半圈,在一家清幽安靜的茶坊裡坐下說話。
“……邸抄上,都是些塵埃落定的事,這一陣子,你大伯經常讓人捎信兒過來,最近朝中有些不大不小的變動,計相金延智乞了骸骨,他也確實年紀太大了,過了年就七十有六了。太子薦了趙長海,金相附議,這計相,大約就是趙長海了。”
秦先生和李文山不急不緩的說著朝局變動,李文山聽的十分專心。
“趙長海今年四十九歲,永嘉七年進士出身,少年得志。趙家是明州數一數二的大商家, 家裡有兩三支海船隊。也是以擅理財貨著稱,這計相,他擔得起。”
“江娘娘也是明州人。”聽秦先生說到明州,李文山立刻接了句。
秦先生撚著胡須笑起來,“是,都是數得著的海商,江家由富而貴,比趙家早了一兩代,兩家有姻親,所以,這計相之位,算是握進了太子一系的手中。”
秦先生的語氣聽起來十分輕快。
“另外,江南西路憲司的位子,差不多也算定下來了。點了潘承,潘承今年四十二歲,之前,是禮部員外郎,是明尚書一手簡撥上來的才俊。潘承為人沉默寡言,不好交際,我和他沒什麽來往,不知道他脾性如何,為人如何。好在,咱們這會兒,跟他還扯不上什麽瓜葛。”
李文山看著表情愉快的秦先生,想著李夏的話,遲疑著問了句,“大伯,也是太子一系的嗎?”
秦先生滿眼笑意的看了李文山一會兒,撚著胡須,笑起來,笑了一會兒才答道:“你大伯為人謹慎,這是長處,不過,有時候,就不能算長處了。
你大伯和明尚書相交莫逆,明家幾位少爺,和京城伯府幾位小爺,也都常來常往,比如大爺李文杉,就和明紹平關系極好,當初在太學,還一起創辦過文社。
這回,你大伯能領到這江南東路轉運使的差使,明尚書是幫了大忙的。
如今臨近杭州的幾路,兩浙路有鄭漕司,江南東西路除了你大伯和潘憲司,還有江南東路的蔣憲司,明尚書為人勇猛突進,是個極其難得的人才,太子一系,能有如今的局面,明尚書居功甚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