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出巷口,婆子就迎上來稟報:徐解元正在轉個彎的東福街上閑逛,剛剛經過馬家染坊。
薑尚武踮起著腳,脖子伸的不能再長了,可被他姐薑尚文一隻手推在他頭上,婆子的俯耳稟報,硬是一句沒聽到。
婆子稟報完,薑尚文松開薑尚武,思量了片刻,一個轉身,往反方向大步疾行。
“大娘子大娘子,你的裙子,裙子!”清柳和明葉趕緊一溜小跑追上,明葉一邊跑一邊著急的提醒薑尚文。
“這會兒沒事!”薑尚文答了句,步子更大更快了。
東福街她逛過好些趟了,熟得很。馬家染坊過去,走上一刻鍾,連著兩三家,一家茶樓,兩家酒樓,都十分氣派拿得出手,她得趕緊,趕在徐解元走到這幾家茶樓酒樓門口時,跟他迎頭偶遇上,然後順便道謝,順便請他喝杯茶,要是能請他吃頓飯就更好了,不過現在這個時辰,午時肯定過了,可離晚飯還早得很,嗯,還是喝茶吧。
徐煥帶著木瓜,悠悠閑閑的一路往前逛,離吉祥茶樓還有幾十步,木瓜緊前一步,和徐煥低聲道:“少爺,那個羅刹……”
“看到了。”徐煥頭也不回的答道。
木瓜噢了一聲,一顆穩穩當當放回去,淡定無比的跟在他家少爺身後,接著隨著他家少爺的目光東張西望。
薑尚文大步如飛,從另外一條街繞上東福街,拂平裙子,深吸了口氣,捏著團扇,擺出幅悠閑模樣,再次邁起端莊小步,迎著徐煥逛過去。
薑尚文掐的還挺準,她離那間茶樓一二十步時,徐煥也離那間茶樓一二十步,眼看就要迎面撞上,薑尚文輕輕吸了口氣,穩住有點兒要亂跳的心,再次想了一遍要怎麽做,先隨意一眼看到,再驚訝的認出來,再上前,驚喜中得有羞澀,先說好巧,再說那天多虧了他,然後感謝一定要誠心誠意發自內心……
薑尚文一遍還沒梳理完,目光裡的徐煥突然轉進了茶樓旁邊的一家香料鋪子。
薑尚文一個怔神,已經湧出來的微笑卡在臉上,腳步頓住,尷尬起來,現在怎麽辦?她是接著往前走,還是站這兒等著?要不,她也進香料鋪子看看?她正想買點兒上好的陳香……不行,進了香料鋪子,他在她也在,肯定得看到,肯定得認出來,肯定得致謝,再邀請……應該也合適吧……
“大娘子。”清柳見她家大娘子傻在那兒了,急忙上前,拉了拉薑尚文,示意她看對面的珠花鋪子前擺的滿滿當當的絹花珠花。
薑尚文一眼看過去,頓時明白清柳的意思了,她就站著看珠花,一直看到他出來,然後,迎上去偶遇!
妥妥當當!
薑尚文愉快無比的一步過去,認認真真的挨個看珠花。
薑尚武跟在薑尚文後面,看到了徐煥,頓時雙眼大瞪,剛要看他姐要幹什麽,誰知道徐解元一個掉頭進了香料鋪子,他姐一個轉身,看珠花去了,這是什麽意思?
徐煥進了香料鋪子,擺手示意夥計不用理會他,繞進櫃台進了後面,沿著有些狹小的樓梯上了二樓。
這間香料鋪子,是他家開的。
徐煥上到二樓,擺手示意掌櫃不會理會他,走到臨街的窗前,將窗戶推開條縫,看著對面那間珠花鋪子門口,背著手挨個看珠花的薑尚文。
“這人面生,不知道是不是本地人。”木瓜努踮著腳尖,從徐煥肩頭看出去。
“一口官話帶著京城口音,也能說明州話,至少能聽得懂,不一定不是本地人。”徐煥饒有興致的看著看珠花看的打仗一般的薑尚文,這小妮子,這股子生機勃勃有點兒太婆的意思,倒有點兒意思。
薑尚文站在珠花鋪子門口,把每一朵珠花都看出花兒了,也沒見徐煥從對面香料鋪子裡出來。
薑尚武見他姐背著手盯著珠花站的一動不動,一直就那麽站著,心就提了起來,看他姐這樣子,象是要打一場對手很厲害的仗,可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薑尚武一眼一眼的瞄著四周,越瞄越覺得這兒那兒藏著厲害的對手,想問,又趕緊忍住,這種時候,不能打草驚蛇,要鎮定。
薑尚武渾身戒備,只等著他姐動,他立刻跟上。
別說薑尚文,連清柳和明葉也等急了,“大娘子,這怎麽……”後面的話,清柳瞄了眼虎視耽耽掃視周圍的薑尚武,沒敢說出來。
“你去,問問。”薑尚文猶豫片刻,吩咐清柳,“悄悄兒的。”
清柳進去,片刻就回來了,“大娘子,說是,人來人往的,實在不知道問的是哪位。”
薑尚文眉頭擰起,一個轉身,徑直進了香料鋪子,站在鋪子中間,前後左右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在薑尚武躍躍欲試準備打上去時,轉身出門走了。
香料鋪掌櫃一溜小跑上了二樓,隔著窗戶縫,看著虎虎生風徑直走了的薑尚文,笑起來,“這又是哪家小娘子?也太凶悍了。”
“心地不壞,魯莽了些。”徐煥想著薑尚文那天的打抱不平,露出笑意,“我從後門回去,麻煩掌櫃了。”
“少爺這是什麽話,我送少爺出去。”掌櫃笑讓著徐煥下了樓,將他送出後門。
薑尚文一口氣衝回自己家裡,衝進上房,順手揪下頭上精挑細選的珠花,咣一聲扔到榻幾上,一屁股坐下,摸過杯子,自己倒了杯茶低著頭喝。
“我姐這是怎麽了?”薑尚武沒敢跟進去,站在屋門口,一邊伸頭探腦,一邊揪著明葉,低低問道。
明葉沒說話,先搖頭,再示意薑尚武自己去問,薑尚武脖子一縮,“現在不行,我先回去,晚上再問。”
薑尚武轉身溜了,明葉和清柳對視了一眼,一前一後進屋,看著薑尚文,明葉小心翼翼道:“大娘子,會不會,人家發現咱們了?”
“我覺得不大象。”清柳擰眉道,“就是巧了。”
“讓人去打聽那家香料鋪子,是哪家的本錢。”薑尚文沒理兩人,悶頭喝光一杯茶,放下杯子吩咐道。
九天神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