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臨河村一大早熱鬧起來,村民們三五成群的趕到村廣場上,個個喜笑顏開。
廣場中央架起幾口大鍋,柴火熱水燒起來。兩隻大野豬早已被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們搭棍子架起來,好退毛收拾乾淨給大傢伙分肉。
現場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全村的人都來了。主持這次分肉的是柳建國大兒子柳大和他媳婦柳蘭花,柳二兩口子打下手。
柳老太拉著一幫子老頭老太太搬凳子坐大樹下鎮著,防止有人胡來。
至於柳建國,當真如他昨晚說的,早早起來就提上高雲梅坐驢車去蘭縣。
同時隨行的還有準備上交公社的兩隻野豬,這才是此行的重中之重。
高雲梅那事在柳建國氣過後根本不看在眼裡,只說到做到將她送進派出所改造改造,反正關不了多久。
沒有實際證據,派出所又不養閒人,當人家願意多出一口飯啊?關上幾天鐵定放人。
到時候,呵呵,人能出來,名聲別想要了。進過監獄的大姑娘誰家還敢娶?除非想嫁妝想瘋了。
高家父母當晚是想把閨女從倉庫裡弄出來的,回到家好好待著,他們不交出人看能咋滴。
但是被高母作死惹到的柳大將人看的死緊,他們沒找到機會下手,第二天起來還沒去分肉呢就聽說柳建國要去縣城了,押著他們閨女去派出所。
高父高母頓時急了,咋能真送派出所,他們以後臉往哪兒擱,丟不起那個人啊!
於是先不管分肉多少了,他們跑去追柳建國要把人截下來,好話說盡都沒成行,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驢車跑的見不著影兒。
高父惱羞成怒,怪到高母身上,說她不會養閨女,慣出個這麼個只會惹事的禍害!
高母更氣更怨,怨他護不住老婆女兒,竟然還怪到她身上,罵他是個只會窩裡橫的懦夫。
兩人掐來掐去,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
旁邊跑過去的小孩子們嗷嗷的起哄,為首的皮蛋手裡拽著一只豬水泡,吹滿氣成圓球狀,跟小夥伴們踢來踢去。
正當兩人打的正兇,皮蛋的豬水泡脫手甩到了高父臉上,正好制止住兩人的幹架。
高父臉上猙獰,狠狠瞪著一群破毛孩,嚇得他們拾起豬水泡一窩哄跑回了村廣場。
皮蛋跑的飛快,還不忘朝後做鬼臉,哈哈喊道,“大白癡,沒肉吃!”
“大白癡,沒肉吃!”一群小孩跟著應和,一聲聲喊的無比順溜。
高父高母終於想起他們還得分肉呢,顧不得吵架打架了,跟在小孩子們後邊跑向村廣場,唯恐去晚一點拿不到好的。
村廣場上的殺豬活正進行的如火如荼,柳大一早請出村裡殺豬拆骨的好手,先將一隻大的野豬洗刷乾淨對半劈開,兩扇子肉正被力氣大的漢子分成大致相等的一份份。
還有一隻正在退毛掏雜碎,一會子也會上案板分塊。
村民們圍在四周,看的眼饞捉急,終於等到四扇子肉都分好,柳大一聲令下,分肉開始。
按人頭分,一人一條肉。大人一大條,小孩一縷子或者一根骨頭。
豬頭醃起來等到年節的時候祭祖用,豬蹄子有一半額外拿出來分給江秋月,給她壓壓驚。
等在場的人按例分完肉,剩下多餘的,柳大根據柳老太的吩咐,分別獎勵給村裡幹活勤快孩子多的人家。
另外的豬蹄子豬雜碎分給殺豬人一些,柳大他們拿回家好好倒拾倒拾照樣吃的香。
等到高父高母趕回來,分肉早已進行到尾聲,大案桌上就只剩一堆光溜溜不帶一點肉的大棒骨頭和零碎。
高家小弟撇著嘴兒孤零零地站在最邊緣,要哭不哭十分委屈,他家一點肉都沒分到!
高父高母一到,高小弟忍不住嚎啕大哭,告狀說柳大不給他家分肉,專門欺負他。
柳大哐當一聲,拆骨刀狠狠剁進案板裡,看的人瘮得慌。
高小弟再不敢說啥了,嚇得哭都不敢哭,打著嗝躲回父母身後。
別看高父高母胡鬧起來多麼倡狂,真對上拿刀的硬茬子,立馬慫。
高父踢了高母一腳,高母梗著脖子哆嗦的問為啥不給他們家分肉。
沒走的村民在一旁懟她說,他們家是外姓人,憑啥分臨河村後山出的物產。
高父被人屢屢提及不是本地人的事,次次戳到他忌諱的點上。他鑽營那麼多年,就為了擺脫外鄉人的名頭在臨河村站穩腳跟,沒想到押錯了寶,被人一朝打落枝頭,誰都能踩上一腳。
高母被擠兌著看了一圈,指著知青們手裡提的肉條子問為啥知青都有,不是說外姓人不分嗎?
柳蘭花懶得聽他們胡攪蠻纏,撿出幾根剃乾淨的小骨頭,說是分給高家的,不要連這點都沒有。
高家這是遭了隊長家長媳的報復,誰讓你沒個眼力勁兒,差點劃花人家的臉呢。
村民們嘲笑著對高家人指指點點,讓高父臉色十分難堪,甩袖離開,灰溜溜的。
高母奪過幾根骨頭,順手牽羊朝案板上的豬心豬肺上吐口唾沫,掃走半副,撒丫子就跑。
柳蘭花氣得差點把桌子掀了,在後面大罵高家人是禍害,竟幹些不著調偷雞摸狗的事!
肉分完,場子散了,憤憤不平的柳蘭花被柳大拉回去做肉飯消氣。
知青們拎著分來的野豬肉,一個個高興的像過大年吃年豬。
其實臨河村現在整個村子裡都歡歡喜喜的,吃頓肉跟過年一樣。
知青們回去後,各人手上有屬於自己的那份肉,多多少少有點差異,不好再做成大鍋飯。
最後商量出一個法子,每人在自己的肉條子上做好標記,一起放到大鍋裡煮熟,過後撈出來再拿回自己的。
反正天氣熱肉放不久,他們還能一次性吃個過癮,再加上平時偶爾有養的兔子打牙祭,沒有稀罕到一條子肉非得一點點吃上半年。
當天中午,知青院裡飄蕩著煮肉的香氣,每個人吃的滿嘴流油。
江秋月沒有直接上嘴啃,煮熟後切成了片做成鹹肉片兒,再拌上野菜和醋,更香。
四隻豬蹄子被她抹上鹽巴醃起來,留著以後找機會跟黃豆燉湯喝。
下午時高母突然溜進知青院的門,到灶房裡翻找東西被劉愛英發現。
“有賊啊!”劉愛英當即一聲大喊,驚動知青院其他人。
再看高母那副聞著肉香的饞樣,劉愛英哪還不知道她想偷什麼?頓時暴脾氣上來了,抄起一把掃帚撲頭撲臉打過去!
劉愛英可不比江秋月看著柔弱好欺負,她來的時間長,性子暴不輕易吃虧,嘴上不饒人手裡更饒不了人。
高母不敢跟她對上,被她堵在灶房打。等挨上幾下子跑到院裡,才嘴皮子賤地說知青們分那麼多肉消受不起,得讓給她家一半,不然她就去縣裡舉報他們每天大魚大肉,是資本主義尾巴。
陳中華他們個個被她這副無賴的嘴臉噁心到,直接說肉吃完了,一點沒剩。
再說大隊長專門拿出一半上交公社,就是防止有眼紅的人去舉報他們青山大隊吃獨食,挖社會主義牆角。
高母不信,灶房裡沒找到,沖頭要往屋裡跑,被趙美麗帶著趙向東擋在門口,進去不得。
劉愛英追上去,掃帚耍的虎虎生威,打的高母嗷嗷叫,破口大駡。
罵知青院的人是吃白食的,理應比他們這個外姓人家還要低人一頭。
罵林文清是個白眼狼,看上她閨女的時候點頭哈腰出手大方,翻臉就不認人了。
還罵趙美麗是個水性楊花的禍害,一邊勾搭住男知青不放一邊還巴巴去討好柳和平,吃著碗裡看著鍋裡。
趙向東一個大巴掌打過去,將滿口噴糞的高母打的懵臉轉悠了好幾圈,最後躺地上撒潑打滾說打死人了,不給肉不走。
高母是一心想柿子撿軟的捏,隊長家不分她家肉,她就想從知青們手裡摳走大半,回去給高父高小弟交差。
趙美麗寒著臉冷笑,居高臨下看著她耍無賴,毫不在乎地說道,“那就打個半死不活,正好跟你水性楊花一手抓倆的閨女去見面,罪名都替你想好了。”
“入室偷盜,牢底坐穿!”劉愛英哼哼嗤笑著接話說道。
高母一時被鎮住,畢竟她知道點內幕,知青院消失的那個女知青據說就是因為偷東西的罪名,被送進派出所再沒見到人。
男知青們不好上前跟一個不要臉面撒潑耍橫的婦女多說什麼,只牢牢圍在一旁,護著女知青不吃虧。
高母一心虛氣短,他們立馬趁機架住人,迅速扔到了大門外去。
高小弟正鬼鬼祟祟的躲在外面,盯著知青院門口瞧,見他媽沒要到肉還被扔出來,一下子沖出來跟只瘋狗一樣見誰咬誰,將架住高母的男知青咬的不得不放手。
“誰敢動俺媽,俺搞死你!”高小弟恨毒的眼珠子盯著吃的一嘴油的知青們,恨他們吃了自家的肉!
靠!男知青心裡紛紛爆粗,踏馬當時分肉你要是有這種狠勁兒,還愁分不到肉嗎?
早他媽幹嘛去了,只會追著無根無底的知青院咬,在村裡人面前慫的一逼,比他父母姐姐還不如。
又是個欺軟怕硬的孬貨!
男知青們鄙夷怒視,看起來不好惹,女知青就成了被捏的軟柿子。
陳中華讓知青們進院關門,這種人不用理她,越理她越造作,神煩。
高小弟在高母撒潑駡街的助威下,突然撒丫子沖向女知青,兩隻手想朝她們身上掐,就跟他媽平日裡跟人打架時一樣。
趙美麗被趙向東一把扯開護住。劉愛英手裡的掃帚不是擺設,打的高小弟懷疑人生。剩下的江秋月更不會讓他近身,迅速後退被陳中華擋在身後。
高小弟張牙舞爪的想撲上去咬人,被人從後邊拎住後衣領子提溜起來。
“你小子想幹啥?敢動老子的人!”彭敬業一臉威武霸氣,將齜牙咧嘴紙老虎一樣的小破孩拎起來搖晃幾下。
那身綠軍服和紅星帽特別有震懾力,再加上一身淩厲氣場,臉上又凶巴巴的,高小弟直接蔫了,縮成一團哭都不敢哭。
別說一個熊孩子,高母這個大人都消了聲,偷瞄不遠處的綠軍車和警衛兵,以為來了什麼大官兒,嚇得不敢動,乾脆坐地上裝死不吭聲。
彭敬業將被嚇住的熊孩子扔給她,肅著臉嚇唬道,“再敢來鬧事,牢子都別想坐,送你們去勞改場試試。”
高母哆嗦一下,跐溜爬起來跑的飛快,兒子都不要了。高小弟嗚哇哇的哭著追上去。
有解放軍同志的威懾,他們是再不敢來知青院找茬了。
江秋月驚喜地從陳中華身後出來,跑到彭敬業跟前問他,“彭戰士,你的傷好了?”這麼快就生龍活虎了。
彭敬業正高人范兒微笑的臉僵了下,不遠處的衛龍小戰士抬頭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