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愛英再一次到養殖處打卡上工時,臉上有些尷尬和氣惱,向江秋月示意了一下身後。
江秋月不明所以,下一刻見到王蓮從劉愛英身後走出來,堂而皇之地跟著踏入養殖處大門。
人家一進來就臉上帶著笑,跟柳二媳婦和江秋月挨個打招呼,柔柔弱弱細聲細語的讓人生不起防備和指摘。
伸手不打笑臉人,柳二媳婦正值心情好,看到一個新面孔,又是楚楚可憐惹人疼的小閨女長相,被她冒然拉住說話也不惱,以為是劉知青要好的朋友帶過來玩。
江秋月拉了一下劉愛英,兩人到一旁用鍘刀切豬草,江秋月悄聲問她,“她怎麼過來了?”
不是她排斥新人,而是這種小白花看的人慎得慌,總擔心她下一刻就哭起來,讓人以為自己欺負了她。
“聽說我到這兒來做活,裝傻充愣非得跟上來,唉,煩人!”劉愛英撇嘴煩悶道,一把砍柴刀在她手裡舞的虎虎生威,將玉米芯和秸稈剁的細細碎碎。
或許只是過來看看玩玩吧,江秋月心裡嘀咕,不過王蓮一進來就精准地巴著柳二媳婦說話,目的看上去貌似不是那麼單純。
王蓮在養殖處待了一上午,把柳二媳婦哄得開開心心,江秋月和劉愛英在一旁幹活,把一天的豬食煮好。
臨近中午喂豬的時候,劉愛英剛把豬食桶裝好搬到豬圈旁,王蓮突然細聲地跟柳二媳婦說她來幫忙,然後沒等大家說什麼同意的話,她就走上前拿起桶裡的葫蘆瓢,輕輕慢慢地往豬槽裡添豬食。
江秋月看了一眼王蓮那種老奶奶般慢騰騰的動作,跟作秀似的磨磨唧唧。
柳二媳婦趕忙上去阻止,說不用幫忙,劉知青能做好,但王蓮不聽,柔柔的笑著說一點小忙幫就幫了,她也做的不賴。
被搶了活計,劉愛英翻了個白眼,聽了她那些話,大概知道王蓮想幹嘛了,不就是看到她找了個工作,想跟過來取而代之嘛。
可是尼瑪的切豬草煮豬食搬豬桶的時候,你怎麼不上手搶著幹?等她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著投喂了才過來搶走做樣子,裝什麼大頭蒜!
江秋月將自己那桶豬食直接提起來,一氣兒倒進豬槽,讓兩隻野豬去拱,方才轉過身看著王蓮嗤笑道,“喂豬得這樣喂,你那種一瓢一瓢的放,讓豬吃到猴年馬月去。”
王蓮拿瓢的動作停住,端著半瓢豬食顫顫巍巍的都像端不穩的樣子,聽到江秋月冷漠無情疑似訓斥的話後,她那兩隻淚汪汪的眼睛立馬紅了。
“我,我只是想幫忙喂一下,不是……”說半句留半句的,她含淚看了一眼柳二媳婦,再轉回去看江秋月,活像江秋月欺負了她一樣。
天地良心,江秋月剛才只是說出了一句事實,語氣平平淡淡,對她貿然搶功勞的吃相不滿罷了,又沒說她什麼。
“我來吧,你到一邊玩玩去。” 劉愛英上前拎過桶推開人,利索地把豬食一氣兒倒進豬槽,用木棍攪拌一下完事,比一瓢一瓢來的省時省力。
柳二媳婦還以為王蓮是因為剛來的緣故,作為新知青對農村什麼事都新鮮,所以才去插手喂豬的活。
她把尷尬的王蓮拉到一邊,岔開話題問她哪兒的人多大了之類的閒談。
喂好豬,差不多到吃午飯的時間了,柳二媳婦被柳二喊回家吃飯,江秋月開始洗臘肉準備做午飯。
劉愛英跟江秋月打了聲招呼,帶上王蓮準備回知青院,不想王蓮突然出聲問,“不在這裡吃嗎?”
江秋月洗菜的動作頓住,抬頭看了看她,發現對方直直盯著她手上的肉轉不開眼。
“吃什麼吃,你的口糧不是在你自己手裡嗎,還想吃別人的咋地?”劉愛英感覺丟人,對江秋月尷尬地笑了笑,手上也不客氣了,扯著王蓮往外走。
養殖處下午的活多一些,要打掃豬圈換乾草,再按時喂喂豬,有條有理地做下來其實花不了多少時間。
柳二媳婦懷孕後嗜睡,吃完午飯能睡到半下午,所以後晌她一般是不來的。
劉愛英下午來時,王蓮仍然跟在後面,不過或許回去劉愛英跟她說過了什麼,她進來後再不敢搶劉愛英活計了,可能也是看打掃豬圈太髒太累,不想上手幹吧。
江秋月的野豬沒家豬那麼嬌貴,她一般兩三天打掃一次,有時候直接潑幾盆水進去,洗地加給豬洗澡,污水會順著地上的排水溝流到外面去,省事兒。
所以,劉愛英打掃豬圈的時候,江秋月在照顧她的小菜苗,澆水施肥鬆土一樣不落,看在王蓮眼裡就是她很清閒的意思了。
她跑到野豬圈看了一圈,回來跟在江秋月後面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問她不用幹活嗎。
江秋月瞥了她一眼,不用幹活?她哪只眼睛看到她不幹活了,那上午的活是她王蓮幹的?
王蓮見江秋月神色清冷的不理她,眼中立馬包了淚,要掉不掉的可憐兮兮。
江秋月看見後想著院裡沒其他人,就倆對她這副樣子不感冒的‘鐵石心腸’之人,她做這樣給誰看啊,白搭。
不過,等到柳蘭花站在門口,敲著門說給江秋月送包裹的時候,江秋月方明白小白花的用意,怕是早就看見有人來了吧。
而柳蘭花是臨河村的婦女主任,估計王蓮已經打聽到了,知道她是誰。
可惜她打錯了算盤,柳蘭花是誰呀,大隊長家的長媳,當著婦女主任管理手下一幫子媳婦婆子,什麼樣的小姑娘小媳婦沒見過,王蓮的小手段在她眼皮子底下根本不夠使。
村裡做媳婦做婆子的大都喜歡勤懇做事手腳麻利的,最好再白白胖胖身體壯好生養,像王蓮這種嬌弱無力,看起來風一吹就能刮走的小姑娘,她們表面態度樂呵,私底下其實都嫌棄著呢。
江秋月剛來時雖然也是瘦瘦小小的,但她沉默做事不顯得嬌氣,有拿得出手的才氣和能力,之後又養白養壯了一點,慢慢長高了些,大傢伙看在眼裡就跟看著她長大一樣,差不多當個晚輩照應。
王蓮剛來沒幾天,年齡比江秋月大了好幾歲,卻連基本的照葫蘆畫瓢的活計都做不好,她和孫紅日在地裡幹啥啥不成的事,早就傳遍青山大隊上下了。
更讓柳蘭花看不慣的是,王蓮在地裡每當遇到活做不動時,總是淚眼迷蒙地朝男人們望,就有男的憐香惜玉幫把手給她做好。
若是男方單身的還好,大家看見了最多私底下說些閒言碎語,但要是那男人是有老婆孩子的,王蓮算是得罪上人家媳婦了。
自從王蓮開始下地,柳蘭花不知接到過多少次婦女們的投訴了,都說新來的女知青不是個安分的,看起來柔弱可憐,實際上就是個專門朝爺們拋媚眼勾搭人的狐狸精啊。
婦女們回去跟男人鬧,沒見效果後只好投訴到婦女主任那裡,想讓柳蘭花管管。
柳蘭花咋管,她是婦女主任,管著村裡老老少少女的,但是管不著人家女知青身上去,只能暗示暗示對方別做的太過分,大姑娘家名聲壞了可不行。
然而王蓮不知道是裝傻還是聽不懂話,柳蘭花找她說了幾次,她不光不改正,還跟柳蘭花攀關係,自以為得了婦女主任的青眼。
這不,開始在她眼皮子底下給江知青上眼藥了。
柳蘭花上門看見王蓮那一番作態就膩味,也不知道那些上鉤的男人咋想的,為了這麼個東西跟家裡婆娘離心。
柳蘭花咂摸一番,敲響了門,“江知青,你家這個月的包裹寄到啦。”看到劉愛英在豬圈麻利的幹活,還笑著跟她打了招呼。
“怎麼讓你親自送來了,喊我一聲,我就過去拿。”江秋月轉頭看到她手上那個大大的帆布包,不好意思地說道。
柳蘭花擺手說不是多大的事,她有事去其他家,順路給捎過來了。
江秋月放下自製的灑水壺,趕忙上前接過包裹,看她提著輕鬆,沒想到接上手還挺沉的,這次應該寄了不少東西。
江秋月想請人進院喝杯茶,被柳蘭花推拒了,她是真有事,要去處理一家吵架打起來的夫妻,引起那事的,貌似跟新來的女知青還脫不了干係。
柳蘭花急著走,包裹交給江秋月後,低聲提醒她注意王蓮,別傻傻地跟人交心交肺被人騙了,得到江秋月的點頭保證後,她才笑起來拍拍手走了。
王蓮期間想往柳蘭花身邊湊,統統被人家無視了,門口兩人正談著話,她根本插不進去嘴。
柳蘭花走後,王蓮瞄上江秋月手裡的大包裹,打聽她家裡的情況,被江秋月三言兩語應付過去,實際的內容沒透露一丁半點。
“喲,家裡又寄了好東西啊,你爸媽真疼你。”劉愛英幹完活,出來洗手時調侃道。
劉愛英斜眼看向王蓮,看她咬著唇眼巴巴的盯著江秋月的大包裹,那副樣子是作啥,見到好東西都想要?可惜不是你的。
江秋月回說就是些吃的用的,應該是大哥大姐在單位發的福利,爸媽體恤她在鄉下的生活不易才寄過來的,不是什麼多好的東西。
這話劉愛英相信,因為之前江秋月還在知青院時,當著她們的面打開過幾次,寄了啥大致都清楚,她也就調侃江同志一下,羡慕她家裡人能每月貼補她。
可是王蓮聽歪了,以為兩人說那一番話是在變著法子擠兌她,淚眼盈盈的勾著頭直接走了,連跟其他兩人打聲招呼都沒有。
至於出去後路上遇見哪個倒楣蛋,小白花梨花帶雨哀怨一番,得到多少憐惜,惹來多少風波,那就是後事了。
江秋月此時回屋放好包裹,準備等晚上有空了再拆。之後兩人都閑下來,她拿出炒花生和野菊花茶,還有一盤子煎窩頭片兒,當下午茶消遣。
沒了礙眼的人,江秋月和劉愛英說說笑笑吃吃喝喝,度過一個悠閒的下午。
期間,江秋月提及想去蘭縣一趟,往京都寄平安信和一點東西,劉愛英知道後也想去縣城逛逛,她們約好過兩天瞅空搭車去。
只是沒等到兩人找到機會,彭敬業忙完軍營的事務後跑來插一腳,直接開車帶走了江秋月,美其名曰去蘭縣施行第二次約會。
劉愛英這只單身狗只好識趣地退出,不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