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老元帥和劉司令看過江志國後一致覺得這人面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了。
眼看演出快要開始,兩個老領導被勤務兵找到,安排到舞臺下前一排就坐,幾個老夥計見了面各自招呼了一番,專心看話劇。
舞臺上講著紅旗譜的故事,老元帥看到江志國的扮相,側過頭小聲跟劉司令嘀咕,“我想起來了,五幾年那會兒文工團的話劇主角可不都是這傢伙嘛。”
“你一說我腦袋裡有點影兒了,那會兒這人可不就是文工團的頂樑柱一枝花嗎,只是當年爽朗愛笑的小夥子,啥時候變成跟老頑固們一樣嚴肅正經的了?”劉司令回道。
兩個人不時嘀咕兩聲,整個演出期間灌了一肚子茶水,外加跟幾個老朋友聯絡聯絡感情。
等話劇結束,散場了,他們叫來了江志國。
江父回到後臺,剛洗淨了臉面,演出的服裝還沒換下,文工團的團長就過來說有老領導找他,讓他快到前面去,江父一臉茫然地被團長推出去,不知道什麼情況。
老爺子兩人把人叫來,先是作為老一輩對江父慰問一番,肯定了他的演出精神,然後說起他生了個好閨女,樣貌好,肯吃苦,還孝順,哪家要是娶了回去肯定有福了。
劉司令作為助攻,適時提起他家倒是沒有年齡相當的小輩,說老爺子家不正有一個文武全才的孫子嗎,或許能有那個福氣。
老爺子笑哈哈地說他們想啥都沒用,主要看小輩們的意願,能走到一起就是緣分,到時候他不攔著。
江父面對兩座大山,臉上保持住春風般的笑容,只是越聽他倆說的內容,笑的越尷尬。
等到兩個老領導自認為跟女方家裡通過了氣後,又鼓勵江父一番,讓他再接再厲,希望以後能再看到他的好作品等等,然後相攜離開。
他們走後,文工團的人看江父的目光都不一樣了,然而江父臉色的笑容消失,嚴肅之色越來越重。
心裡存著事,江父換了衣服就告辭離開,他早已是離退人員,要不是有領導點名要他出演,他估計不會再踏入這裡。
文工團的團長本來還想問江父點事兒,不想他跑的那麼快,沒逮到人。
江父回家路上越想越不對勁,到家時臉色十分沉重,嚇得江母連家務活都不做了,趕緊追著問發生了啥事,看他臉色難看的。
江父放下公事包,深歎口氣,最後無奈地向江母說了被老領導叫去談話的事,被領導看好是好事,但重點是領導們看好的不是他,是他家閨女!
“你是說有老領導看上了咱家閨女,想給他孫子做媒?”江母震驚地問道。
江父點點頭,還沒到說媒那一步,估計是想先給他們家透個氣,兩家知曉知曉。
“當時在場的人不少,這事估計會很快傳到本家那些人耳朵裡,以那位老領導的地位,這樁親事怕是……”不成也得成了。江父搖搖頭,江家嫡支鐵定不會放過這個往上爬的機會。
江母發愁了,“要真是個好姻緣,結個親家,那也不錯,但是上次給春華提說媒的事,她就反抗的很,說什麼不願意做包辦婚姻的犧牲品,要有新社會的思想覺悟,她這次能願意嗎?”
江父正是擔心這個,一方面閨女不想讓父母包辦她的婚事,性子烈萬一做傻事咋辦,一方面是可能會因此得罪於大人物,給家裡召來災禍。
真是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還有本家在上頭壓著,等老一輩知道後,決定權就不在他們手裡了。
兩人思量半晌,江母提議先問問大閨女春華的口風,要是她願意,那就皆大歡喜,如果不願意,那趁早想法子推掉。
彭老元帥和劉司令當時只說江父養了一個好閨女,大致意思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他老彭家看上了,問問江家的想法,要不瞅個時間先走個禮交交好,以後給倆小輩好辦事。這是老元帥的意思。
但錯就錯在他沒說清楚是江父的哪個閨女,造成江父江母下意識認成是大閨女江春華,畢竟她時年十**了,正好到了說親的年齡,前幾日還有人上門說媒,要不是江春華本人拒絕,怕是已經跟人定下婚約了。
這種情況下,有人過來說看上他家閨女了,那肯定以為是年齡合適的大閨女了,根本沒想到人家說的是他家下鄉當知青還未成年的小閨女。
待到晚上江春華下班,江母臨睡前去她那屋給她說事,探探她口風。
想當然的,江春華態度很抗拒,都啥社會了還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讓人知道了她還要不要面子,會被人說成封建老頑固,思想覺悟不高的,她不要!
江春華態度上很排斥,即使在知道男方是地位崇高的老領導孫子後,仍然不願意,堅持不遵循包辦婚姻,她要自己談物件,婚姻自由!
一禿嚕嘴說了那麼多,江母看出點由頭,問江春華是不是已經有物件了。
江春華倔強的態度一變,支支吾吾的不想說,被江母追問之下,才蒙著被子透露她看上了個同事,還沒跟人談呢。
說到這個,江春華只覺得腦袋裡燈泡一亮,一拍大腿說道,“那我從明天起就去追他好了,等我倆談了對象,看那個誰誰誰的孫子還會不會打我的主意,就這樣說定了!”
想到了好辦法,江春華蒙頭大睡,徒留江母震驚之後頭疼萬分。
江父知道情況後同樣感到頭疼,沒等他們想到什麼好法子避一避,江家族中的老一輩相繼到訪,讓事情轉到不可預知的方向。
不管京都江家發生了怎樣一堆亂七八糟的烏龍事件,柳家灣青山大隊的知青們遇到了一件令人膈應的事。
事情要從知青補助說起,柳建國每月按時去蘭縣給知青院領回補助,交給陳中華發放下去,是知青們吃飽肚子改善生活的重要來源。
經歷過知青受辱事件,陳中華這些老知青的補助等級不低,女知青的稍高一些,其中江秋月到手的最多,每月拿到的糧票副食票夠她和彭敬業兩個人吃的,那是因為有特派員留的話在,新縣長等領導特別照顧的結果。
這個月到了領補助的時間,劉愛英幾個人歡歡喜喜的等陳中華領來補助分給大家,手裡拿著糧票,心裡踏實。
但是問題出現了,他們高高興興領補助,兩個新人那兒毛都沒有。
補助是柳建國早前去申請的,名單上就原來那些人,再加上後面出了事,江秋月又指定了提等條件,縣委辦公室和知青辦直接確定了具體名額,像李永紅趙向東的該刪就刪了,像陳中華林文清他們該提就給提。
所以,新人是沒有補助的。
除非柳建國願意給新人重新跑縣裡申請,申不申請的到是一回事,想要跟老知青一樣的補助水準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孫紅日和王蓮他們不知道內情啊,見老知青有那麼多的糧票拿,每天吃飽喝足的生活讓人眼饞又羡慕,在知道知青有補助後跟陳中華等人鬧騰,問為什麼他們沒有!
知青院被兩人鬧的雞飛狗跳,陳中華幾個被煩的不行,吃不好睡不好煩人透頂,索性讓孫紅日王蓮去找生產隊長柳建國,跟他們歪纏有啥用。
江秋月在大隊長家跟著柳二媳婦學點豆腐的時候,看見孫王兩人上門問柳建國知青補助的事情,那兩個在相當於他們頂頭上司的生產隊長面前低眉順眼老老實實的,就差縮成了小雞仔,一點沒有同老知青鬧騰時的無所顧忌。
即使對兩個新來的知青印象不好,柳建國也沒有拒絕他們。
他畢竟是個認真負責的幹部,給知青們申請上補助,讓他們能填飽肚子,至少不餓的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在他看來,是他作為大隊長對知青院的責任,義不容辭。
但是他先說明了一點,那就是每次能申請下來的補助不一樣,好的差的就看他們兩個運氣了。
孫紅日和王蓮得到柳建國會給他們申請補助的保證後,早已興奮到心思飛起來了,眼冒金光,好似下一刻就有無數的糧票朝他們砸過去,哪裡還會在意後面的特殊說明啊。
即使聽到了柳建國的補充,他們也不在意,在兩人看來,老知青一個月能領那麼多,再差總不能比那個還差吧,說不定還能申請到更好的,拿的比老知青還多,到時候看陳中華幾個還怎麼囂張地吃吃喝喝、管都不管新人!
江秋月見兩個人走時飄忽的表情和神態,看樣子八成是想歪了,估計以後還有的鬧騰。
但是她也不會為他們多說什麼,老知青補助等級高,那是他們應得的,新來的想坐享其成,不給還不行了?
“慣的他們!”劉愛英呸一聲,對那兩個好吃懶做的很是不屑,跟江秋月說到時候鬧就鬧唄,好像誰沒鬧過似的。
等到青黃不接,餓的吃草啃樹皮的月份,讓他們熬一熬就安分了,還是欠收拾,吃飽了撐的。
彭敬業聽了後叮囑江秋月,萬一有人鬧到她頭上來,立馬給他遞消息,他第一時間趕過來給她撐腰。
江秋月笑他小題大做,就那兩個人,她自己都應付得來。
接下來,知青院安生了一段時間,兩個新知青手上口糧不夠吃,餓的手腳打飄沒精力折騰,都在等著下個月的補助申請結果。
只是,補助還沒申請到,深秋到來,天氣變化,大雨嘩啦嘩啦的下了十來日,雨勢轉小淋淋瀝瀝的連陰雨不斷。
就這樣纏纏綿綿下了一個多月後,臨河村裡有些經不住的老房子開始出問題,有好幾家塌了屋角屋簷門房,好在沒有人受傷。
知青院同樣不可避免。
在雨絲連綿不絕的某個夜裡,秋風蕭瑟,知青院的泥坯雜物間經不住雨水浸泡沖刷,轟隆一聲坍塌了,把它靠著的那面青磚牆都砸出個窟窿。
陳中華幾個睡在靠牆位置的男知青被砸個正著,好在落進去的磚頭少,大家都是輕傷。
眾人趕緊爬起來看情況,借著外面熹微的光亮,雜物間塌成一堆廢墟的場景映入眼下,讓從睡夢中驚醒的人都愣住了。
陳中華很快反應過來,直叫不好,“孫紅日還在裡面,快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