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聽到這句話之後,簡直連哭都不能好好的哭了,伸出手指在宋玉汐的額頭上戳了一下,似嗔似怨的瞪了宋玉汐一眼,然後又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般,低頭撫上了自己的小腹,盡管還未完全放下,但確實已經沒有剛才那般難受了。閨女說的對,孩子是無辜的,她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仇恨裡,卻不得不認清楚事實。
宋玉汐見她好受些,心裡也終於放心了點,正對著門的她似乎瞥見門邊一閃而過的袍角,林氏背對著門,所以她沒看見,動了動嘴角,宋玉汐又接著對林氏說道:
“娘,其實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說到這裡頓了頓,林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宋玉汐眼珠轉動,鬼靈精怪的說了一句:
“你從頭到尾氣的並不是你有了宋逸的孩子,而是氣宋逸不和你商量,偷偷換掉了你的湯……”
如果說林氏氣得是肚子裡的孩子,那的確說明她討厭宋逸,可是,她如果只是氣宋逸換了她的湯,並沒有和她商量的話,那就不是討厭宋逸了,而是有點在和宋逸撒嬌的意思了……宋玉汐是旁觀者清,林氏是當局者迷,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已經把宋逸列入了撒嬌賭氣也沒事的安全范圍之內了。
見林氏臉上露出迷茫的神情,宋玉汐看準了時機,功成身退。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褶皺,說道:
“好了,我還有好多帳本要看。就不陪你吃飯了,我先前看見褚峰了,宋逸應該一會兒就會過來,你可別再甩臉子了,搞得跟你多喜歡他似的……”只有對親近的人,才會有諸多甩臉撒嬌的行為,這是宋玉汐兩世的經驗告訴她的事實。
林氏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甩手說道:“走走走,沒見過你這麽討厭的孩子。”
宋玉汐吐了吐舌,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回過身去,對林氏說道:“對了,娘,你得替我跟宋逸說一聲,讓他在選秀的時候盯緊些,我這麽漂亮,萬一被哪個不長眼的王公給看上了,我又不想嫁,到時候別鬧的宋家沒臉,祖母那兒我也不好交代,可得把我看緊了啊。”
說完這話之後,也不等林氏回答,宋玉汐就轉身走出了門外,出了音室外的拱門,到了院子裡之後,她主動停下了腳步,躲到拱門後偷看起來,誰知道腦袋才剛探出來,就被人狠狠的彈了一記,要不是捂著嘴巴速度快,痛呼的聲音就傳出來了。
宋玉汐紅著眼眶,捂著額頭,眼淚汪汪的看著剛聽完牆角的宋逸,用眼神控訴他‘過河拆橋’的行為,剛才在裡面,她可是不遺余力的替他說話,雖然也夾雜著一些真心話,可到底是說的他的好,沒想到他不領情也就罷了,還恩將仇報。
“一口一個宋逸,叫的挺開心啊。”
宋逸站在牆後,陰測測的開口說道。宋玉汐這才明白自己挨這一下的緣故,回想剛才,好像是有點順嘴……心虛的低下頭,小聲囁嚅道:“我,我這還不是為了,為了逼真嘛。”
宋逸眉毛一豎:“合著你以往在你娘面前說起我,都是直呼其名的啊?”
只有和平時一樣稱呼,才會達到逼真的效果,他竟然到今天才知道,這丫頭在林氏面前對自己這麽沒大沒小的。
宋玉汐抱著額頭後退,比了比手指在唇邊,然後又指了指音室的方向,宋逸也不想驚動林氏,用手指點了點宋玉汐的額頭,說道:“回頭再找你算帳,皮給我養養結實。”
直呼老子其名,沒大沒小!
宋逸教訓完女兒過後,便負手轉身,腳步輕快的走向了琴聲漸起的音室,宋玉汐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頓時覺得自己在與虎謀皮,宋逸這個老奸巨猾的,是故意讓她看見衣擺的,騙她說了他那麽多好話,以為拍上了他的馬屁,可誰知道,完事後他立刻變臉!
嘖,看來今後她得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了。也不能把他誇得太好,林氏要對他傾心了,沒準兒就會被他帶壞了!到時候她孤立無援,他們倆倒沉珂一氣,她冤不冤啊!
不過,她今兒和林氏說這些話,有一半其實是出自真心的。最起碼她評論紀洲和宋逸的話是真心的。紀洲在她看來,雖然表面上很偉大,其實只有在他身後,受過苦楚的人才會切身體會到那種無奈,他當年若是真的想給林氏撐起一片天,憑他平陽候府世子的身份,未必就不能和寧氏那個續弦夫人搏一搏,可是他沒有努力,放任自己和心愛的女人認輸,可他難道就沒有想過,他認輸了之後,林氏又該怎麽辦呢?他難道還天真的以為,自己的那封公布於眾的遺書,可以保證林氏衣食無憂一輩子嗎?
他死了倒乾脆,留下林氏和一雙兒女,在世上受人輕賤。
幸好林氏是個意志堅定的,那六年的廢園生活,並沒有摧殘了她的心志,反而讓她越挫越勇,在逆境中求生,只可惜上一世她太不成器,讓母女倆都走上了一條無可挽回的錯誤之路,而這一世,她只不過是稍稍長進一點點,林氏就抓住了機會,用她孤注一擲的勇氣,改變了母女倆的生活。
所以,盡管宋玉汐是在開導林氏,可是,誰又能說她不是在開解自己呢?人總要活下去,要活下去就不能總活在回憶中,得向前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