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天到得差不多早,曦元三狐和聞庭雲眠一到道場門口就打了個面照。
曦元看見他們兩人步伐一頓,接著仰首道:“……哼。”
哼完,他也不等聞庭和雲眠反應,就率先帶著兩隻灰狐搶著跳進道場中。
文禾和青陽亦從雲眠身邊經過,自從當初人身考核被雲眠救後,他們面對雲眠都比以前尷尬。兩狐在她面前停了一下,文禾想了想,在路過她身邊時為難地小聲道:“曦元這個性格……對不起呀。”
話完,文禾也不敢多留,飛快地與青陽一起躥了進去。
雲眠在原地怔怔,等回過神,趕緊也同聞庭一起跨進道場。
於是冬清到道場時,就看到五隻小狐狸涇渭分明地分站在一處,兩隻白狐和另外三隻狐狸之間起碼隔了可容一人走過的距離。
他步子稍滯,但未停頓,冷著臉走了過去。
看到主位狐官大人過來,幾隻小狐狸這才緊張地聚到一起。
“今日我會分別單獨教導你們五人,並且查看你們如今的水平。你們按照我叫到的順序過來,沒有被叫到的人,在旁邊自行修煉。”
主位狐官沉穩地開口說道,然後他掃了一圈,道:“青陽!那麽就從你先開始吧。”
“嗷——”
青陽上回被教訓得最厲害,從主位狐官的視線掃視開始,就一直努力將自己縮得小一點,沒想到還是立刻就被點到了。他不禁哀嚎一聲,惴惴上前。
這時,雲眠感到主位狐官的視線從她和聞庭身上淡淡掃過,不禁慌亂一刹。不過主位狐官很快就將視線移開了,對青陽道:“你跟我到這裡來。你們幾個,到那邊去等。”
“是!”
幾個小狐狸紛紛點頭,各自按照主位狐官的分配散去。
“嘁……”
主位狐官帶著青陽往一邊去後,雲眠聽到曦元輕輕地嘖了一聲,這才皺著眉頭拖著火紅的三條尾巴走開。她想起聞庭和曦元兩人還在暗中較勁,心頭一緊,忙去看聞庭,卻見聞庭亦皺著眉頭,但只是低著頭深思。
雲眠趕緊跑上去親熱地蹭了蹭他,算是安慰和鼓勵。
雲眠和聞庭皆未注意到他們各自的反應其實都還落在有心人眼中。
直到四隻小狐狸都在安排好的位置亂七八糟地坐下來,冬清才緩緩收回看著他們的眼角余光,看向青陽道:“開始吧。我考你幾個術法,我說,你做。”
“是。”
青陽忐忑地點頭。
接下來,只見主位狐官大人薄唇輕啟,平靜地吐出幾個術來。
青陽起先還擔心這個冷面怪故意說什麽生僻高端的術法刁難他,沒想到聽了幾個都是書塾裡講過的,只有兩題超綱,而且這兩個術法他在家裡娘也教過,頓時一喜。青陽忙不迭將這幾個術法都完整無措地表現了一遍,自覺揚眉吐氣,重新挺直了胸脯。
然而主位狐官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看了他一眼,說:“我看了你先前的所有成績,你比起文試書寫,更擅長實踐術法,尤善戰法?”
青陽用尾巴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先前曦元也總是這麽說他,但他自己倒是沒什麽感覺,只是覺得術法這麽簡單,其他人都做不好很奇怪罷了。
“……的確是比尋常小狐要好些。”
主位狐官一頓,難得誇獎了兩句。但他旋即話鋒一轉,說:“但你這樣,未必不能更好了。等下我讓聞庭用與你一樣的術,你仔細看他。”
青陽一愣。
主位狐官也沒有多言,隻讓青陽先在旁邊等候,一招袖喚來了文禾。
這下大家都猜到主位狐官的順序大概是讓差的先來了,剩下的三隻狐狸皆是一頓。雲眠知道了順序一陣不安,曦元和聞庭正在比試,曦元幾乎立刻豎起了耳朵,偏生現在這裡已經沒有他的同伴,隻得繃緊神經看了眼聞庭。
……文禾在術法上的表現就比青陽遜色多了,他做完後有些泄氣。不過主位狐官仍是神情不變,抬袖一揮,道場中就現出了紙筆。他說:“將青丘道經第三卷 內的內容隨便寫一段給我看看。”
文禾不解其意,但還是依言上前,叼起筆寫了。
他簡單寫了三行,主位狐官就叫了停,沉了沉聲,說:“你倒與其他人有些不同……待我想想。”
話完,他也讓文禾暫時等在旁邊,往剩下三狐望去。
後面只剩下雲眠、聞庭和曦元三隻狐狸,聞庭和曦元本是同分,他們猜不到狐官會先叫誰。曦元渾身的毛發都在冬清望過去時豎了起來,聞庭這會兒亦從沉思中回過神,有點緊張地望著主位狐官。
誰知這一下,就正好迎上了冬清的目光。
冬清的神情看不出任何喜怒,卻令聞庭不覺愣了一下。然而下一瞬,卻見冬清在他們兩個之間來回遊移大約有那麽一小會兒,最後喚道:“曦元!”
“嘖!”
曦元重重地嘖了一聲,煩躁地拍了下尾巴,也不看聞庭,步子沉沉地衝了過去。
曦元本來已經準備好大乾一場,冬清讓他用什麽術,他就直接按照最強勢的情況來。誰知等他衝到對方面前,冬清卻沒有像對文禾和青陽一樣問他術法,而是問道:“曦元,我昨日讓你和聞庭互相交換看看卷子考慮的事,你考慮得可有思路了?”
曦元一噎,目光移開,不屑地低頭看向別處。
主位狐官問:“你沒有考慮?”
“……不是!”
曦元咬了咬牙,良久才倔強地辯駁道:“為什麽非得是聞庭的?!我之前看過文禾和青陽,這樣也不行嗎?!你可是覺得我性子乖張太過,用詞不如他們兩人謹慎?!”
主位狐官稍微沉了沉聲,也不多言,隻說:“你的術我不必看,你也先到一旁等待吧,一會兒我再一起說。”
曦元肚子裡堵著一口氣,可偏偏主位狐官共有七尾,氣勢遠非他這等小狐可比,最終也隻好在對方的凝視下憤憤走到一邊,和文禾青陽站在一起。
主位狐官檢查三隻小狐狸的速度意外得相當快,前後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聞庭早在主位狐官叫走曦元時就已心神不寧,沒法全然沉心自己修煉,此時見他望過來,便不覺起了身。
冬清注視著在與他視線相接就自動站了起來的白狐,一頓,果真喚道:“……聞庭。”
聞庭走了過去。
只剩雲眠一個了,雲眠緊張地跟著站起,在原地拖著尾巴亂跳。聞庭想了想,又過去安撫地理了理她的腦袋毛,這才加快步子往冬清那邊跑去,然後乖巧地坐在他對面,一頓,有些緊張地與他對視。
冬清讓三隻狐狸暫且休息的地方離他們不遠,但也不算太近,足有一兩丈遠,只要稍用術法掩飾,三狐就聽不到他們之間的談話。
聞庭不太知道其他人是什麽情況,但他卻是認識冬清的。之前在書塾後山,便是這個主位狐官主動出來教他劍術。
那之後他每月初一、十一和廿一都會去後山隨他練劍,冬清話少,但直切要害,兩人尋常交流並不算多,可是卻算有些師徒之實,與旁人不同,聞庭在他面前亦有幾分恭敬。
他坐好之後,想了想,便先行了正禮。
果不其然,主位狐官用淡然的眼眸看著他,首先便用術法掩了聲音,問:“……我上次教你的劍,你現在練得如何了?”
“已經全記下了。”
聞庭回答。
他稍微停頓,說:“……還請先生驗察。”
主位狐官點點頭,卻沒有當場驗察他,隻說:“那我昨日問你的話,你思考得怎麽樣了?”
聞庭一滯,知道冬清說得是考卷一事,老實地回答道:“……我與曦元並不是很和睦。我沒有看他的卷子,所以拿了雲眠的來看,先生可是想說我……不切實際?”
說到這裡,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語言。聞庭明明昨日看了雲眠的卷子後已經有了感覺,這會兒真要回答時卻又不確定他說得對不對,只能將昨天晚上想好的都告訴冬清。
他說著說著,視線便微微偏離,看向孤身一人在等的雲眠。只見雲眠弄不清楚他這裡的情況,見冬清在考他,便著急地左右跳來跳去,好像跳高點就能看清楚似的。
聞庭心口一軟,連帶著唇邊也有了幾分笑意。他飛快地將口邊的話講完,安靜地坐好,等冬清點評。
曦元三狐因受法術限制,只看見聞庭和主位狐官的嘴一張一合,卻聽不見他們說得什麽,都心如貓撓,曦元尤其焦慮。
只是聞庭和主位狐官現在交談之事,隱約與聞庭身份有關,盡管這些小狐狸多半猜不到,少主自己受靈仙劫限制也想不起來,冬清也不會讓話題旁泄。他聽完聞庭的答案,沉默不言,也不說對或者不對,但心裡卻是滿意的。
冬清眼角的余光瞥過焦慮的三隻小狐,不動聲色地解開術法,說:“我再考你幾道題吧。”
“……是。”
聞庭一愣,不知冬清為何忽然將話題轉到這裡,但還是低頭應下。
冬清微頓,說:“縱風之術。”
這並非什麽困難的術法,只是聞庭相比較於狐形,其實更善於人形施術。
書塾裡學過的術法還很少,連年關考核都很不重術法,聞庭在課上聽過先生講術,偶爾也看雲眠練習,但他不知道自己與其他小狐狸在學的許多法術上多有不同,於是也未多想就凝神化為人形,抬起廣袖,催動靈力,頓時狂風湧起!
說是狂風,但其實聞庭很好的把握著程度,隻將主位狐官的衣袍長發吹得呼呼作響,也並未將范圍擴得太大。
雲眠和曦元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看著聞庭用術,露出狐疑的神情,雲眠歪了歪腦袋,曦元皺眉。唯有文禾和青陽兩人當場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