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凡有陶廚師陪著, 在痛哭中發泄著情感, 哭到最後, 他什麼話都不會說了,叫著爸媽, 哭著問他們為什麼不來找他。
「真的不要我這個兒子了嗎?」
甦妙聽不下去了,她輕手輕腳的離開,到活動區叫來服務生小哥︰「跟你打聽個人,你認識郭凡嗎?」
服務生道︰「小姐姐,你說的這個名字, 基本人人班裡都有……要說認識也認識, 就是不知道我認識的是不是你認識的。」
甦妙︰「……你是不是這個村子的人?」
「我?我現在在這兒住。」服務生道, 「但我不是, 我就是來幫忙打工的,老家不在這兒。」
甦妙︰「你早說。那你們這裡, 有誰是在這個村子裡長大的?」
「我們老闆。」服務生說著, 指了指旁邊那張桌。
老闆郭光達正在給鄰桌的老太太們敬酒, 一口一個阿姨, 叫的親切又不**份。
在生意火紅的祝福中, 郭光達放下酒杯, 朝甦妙走來。
他臉上堆滿了笑,還沒走近就問︰「吃好玩好了嗎?」
甦妙站起身, 說道︰「都挺好的,老闆生意興隆啊!」
「來,倒滿。」郭光達讓服務生斟了兩杯酒, 一杯遞了出去,「我給客人踫一杯,相逢何必曾相識……」
一隻手橫插過來,拿走了那杯酒,仰頭喝了。
甦妙愣了一下,看向卓忘言。
鬼王一杯酒下肚,面色不變,就像喝了杯水一樣,還知道亮杯底。
郭光達也喝幹了自己那杯,看到卓忘言脖子上掛的那個免單花環,笑道︰「活動第一?哈哈哈,我給全場免單後,倒是顯不出咱第一的獎勵了……不然今晚,我送你們一瓶好酒!」
服務生再回來時,手裡拿了一瓶很不錯的酒,郭光達放在桌上,介紹道︰「這是我參加《璀璨大道》時,跟我一期的一個退休老幹部送的,他家好酒多,這一瓶可不便宜,我也算拿得出手。」
甦妙擺手說不要,郭光達道︰「怎麼能不要,祝福類的禮,不管送誰都得收下。」
既然如此,甦妙只好謝過他收了這瓶酒。
「老闆,我們是從海市來的。」甦妙說道,「在海市的時候,還踫到過你們村的人。」
「真的?那麼遠……」郭光達問道,「誰啊?」
「叫郭凡。」甦妙道,「每次介紹都說自己是鶴市郭村出來的。」
聽到這個名字,郭光達回憶了會兒,連忙問她︰「在哪看見的他?現在在幹什麼?」
「在……酒吧唱歌,唱的還不錯。」甦妙說道,「我們就跟他聊了幾句,一聊才知道,他好多年沒回過家了。」
「在海市看見的他?!這人何止好多年不回家,他家以前在我們村東頭住,爸媽都是務農的,上頭還有個姐姐,日子在我們村過得不賴,結果攤上這麼個浪子……他是自己不上學跑的,家裡人找瘋了,我爸那時候還是老師,就負責他,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不管用。當年他人一跑,找都找不到。那時候找個人也麻煩,我們村還有水庫,傳著傳著,有些街坊鄰居就說見他跑水庫玩,當時都以為人掉水裡了……」
郭光達說完沉默了會兒,道︰「原來是去海市了……」
甦妙又問︰「他家裡人呢?」
「不在這兒住了。」郭光達道,「姐姐嫁到了市裡,把二老接過去孝敬了。」
「你知道地址嗎?」甦妙手伸進卓忘言的口袋,掏出紙和筆,「他爸媽姐姐叫什麼名字?」
郭光達愣了愣,先問︰「客人是做什麼工作的?不會是郭凡在外頭幹什麼壞事,你是來調查的……」
甦妙道︰「沒有沒有,是郭凡每次唱歌前都會先給爸媽唱一首……想著應該也是挺想他爸媽的。」
甦妙果然是不會撒謊,但郭光達也不是什麼事都較真的人,心裡雖然有疑,但他還是想了想,說了名字︰「顯叔……應該是叫郭顯,他媽我不知道,我媽叫她何大姐,據說是從下面那個荷香村嫁過來的,應該是姓介……」
甦妙瘋狂記下幾個同音字,又問︰「姐姐呢?」
「郭萍吧……應該是三點水的萍,萍水相逢那個。」郭光達道,「具體住鶴市哪裡,這我不清楚,但她在鶴市的第三小當老師,應該好找。」
「謝謝!」
「你們是在哪個酒吧踫見的郭凡?」郭光達問。
「……流年。」甦妙笑了笑,強調,「唱的挺好的,給人印象很深。」
在農家樂宿下後,洗完澡,甦妙翻出林書黎的電話,打了過去。
「第一次啊!」接到電話的林書黎很驚喜,「肯定有事麻煩我。」
「員警同志很裡瞭解嘛。」她問,「我想諮詢一下,像那種無人認領的無名屍體,你們怎麼處理?」
「保留屍體十五天,沒人認領就放殯儀館,照片特徵留下,屍體火化,骨灰保存三年。」林書黎道,「怎麼,跟你的鬼有關啊?」
甦妙︰「……噓,低調。」
「有空嗎?有空聊聊。」林書黎道,「我對你在鬼中的身份還是蠻感興趣的……」
甦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林警官,感情還是別聊了吧,怕傷命……」
「你怕什麼?難道你有男朋友了?」林書黎嗤笑一聲道,「一副好皮囊就被騙走了?沒那麼快吧?我還是多少能猜出你是什麼性格的人,只是有『犯罪』苗頭,沒有採取實質性行動……」
竟然被看穿了!
甦妙︰「我掛了!」
房門咚的一聲,像是撞上了什麼,聲音又悶又響,把甦妙給嚇得一怔。
林書黎警覺道︰「你那邊的?怎麼回事?」
有了上回的經驗,甦妙果決地先掛了電話。
這之後,甦妙叫了一聲︰「卓忘言?」
陶百味應了︰「閨女,來開下門,他拽著我們不鬆手。」
「卓忘言嗎?」甦妙小心翼翼打開門,果然看見卓忘言捂著頭委委屈屈在門外站著,手裡一根金線,纏著陶百味和神情低落的郭凡。
陶百味道︰「許是醉了……多少聞到酒氣了。」
鬼們嗅覺不靈敏,其實,卓忘言身上的酒味不淺。
甦妙皺起了眉。
卓忘言抬起頭,眼眸泛著金色,帶著點犯錯了的小心,慢悠悠給甦妙笑了笑。
甦妙︰「……幹嗎?」
竟然還會喝酒?喝完竟然還會醉?
卓忘言想解釋,他現在很不舒服,而且沒辦法碎身,但他發不出聲音。
他嘗試著心語叫甦妙,叫了好多次,甦妙沒有反應。
卓忘言歪過頭看著甦妙,臉上的表情很失落。
「回你自己房間!」
卓忘言搖頭,扯了扯飄在半空的兩隻鬼,把金線放在了甦妙手中。
恍惚中,甦妙還有種這鬼是來送禮物表白的錯覺。
甦妙氣得半死,想要解開金線,卻發現這線沒有結,自己根本無從下手。
「給我解開!」
卓忘言嚇了一跳,連忙收回了金線,線似一指光,縮回了他手心。
甦妙︰「誰許你綁他倆的?」
卓忘言著急解釋,但他口袋裡摸不到紙和筆,卓忘言迷茫抬頭,看到甦妙房間裡的紙筆,踏了進來,半跪在床邊提筆疾書。
這醉了不是什麼,一下筆,把好好的解釋書寫成了狂草,而且還是文言。
寫完還塞到甦妙手裡,甦妙艱難認著︰「你這是讓誰看……」
卓忘言更委屈了,他乖乖坐在床上,一低頭,看見了甦妙的手機。
好死不死,林警官又打來電話詢問情況。
卓忘言看見來電顯示那三個字,一挑眉,果斷關機。
甦妙連蒙帶猜,知道了卓忘言的意思。
他親自護送這兩隻鬼回來,然後讓甦妙有什麼問題就在屋裡問他們,不用再跑出去吹風。
中間夾著不要哭之類的話,到結尾來了一句,那瓶酒他喝了,本意是想嘗嘗,因為之前花神一直沒讓他喝過,但現在他明白了,花神的話都是對的,他喝完很難受,病了,需要甦妙親親抱抱摸摸才會好。
甦妙︰「……」
哦,這隻鬼王之所以半夜敲她們,是因為自己以前管太嚴了,讓他不曉得酒的厲害,好奇心上來,吹幹了一瓶老白乾造成的後果。
卓忘言躺在床上,輕輕喘息了會兒,又爬起來,提筆似要繼續寫。
甦妙︰「給我好好寫字!不許飄!」
卓忘言一筆一劃,聽話地慢、慢、寫。
他寫完一頁,甦妙就認一頁。
內容無非就是︰「我看電視,男人都會替女人擋酒,但之前不明白其意,現在才知曉為什麼。因為這種讓人難過虛弱的東西,不應該傷到你。我感到很幸運,現在代你難過的是我。」
嘖,一個擋酒,寫出了擋刀的既視感。
第二張︰「我特別想和你說話,但是你一直不理我。我進不去你的心裡,也拿不回自己的聲音,好難過。」
甦妙︰「……」
第三張︰「有什麼事讓我來做,我什麼都會,不會的也可以學,為什麼要問林書黎呢?」
甦妙︰「得,知道你是吃醋了。」
甦妙看著他一張又一張的解釋,皺眉問道︰「你該不會是個話癆吧?」
卓忘言筆一頓,捧著甦妙的臉,搖了搖頭,手指撫平了她的眉頭。
這之後,他輕輕印上甦妙的唇,說道︰「抱我。」
呵,跟下命令一樣。
甦妙︰「抱你就有鬼了!給我躺下好好睡!」
卓忘言撇了撇嘴,躺在了床上,一臉不情願。
甦妙給他蓋上被子,又捂住他眼睛,道︰「快睡你的!」
卓忘言眨眼,睫毛搔的她手心癢癢的。
甦妙︰「閉上眼!」
——消停了。
甦妙這才抬頭問郭凡︰「你怎麼死的?」
郭凡愣了一下,好半晌,他說︰「我一個合租室友開煤氣自3m,不知道我在屋裡睡覺……我再醒時,已經是鬼了。還是個脖子有條紅線,被明辨者看見後就會永遠消失,再沒有輪回機會的煞鬼……」
甦妙默然無語。
郭凡咧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說道︰「妙妙,你看,窩囊的人,連死都……窩囊……」
作者有話要說︰ 醉後的卓忘言︰想拿回語言。
於是,奮筆疾書幾頁紙,暗示妙妙。
瘋狂暗示。
接著暗示。
甦妙︰不為所動.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