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在全球遍地開酒店度假村的男人來說,最不缺的就是住處。左寧以為陸承赫這個時間肯定是直接去他旗下的酒店入住,卻沒想到,過來接他們的車子直接一路開到了一個別墅區。看著眼前燈火通明的屋子,左寧還以為陸承赫這是打算借住朋友家,結果這裏竟然是陸承赫在安都的一處房產。
大概是決定停留在安都的時候,保鏢就聯繫人來將房子收拾一遍,一進屋,一股淡淡的好聞的清香彌漫在空氣中,整個地暖設備也全部打開,門一關上,將那寒風暴雪直接阻擋在外,屋裏整個溫暖無比。
陸承赫將小布丁放到了地上,見他直接跑到地毯上踩了踩,然後就像在家裏一樣直接趴到了地上取暖,笑了笑,吩咐人去準備晚餐。
戚偉已經十分自覺的幫著保鏢將行李拿上房間,然後也順便給自己選了一間客房,只希望這場雪能夠早點停,他家狗兒子還在等他回家呢。
左寧看著大家忙活,趴在溫暖的地毯上,又是一個大大的哈欠。見陸承赫朝自己走過來,本能的搖了搖尾巴,卻半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陸承赫食指輕輕點了兩下他的額頭:“懶得你。”
知道這裏是陸承赫自己的地盤,左寧顯然放鬆了許多,躺在地毯上的姿勢各種扭曲。不過這裏的地毯沒有家裏的舒服,家裏的地毯毛很長,一爪子踩上去,那毛毛能直接沒過他的爪背。不像這裏,短短的,看著就沒家裏的溫暖。
見小布丁爪子又開始癢癢的去折騰地毯,陸承赫照著他的手背一巴掌拍了上去:“剛給你剪的指甲,你是不是要剁爪子?”
左寧一巴掌拍在地毯上,朝陸承赫齜牙:“啊嗚!”他又沒有把東西弄壞,要不要這麼凶!
陸承赫直接捏住他的嘴巴,輕輕左右搖了搖:“叫什麼叫,說不得你了?”
左寧兩爪子搭在他的手上,將自己的腦袋從他手中解救了出來,然後兇狠的撲了上去,將陸承赫直接壓倒在沙發上:“汪!”再凶我,咬你哦!
陸承赫就這麼仰躺著,隨手從旁邊抓了個小布丁的玩具逗弄他。
不過玩具哪有被他壓在身下的人有誘惑力,左寧根本看都不看,直接整個趴到了陸承赫的身上,腦袋在他下巴處蹭了蹭去,時不時仰起頭親一口。
陸承赫抱著上一刻凶的像是能咬死人,下一刻就化身大號寶寶的小布丁,揉捏著那渾身肥肥的肉,難得不顧形象的跟他玩鬧起來。
儘管沒能按照計畫的那樣準時回到家,不過身邊有個鬧騰的小東西倒顯得沒那麼寂寞。如果今年不能及時的趕回去過年,似乎也沒有那麼糟糕。
原本以為第二天風雪會小一點,至少天氣不再那麼惡劣,即便航線不能走,其他的交通工具能用也行。誰知道這次持續性的大雪,直接造成了交通道路封死,天上地下都不能走,只能等天氣轉好。
而國內也爆發出了大面積的雪災,因雪災造成的傷亡人數更是持續性的在增加,陸氏集團已經採取了救援措施,物資援助第一時間送到了前線。不過因為陸承赫也困在了安都,無法回到總公司坐鎮,於是只能在安都的分公司去處理事務。
在安都的別墅裏,除了一個臨時調度過來的大廚,和一個打掃清潔的幫傭,整個屋子白天只有左寧和一個陸承赫留下來的保鏢。其餘的人也都隨著陸承赫每天往返於公司,畢竟這麼嚴重的大雪對於他旗下的酒店以及度假村也有很大的影響。
陸承赫出門忙工作,左寧只能百無聊賴的趴在房間裏思考人生。早上好不容易停了小半天的雪,下午又下了下來。左寧就這麼趴在暖呼呼的地毯上,看著落地窗外飛舞的雪花。
鑲嵌在床對面牆壁裏的電視正播放著各地的雪情,左寧忍不住歎了口氣,他在屋子裏舒服的時候,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受苦受難。這麼想著,又翻了個身,肚子上暖過了,再來暖暖背。
餘光看到地毯上靜靜躺著的電腦,左寧爪子微微一動。
一直到現在,他還記得當初第一次從管家那裏拿到電腦時的心情,那種物是人非的茫然空洞甚至絕望。哪怕心裏再渴望,卻膽怯畏縮的碰都不敢碰,就那麼一直告訴自己,既然沒辦法回去就不要做些無用的事情給來已經亂了套的生活添堵。那麼現在呢,他是不是可以碰了。
這般想著,左寧慢慢爬了起來,將那電腦用爪子扒拉了過來。在那小小的home鍵上輕輕按了兩下,對他沒有設置密碼的電腦瞬間便解了鎖。這台電腦不是家裏的那一台,而是到了安都之後,陸承赫又開始忙碌起來,擔心沒時間陪他,又是一個陌生的環境,所以特意讓人拿了一個新的過來。
看著眼前這台嶄新的電腦,左寧微微抖了抖爪子,最終還是點開了流覽器。不過遇到輸入法的時候就有點懵了,看了眼自己的狗爪子,啪上去就是一大片,怎麼戳。努力的掰了掰自己的爪子,嘗試了半天,也始終不能分離出一根手指頭去戳,於是只好慢慢的用指尖的肉墊去戳字。
可惜那狗爪子的肉墊對於26鍵輸入法鍵盤也是相當吃力,好不容易調整到了9鍵才算是勉強好一點。
費了半天勁,才總算是打上了他以前生活的地區以及他的名字。看到螢幕上那久違的兩個字,左寧瞬間鼻頭一酸。看著搜索欄後面那個放大鏡的圖示,左寧微微頓了頓,緩緩吐出一口氣,這才按了上去。
網頁流轉的速度是極快的,可是那一秒鐘都不到的時間,對左寧而言簡直漫長的可怕,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了,整個身體隨著心臟的跳動甚至微微在發顫。
當一則早已過時的新聞出現在眼前時,左寧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凍結了,哪怕他身下的地暖再溫暖,他依然感覺不到半點溫度,只覺得冷,冷的他一陣陣止不住的顫慄。
大學生救落水兒童溺亡。血紅的標題,看的左寧心臟一陣陣的抽搐,痛的他簡直快要無法呼吸。
左寧抖著爪子點開新聞,兩個大圖頓時跳了出來,一個是他的學生照,一個是學校的老師,溺水兒童的父母們祭奠他的照片。
看著眼前那張自己無比熟悉的臉變成了黑白照,左寧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死了跟自己親眼確認自己已經死了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更加直觀,也更加絕望。
陸承赫接到家裏保鏢的電話說小布丁一整天都待在房間裏,不吃東西,還凶的不讓人靠近,直接將手頭的事情交給了戚偉。雖然這次的雪災有點嚴重,一些事情處理起來有些麻煩,但以戚偉的能力處理這些事情也沒多大問題。
提前下班回到家,一開門就看到小布丁坐在落地窗前呆呆的看著窗外。以往只要他回來不管小布丁在做什麼,都會狂奔著跑過來,但是今天卻連回頭都沒回頭一下。
見小布丁不像是身體不舒服的,陸承赫稍微鬆了口氣:“小布丁。”
左寧回頭看了他一眼,今天實在是沒心情去賣萌犯蠢,他只想一個人呆著,一個人好好的徹底的接受一下自己真的死掉了的事實。所以只是看了一眼陸承赫就沒再搭理他。
陸承赫走到窗邊的地毯上坐下,距離小布丁剛好一伸手就能摸到腦袋的距離,見這麼近小布丁都不理他,於是輕輕撫摸著他的背毛:“怎麼了?我回來了,不過來給我一個抱抱嗎?”
左寧默默往前挪了一下,不給他摸。
陸承赫以為這是在生氣自己把他丟在這個房子裏,畢竟對於小布丁來說這裏不是家,每天還要面對那些他從未見過的陌生人,說不定每天都提心吊膽自己是不是把他給拋棄了。這麼一想著覺得這突然鬧彆扭的小布丁有些傻乎乎的可愛,不過也的確有些心疼了。
見他還不讓自己摸了,陸承赫便一把將小布丁給抱了起來抱在了懷裏:“好了,是我不對,不該把你單獨留在這裏,不生氣了好不好?”
左寧靠在陸承赫的胸口,看著他大衣上的紐扣出神。按照陸承赫的習慣,他喜歡一回到家就會換上一件輕便的衣服,即便不換也會脫下外套,所以陸承赫是今天一回來就直接上來找自己了,連外套都沒脫。
伸出爪子去扒拉了一下近在眼前的紐扣,卻被陸承赫一把握住了,直接將他抱起來準備離開房間:“今天一天都沒吃不餓嗎?去吃東西好不好?”
左寧掙扎著從他身上跳了下來,又回到之前坐的地方,他今天不想見到狗盆,也不想吃狗糧,製作的比人吃的食物還要精製的狗糧也不要吃!
見到如此反常的小布丁,陸承赫將外套脫了扔在了床上,就這麼坐在床邊看著他:“你這是有小情緒跟我鬧彆扭了?你今天還凶人了是不是?”
左寧扭頭不看他,他只是不想被人打擾,又不會真的去咬人。作為一隻狗,想要獨自靜一靜都無法開口,除了凶一凶他還能怎麼辦。
“小布丁,過來,跟我好好溝通,至少讓我知道你為什麼發脾氣。”
左寧低著頭摳著地毯,溝通,他也想溝通啊,可是他們的世界從來都對不上,永遠都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語言障礙還能比手畫腳,他們跨越了一個物種,這能怎麼溝通。
見那小東西依舊一動不動的坐著,一副我不理你,就是不理你的樣子,只覺得自己跟養了一個不聽話的熊孩子似得頭疼。
“小布丁,我知道你能聽懂我的話,來,我們慢慢說,過來,聽話。”
左寧抬頭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挪到了陸承赫的跟前。
見他還算能聽話,陸承赫滿意的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在不高興我把你單獨丟在這裏?是的叫一聲,不是的叫兩聲。”
左寧糾結的想,現在該怎麼辦,是表現一點不同尋常的一面,還是繼續裝傻充愣?見陸承赫一直耐心的等著他的回應,左寧突然湧上了一股衝動,暴露一點吧,不管自己是否能夠順利再次變成人。大不了就是賭一次,說不定就賭贏了呢。而且他想要相信陸承赫,如果連陸承赫他都不敢去相信了,那他還能相信誰。
看了看陸承赫,左寧小聲道:“汪汪。”
見陸承赫絲毫沒有表現出驚訝,似乎就真的像他說的,早就知道他能聽懂他說的話了,左寧提著的心也難免鬆了口氣。
要說陸承赫一點不驚訝不意外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他知道小布丁很聰明,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表現出對語言的敏感力了,那麼小的時候,只要跟他說過幾次的事情,他都能聽懂然後順利的完成,雖然大多數時候他都是選擇他想的或者喜歡的去聽,其餘的都裝聽不懂的。但這也證明了他是真的能聽懂,然後去分辨其中的意思。
不過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如此精准的表現出他確實能聽懂,並且理解了他話語中的意思,然後按照他的要求給予了回應。
陸承赫知道這世上肯定有聰明到成精的寵物,在先天智商的基礎上經過後天的訓練,總能做到一些超過人類預期的事情。不過他意外的是自家小布丁從來都是散養的,因為沒有指望他能有多聰明,因此也沒有給他做過任何的訓練。如今他卻能直接的回應了自己的問題,看來小布丁對於語言的天賦不止一點點。
不過到底是自己一手養大的毛孩子,雖然聰明的有點超過自己的預料,但陸承赫更多的是感到高興,說不定那每天的電視劇還真被他看懂了,算是沒白看。
聽小布丁說不高興不是因為自己所想的那個原因,陸承赫想了想道:“那是不喜歡這裏,想要回家?”
左寧總不能說他是徹底確認了自己的死亡才不高興的吧,於是只好叫了一聲,順了陸承赫的說法。
陸承赫哪能想得到自家狗子的小心思,見小布丁這麼應了,自然也就相信了。於是將眼前可憐兮兮的小傢伙給抱了起來,走到窗邊:“等雪停了,我們就回家了,你看外面的雪這麼大,我們沒辦法出門了,乖乖的再等兩天好不好?”
左寧趴在陸承赫的肩膀上,叫了一聲算是回應他了。
陸承赫笑了笑:“那我們下去吃飯了。”
左寧直接叫了兩聲:“汪汪。”
陸承赫以為溝通好了就會好好吃飯了,怎麼還是不肯吃:“為什麼不吃?不好吃嗎?”
“汪。”超難吃。
想到上次樓九給他煮過面,當時這小東西吃的很香,於是問道:“那想吃面嗎?”
“汪汪。”不想,沒味道,一樣難吃。
陸承赫簡直拿他沒轍了,隨口便說了一句:“那你想吃什麼?吃我的飯?”
左寧一聽,頓時也不萎靡了,直接從軟骨頭的趴在陸承赫身上變成了直起身子看他:“汪!”沒什麼是美食不能解決的,一頓不行那就再來一頓!
陸承赫被他這個反應簡直氣笑了,一把將他丟到了床上:“既然不你吃那就繼續睡吧,我不管你了。”
左寧連忙衝下床抱住陸承赫的腿:“汪汪汪汪!”你怎麼能言而無信!男人說話要說到辦到的!
陸承赫捏著他的耳朵:“我看你能這麼折騰純粹是給慣的,再這麼慣下去你還不得上天?別人家的狗是給什麼吃什麼,你倒好,還要按照你的意思來辦,不讓你滿意了你還不吃?哪那麼多毛病。”
陸承赫嘴裏雖然是這樣嫌棄著,不過還是任由小布丁就這麼抱著自己的腿,然後將它拖下了樓。吩咐廚房今天的晚餐改吃牛排。
左寧滿意的坐在陸承赫的旁邊,等真的端上了兩盤香噴噴的牛排,左寧的眼睛瞬間亮了。雖然盤子裏只有一塊非常簡單的牛排,沒有他以前吃的西餐那種那麼多的黑椒醬,但對於左寧來說已經相當滿意了。
見陸承赫拿起刀叉開始切割牛排,他連忙湊近盤子,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又看了看餐盤裏的牛排,那麼大一片,又厚,他一口肯定吃不完,總不能用爪子壓著撕咬吧。正當他想要嘗試看能不能直接咬一口下來的時候,陸承赫一把將他攔住。
左寧連忙看向陸承赫:“嗷嗚?”你不會是想要出爾反爾給了好吃的卻不讓吃來懲罰我吧!
陸承赫敲了敲他的腦袋:“急什麼,這不是正在給你切嗎。”
哦哦哦,原來那一盤才是的,左寧連忙乖乖坐好,時不時舔舔嘴巴,沒辦法,因為太香了,身體的本能會分泌唾液,他也不想這麼丟臉的。
等第一口肉吃進嘴裏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太久沒有吃過人類的食物了,怎麼能那麼好吃,明明那牛排上看起來沒有添加任何其他的醬料,可是味道感覺比他以前吃過的還要好吃,那滿口的彈嫩,咬下去就是濃郁的肉汁,簡直好吃到飛起!
已經徹底退化到語言匱乏的左寧舌頭一卷就是一口切好的肉,吃完一口就舔舔嘴巴笑眯眯的看一眼陸承赫。
看那幸福的小表情,陸承赫無奈的搖搖頭,突然覺得以前給小布丁吃狗糧真的是一種虐待。
按照人類的平均食量,那一塊牛排,再吃點配餐的東西,差不多也就夠了。
但是這顯然不是左寧此刻的食量,儘管他的靈魂是個人類,但身體不是,那點肉對他來說簡直就跟塞牙縫的。
左寧拍了拍空掉的盤子,眼巴巴的看著陸承赫。
陸承赫直接讓廚房裏端出他的狗糧,左寧一見直接扭頭,還把狗糧給推開了。
就算裏面有各種肉丁蔬菜丁水果丁又怎麼樣,難吃的東西擺放的再好看也是難吃!見陸承赫似乎不再打算給他吃了,連忙開始嚎了。
“嗷嗚!”你說要給我吃你的晚飯的,我還沒吃飽呢!
陸承赫吃著自己餐盤裏的東西不為所動。
“嗷嗷嗚!”你的寶寶沒吃飽呢,你要餓死寶寶嗎?!
陸承赫裝作聽不到的,看都不看他一眼。
見嚎叫不管用,左寧將腦袋擱在陸承赫的手邊:“嚶嚶嚶...”
陸承赫斜眼看了他一眼,問道:“你還要吃多少?”
左寧連忙坐了起來,伸出爪子,努力的想要張開爪子,將自己的五根手指頭都露出來。可是不管他怎麼用力,也只能微微張開一點,不仔細看依然是一隻毛乎乎的爪子。
陸承赫道:“一個是吧,那吃完了不准再鬧了?”
左寧急了,那麼一點量,再來一盤也只是塞了個牙縫啊。連忙將兩隻爪子都伸了出來,然後抬起腿,一隻後腿爪子在陸承赫的腿上踩了一腳,他覺得這應該算四吧。少一盤就少一盤吧,總比一盤要好。
陸承赫自然能理解他的意思,見他竟然還能算數了,看來為了吃,他真是什麼都會了。笑了笑,讓廚房裏再給弄了兩塊:“只能吃兩塊,如果你再鬧,兩塊都不給你吃。”
雖然沒能吃個飽,但好歹也過了過嘴癮,於是果然沒再鬧,老實的等著廚房給他做。
今天的晚餐吃得一本滿足的左寧走路屁股扭動的幅度都大了幾分,雖然被今天確認的消息弄得精神有些萎靡,但他家陸承赫用美食治癒了他。已經過去的事情再傷心難過也回不去了,還不如好好過好當下。更何況,他似乎也不是沒有再變成人的機會,就是不知道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變了。
見那小東西走著走著就像個大號的棉花糖一樣跳躍了起來,陸承赫無奈一笑,剛才那會兒可憐的彷彿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一般,現在吃點好吃的心情就好了,果然狗子心海底針,真是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