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子見這小矮子不說話,皺了皺眉頭上前一步。
「問你話呢,矮蘿蔔!」
寧玥看著這孩子欠揍的模樣,撇了撇嘴,躲到了程伯身後。
她不喜歡跟熊孩子打交道,尤其現在人生地不熟的時候。
程伯自然不會讓她被欺負,一邊護著她一邊對東子道:「小玥就是小玥,你問那麼多做什麼?我還沒問你為什麼又爬樹掏鳥蛋呢!」
這是他和余刃等人之前就商量好的事,小玥的名字以及她是女兒身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其他人就讓他們把她當做小岳好了,無須解釋,說多錯多。
東子是這院子裡年紀最小的,大家沒空也懶得管他,讓他養成了自小就隨處撒野的習慣。
可是他再怎麼野也不敢野到余刃他們面前去,因為會挨揍,所以只能在院中的飛禽走獸面前稱王稱霸,幻想著自己就是這裡的山大王。
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個比他還小的矮蘿蔔,一看就很好欺負,他哪裡肯放過。
「程伯你怎麼總幫他說話?他是傻子還是啞巴啊?」
東子仰著下巴說道。
程伯氣地擼袖子就想去揍他,被寧玥拉住了。
「程伯,我有些餓了。」
她低聲說道。
程伯看著她白嫩的小臉和水汪汪的大眼睛,滿腔怒火立刻消失無蹤,連聲道:「好,好,程伯這就帶你回院子去,讓廚房做飯給你吃。」
東子聞言臉色立刻一沉:「程伯,現在還沒到午膳的時候呢,按規矩這個時候不能開灶!」
程伯瞪了他一眼,沒理他,拉著寧玥一起離開了。
東子在他們身後氣地跳腳,直喊「我要去找程大哥告狀」!
即便如此也沒能換來程伯的任何回應,顯然並不怕他所說的程大哥。
寧玥不想給別人添麻煩,忙又抬頭對程伯道:「現在不能開灶嗎?那我可以等一等的,其實我也不是太餓。」
她只是找了個藉口想把程伯拉走,不跟那個熊孩子做口舌之爭罷了。
這模樣看在程伯眼裡卻是乖巧又懂事,不知多惹人心疼,他笑眯眯地道:「沒事,這院子裡的規矩都是給他們那些人守的,我不用守。」
說著又摸了摸她的頭:「你也不用。」
寧玥了然的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了。
不一會兒,兩人到了她的院子。
這院子收拾整齊,配了兩個下人,但下人只負責一些灑掃的粗活,並不貼身伺候她,沒她的命令也不許進屋。
為了不讓人知道她是女孩子,這裡也沒有任何女孩子的東西,佈置的像尋常男孩兒的房間一般,只是多了幾盆花草。
程伯陪她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說是還有事要做,寧玥自己吃了飯洗了澡,便躺到床上休息去了。
接連坐了幾天馬車,這小小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了。
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醒來時已是傍晚時分,屋子裡光線昏暗,讓人覺得恍如夢一場。
其實之前幾天她一直有這個感覺,覺得這一切都是做夢。
可是每次醒來,她都發現夢沒有醒,她依然在這裡。
寧玥揉了揉眼睛,起床疊好被子穿上鞋走了出去。
院子裡花草在春風中搖擺,比當初秦叔叔種在陽臺的要鮮活許多,可是儘管如此,她也更喜歡秦叔叔種的那些。
「小公子。」
下人見她出來,恭聲問道:「您是不是餓了?飯菜馬上就好。」
寧玥搖頭:「不是,我就是……起來走走。」
下人應了一聲,退到一旁:「那您別走遠了,馬上就要開飯了。」
寧玥點頭,從拱形的院門走了出去。
她對周圍的景色並沒有什麼興趣,只是想熟悉一下環境罷了,所以也沒有什麼明確的目標,只是漫無目的的走著,邊走邊記路。
走到花園一座假山旁的時候,被忽然從山上跳下來的孩子攔住了去路。
東子瞪著眼睛看著她,滿臉怒氣。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能隨時想吃飯就吃飯?還有,你初次進門為什麼卻沒過九乾溝?說!你是不是……是不是齊大哥他們誰的私生子?!」
寧玥:……這個沒有電視和網路的年代,你是從哪裡知道並腦補了這麼一出豪門恩怨戲碼的?
她輕嘆一聲,耐著性子用儘量平和的語氣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不過肯定不是齊大哥他們的私生子,我是前幾日才認識他們的。」
東子一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道:「你當我三歲小孩兒嗎?這麼好騙!告訴你,我今年已經八歲了!」
寧玥:「……是是是,你八歲了,你了不起。」
說完不想再理他,抬腳便準備繞過他離開。
這敷衍的態度卻惹怒了東子,抬手就將自己事先準備好的石頭沖她扔了過去。
寧玥哪想到一個八歲的孩子會下這樣的狠手?沒有防備躲閃不及,正被這石頭砸在了頭上。
一陣銳痛從頭頂襲來,溫熱的液體瞬間從額頭湧出,模糊了她左眼的視線。
寧玥悶哼一聲向後踉蹌兩步跌在了地上,能夠視物的右眼看到地上掉落著一顆鳥蛋大小的石頭,表面凹凸不平,其中一角染上了血跡。
這石頭不小,又被長的健壯的孩子用盡全力扔過來,破壞力不容小覷。
若是再偏一點兒打在她眼睛上,非把她打成瞎子不可!
寧玥自認自己就算變成了現在這樣也還是個成年人,不應該和一個孩子計較,所以白日被扔了鳥蛋也沒理他,但此刻卻不可避免的被他不知輕重出手傷人的舉動激起了一陣怒意。
這特麼的誰家的熊孩子?還有沒有人管了!
她氣衝衝地抬起頭怒視著他,卻見眼前的孩子不僅沒有歉意,還一臉得意洋洋地看著她。
「果然是沒過九乾溝的窩囊廢,連顆石頭都躲不過去,長的又白又矮像個婆娘似的,不收拾收拾你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寧玥見過熊孩子,但沒見過這麼熊的,要不是記得自己骨子裡是個成年人,不能跟他動手,非得把這顆石頭沖著他臉上扔回去不可!
東子看她坐在地上一動不動,覺得自己震住了她,內心頗為自豪。
正準備再教訓她幾句,讓她知道這裡到底誰才是老大,卻見這小矮子忽然詭異地笑了笑。
寧玥站起身來擦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在他的視線中一步步走到了湖邊,然後轉身趴在岸上,順著水就滑了下去
東子嚇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
「你……你幹什麼?」
總不至於打了她一下就投湖自盡吧?
看這樣子也不像是要投湖啊,手還抓在岸上呢。
寧玥沖他冷笑一聲,忽然泡在水裡扯著嗓子就開始喊:「救命!救命啊!!」
東子:???
一陣腳步聲傳來,有人聽到動靜往這個方向趕。
寧玥適時地鬆開手,蹬了一腳岸邊的石頭,讓自己向湖中心去了一點兒。
趕來的是恰好剛從外面回來的余刃,見狀來不及多想跳到水裡就把小娃娃撈了起來。
等他上了岸,看到渾身濕淋淋腦袋上還滿是血跡的寧玥,臉色頓時黑如鍋底,猛地轉頭看向站在岸邊不知所措的東子。
東子最是害怕余刃,見狀趕忙搖頭擺手。
「不……不是我!是她自己……她自己跳下去的!」
余刃怎麼會信,抱起寧玥大步向外走去,同時吩咐另外兩個聞聲趕來的下人:「把他關到靜室去,沒我的命令不許放出來!」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下人應諾,立刻將東子架了起來,拖著他就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東子用力地掙扎,兩腳在空中胡亂地踢踹著。
「真的不是我!是她自己!是她自己!」
然而這掙扎和解釋並沒有什麼用,不一會兒就被人帶走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余刃用最快的速度將寧玥帶到了程伯的院子,方便程伯給她看傷。
程伯正在房中搗藥,聽到動靜趕忙跑了出來,頓時目瞪口呆。
「這……這是怎麼了?」
「別問了,先給她看看。」
余刃說著將寧玥放到了他的床上。
四五歲的小女孩兒像隻被雨水淋濕的鵪鶉,額頭一處醒目的傷痕,鮮血從中不斷湧出,染紅了半邊臉,甚是可怖。
程伯忙將藥箱取來,先是清理傷口又是止血上藥,直至這處傷口處理好了,才問一直沉默著沒有出聲的寧玥:「玥兒,還傷了哪裡沒有,告訴程伯,程伯給你看看。」
寧玥搖頭,稚聲稚氣地回答:「沒有了。」
孩子安靜乖巧不哭不鬧的樣子讓程伯更是心痛,沉著臉問余刃:「到底怎麼回事?」
余刃正要說話,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用帕子墊著一顆石頭走了進來。
「國公爺,這是在湖邊找到的。」
程伯瞪大眼睛看著石頭上的血跡:「這……這是……」
余刃抿了抿唇,面皮緊繃:「東子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