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格碎片是一個神的本源,神格一旦打碎就再也無法恢復如初,但是可以用秘術保存起來,放在天地間重新凝聚力量。等時間夠久,世界會在原本神格的基礎上重新生出新神,新的神已不再是曾經那個神,但好歹會有一部分是相通的。
洛晗聽到皺眉,不行,她費這麽大力才把魔神殺死,如果任由魔神重新凝聚,這些年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亂子?魔神如此記仇,她豈能給自己留下這麽大的禍患。
洛晗立刻道:“不可。他生性濫殺,心胸狹隘,陰鷙仇世,若是再留著他,多年後萬一重新凝聚起來的神繼承了他性格陰暗的部分,那豈不是自埋禍患?為禍世間的凶獸饕餮被封印,魔神所造的孽遠勝於饕餮,自然也該一視同仁,徹底封印,永不放出。”
瘟神聽到洛晗的話簡直震驚了:“你在說什麽?”
“我說的有錯嗎?”洛晗不閃不避,針鋒相對,“這次大戰,是魔神出於一己私利煽動的。這麽多人因他而死,難道比不過他一個神嗎?還是說,只因為魔神是神,其他生靈是仙魔人鬼,是走獸飛禽,是花草樹木,所以就無關緊要,可以隨意犧牲?”
剛才龍吟聲響起的時候,戰場上的人都慢慢停下動作,無聲站在死人堆中,看向這一邊。後來魔神潰散,女媧現身,浩大的戰場上佇立著千軍萬馬,可是無一人說話。
此刻洛晗的聲音不算高,卻清清楚楚傳到每一人耳中。仙魔雙方的士兵齊齊默然,沒有人主動發聲,可是看他們的神情,許多人隱隱認同,還有更多人,臉上露出悲愴之色。
對啊,他們的命就不算命嗎?他們不及神高貴,所以他們死去的同袍、朋友、父母、手足、妻兒,就都毫無意義嗎?
洛晗的話說完,無論仙魔,都沉默了。
此時此刻,這種沉默實在致命。眾神仿佛被當頭棒喝,他們終於清楚地看到,一條深不可見的鴻溝已經橫亙在他們和信徒之間。
他們早已不像曾經一樣被信徒擁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莫過於此。
魔神的未來,就是他們的未來。
女媧輕輕歎了口氣,她緩慢張開雙手,一團綠色的光從她手中散出,悠悠飄向四方,將原野間四散的魔神碎片一點點收攏:“她說得對,沒有任何人可以逃脫輪回的審判。只要錯了,就該接受懲罰,即便是神也不能逃脫。你們信不過別人,就由我來吧。”
隨著女媧的話,綠色的光芒將黑金色的碎片圍成一個大繭,最後化為墨綠色的線,沒入一個小巧的細頸銀瓶中。女媧親自將魔神封印,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上上古封印,然後收入自己袖中。
女媧親自封印,同樣由女媧來保管,如此,誰都沒有話可說。
其實這次大戰,元凶遠不止魔神一人,在場每一個人,都是幫凶。只不過魔神成了出頭的那個,現在女媧當著所有人的面將魔神封印,也算殺雞儆猴,以儆效尤。既是震懾神族內部,也是在安撫仙魔雙方。
這個世界絕大部分人口不是神,世界的未來,也不屬於神。
瘟神眼睜睜看著魔神衰弱,魔神消亡,後面又被封印。他幾乎透過魔神,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瘟神內心積滿了憤懣和惶恐,情緒影響了他的神志,瘟神沒有控制住自己,脫口而出:“地皇,你太偏心了。”
女媧本將離開,聽到這話,猛地怔住。
有神皺眉,有神想要阻止瘟神,可是更多的神,還是靜靜地站著,默許瘟神將這些話說出口:“你明擺著偏心你造出來的人族,仙族性情溫順,不斷幫助人族,討你喜歡,所以你也連著偏袒仙族。可是你為什麽不想想這是為什麽?因為仙族生活在天空,以清氣為食,所以和人族沒有衝突,他們當然願意幫著人類。但是人族和魔族卻同居大地,這些年在你的關照下,人類大肆繁衍,已經侵佔了許多本屬於魔族的地盤。魔域缺乏生存資源,又不敢得罪地皇的寵兒,只能出其下策攻打仙族。地皇說做錯了就要接受懲罰,敢問這個錯,到底是站在誰的立場上評判?”
字字誅心,洛晗聽完都不忍心地望了女媧一眼。殺人誅心,這些話,實在太傷女媧的心了。
女媧在空中佇立良久,她大概沒想到,原來在其他神眼裡,竟然是這樣看她的。
容成不忍,他正要說些什麽圓場,天地間突然響起另外一道古老的聲音。
“道非道,非恆道,自今以後,可分路而行。”
包括女媧,所有人聽到這個聲音都吃了一驚:“父神……”
“不必再言,吾意已決。”盤古的聲音帶著亙古的滄桑,慢悠悠從大地、山川、河流、森林上拂過,隨著他的聲音,山火熄滅,枯木逢春,焦黑的田地長出嫩草,乾涸的泉眼湧出水流,被戰亂破壞的滿目瘡痍的大地,重新恢復生機。
“吾之骨化為山林,吾之血化為江海,吾之毛發化為草木。自不周山至大荒,銀河為界,仙魔永不相犯。妖魔人共居大地,以淮瀆為界,魔氣生於東,妖氣生於西,中間氣息趨於無,為人族之地。萬靈死而成鬼,聚於地下,不可重見天日。神另辟其界,不與其余五界共居。往後,神仙魔妖人鬼各在其位,不得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