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宵搖搖頭,語氣堅決:“這是他自己的心病,只能靠他自己走出來。他若是不將自己從父母的陰影裡拔出來,那任何人都渡不了他。”
凌清宵的話語平平淡淡,可是洛晗知道,他說的是他自己。凌清宵和小童一樣被童年陰影深深影響,以致於斷尾自保,小童切除了自己的語言能力,凌清宵切除了所有的歡愉。
他不再享受任何娛樂活動,他將所有時間都投入到修煉、學習、練劍中。以致於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再會笑。
洛晗陪著他靜靜走著,過了一會,輕聲問:“那現在呢?他走出來了嗎?”
凌清宵回頭瞥了她一眼,眼中露出了然的笑意:“這得問小童,我如何得知?不過,我認為他可以。等他真正脫離別人的看法,內心強大到可以正視自己的光明與黑暗,渴望和卑劣,他就能夠離開曾經的束縛了。”
洛晗嘴邊露出笑意,凌清宵能這樣說,可見他是真的看開了。他曾經和家庭的關系很緊繃,對凌顯鴻、宿儀芳有一種刻意的疏遠感。他看似強硬決絕,其實,這反而代表著他還在意父母。
等到了中古,他在另一個時代遇到了很多長輩,得到了真正強大的長輩的指引,不知不覺間,他已經不依賴父母的認可了。
凌清宵剛回到天宮時,也曾心有僥幸,對凌重煜和宿儀芳抱有最後的幻想。他期望父母對他包容而愛護,他甚至提前做出了一定的妥協,可惜最終,他失望了。
他徹底認識到,不愛就是不愛,他在家人心中就是比不過凌重煜。他就算讓自己變得再符合世人期望,也無法引來父母的回眸。
傷口化了膿就要剜出來,凌清宵親手將自己最後的軟弱剔除,也親手斬斷了他和父母和解的路。
這一生,凌顯鴻、宿儀芳和白靈鸞都不會再原諒他。這樣很好,他不會有機會,再做出妥協、軟弱之類的事情了。
洛晗覺得慨歎,原文劇情中的凌清宵沒有經歷過西洱彌海,沒有經歷過中古大戰,也沒有經歷過戒斷家族。他性格中的偏激、脆弱、瘋狂,很大程度上保留了下來,一直留到他成為天帝,成為六界力量巔峰。
越是沒有得到過愛的人,越害怕失去僅有的溫暖,所以在劇情後面,他才會對雲夢菡那樣容忍。因為除了雲夢菡,他沒有其他人了。即便雲夢菡屢次觸犯到他的底線,他也願意一遍遍原諒她。
而現在的凌清宵,內心比後世更加強大,安全感也更加飽滿。他得到過宿宗世、容成、羲衡等長輩的認可,也得到過葉梓楠、鄒季白等夥伴的支持,如果將現在的他放在同樣境況中,凌清宵肯定不會容忍雲夢菡了。
他會在第一時間,把雲夢菡扔出去。
這是好事,洛晗告訴自己,她並不是毫無進展,她至少改變了大魔王對世界的看法。雖然現在的凌清宵心機略深,心思捉摸不定,黑化值忽高忽低,可是至少,比後世那副冷漠如磐石的模樣好。
洛晗發現她的目標越來越低,最開始她想著拯救世界、改變大魔王,後來覺得凌清宵別黑化就可以,現在,只要比最壞的情況好,她就滿意了。
卑微。
凌清宵和洛晗離開地牢後,沒有再回九壬城,而是直接往另一個城池趕去。除了九壬城,還有許多人處在被綁架的威脅中,洛晗和凌清宵按照面具男的記憶,一路找一路搗毀,將魔族據點破壞了一大半。剩下的極少數因為地方遠,或者太繞路,被凌清宵上報天宮,交由當地朝廷解決。
他們任務辦完後,馬不停蹄,又趕緊往鍾山趕。他們雖然搗毀了魔族的據點,可是他們並不知道雷烈王綁架底層仙族做什麽。雷烈城裡到底有什麽,面具男將裝著仙族的血葫蘆交給了誰,之後作何用途,都是一片迷霧。
每耽擱一天都可能是一條人命,洛晗和凌清宵不敢大意,坐上飛舟後,全速往鍾山趕。
回程和來時不同,剛出來時洛晗對兩邊景色好奇不已,時不時下飛舟看風景,現在新鮮感已經消散,她全天待在房間,恨不得一睜眼就落地。
飛舟上只有洛晗和凌清宵兩個人,洛晗懶得看沿途風景,想要和人說說話就只能去找凌清宵。洛晗過來的時候,凌清宵正在寫東西,看到她,淡淡道:“你來了。”
洛晗坐到案邊,她無事可乾,就只能撐著下巴看凌清宵寫字。她看了一會,忍不住問:“你在寫什麽?”
“給天樞院的文書。”凌清宵解釋,“這次事情牽涉廣泛,天樞院需要見到足夠的證據才會出手。正好路上無事,我便將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整理出來。還有鍾山新一年的任務安排,也可以預定了。”
遇到凌清宵這樣的上司,也不知道是福是禍。凌清宵離開鍾山大半年,鍾山各機構的日任務、旬任務、月任務從未斷絕,從上到下,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現在凌清宵人還在路上,就已經著手安排新的一年了。
真可怕。洛晗感歎:“幸好我既不是你的學生,也不是你的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