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晗沉默了很久,最後低聲道:“抱歉。”
天帝凌清宵閉了閉眼,感受到一種熟悉的被拋棄的感覺。他出生的時候被父親放棄,雷劫的時候被家人放棄,凌清宵討厭這種被拋棄的感覺,所以一心往上爬,讓自己成為六界權力巔峰,讓世上任何一個人,再也不敢將他放在可有可無的位置上。
但是現在,他還是被人放棄了。兩選其一,被拋下的永遠是他。
凌清宵低笑,說:“你真是一往情深,又天真殘忍。大道無情,果真不假。”
這次談話對兩人來說都很不愉快,誰都無心繼續散步,凌清宵將洛晗送回重光殿,一路上依然冷靜從容。
似乎他還是那個理智的帝王,然而等一回去,洛晗就發現,她的行動更受限了。
洛晗歎氣,這個凌清宵,實在比過去的他難搞多了。洛晗明顯發現大殿中仙娥密切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洛晗稍微露出些出門的意思,她們就戰戰兢兢,如臨大敵。
她被凌清宵禁錮了。
更過分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凌清宵竟然還每日來看她,一切表現如常。他陪她喝藥、用膳、說話,洛晗不回應,他也不當回事,依然日日抽時間出現在洛晗面前。
洛晗安安靜靜待了好幾天,看樣子像是認命了。重光殿的仙娥們漸漸放松警惕,不再十二時辰不錯眼地盯著她。在一天夜裡,洛晗照常熄了燈,上床睡覺。仙娥見洛晗休息,悄悄拉上帷幔,到門外去守夜。
雖然天道表現的非常安靜,可是陛下的命令也不是開玩笑的,沒人敢玩忽職守。不過幾個年輕的仙子聚在一起不可能不打鬧,她們坐在玉階上,一邊納涼一邊看銀河裡的星星。漸漸的,一股困意襲來,她們慢慢睡著了。
坐在最裡面的仙娥一點一點啄著腦袋,她的身後,殿門無聲打開。洛晗穿著鬥篷,輕輕邁出宮殿,轉身將殿門恢復原樣。
洛晗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存了心想走,沒人攔得住她。
凌清宵處理政事,一直到深夜。他批複完最要緊的折子後,一抬頭,發現外面已經全黑了。
不知不覺,都已經子時了。
凌清宵放下筆,心裡想著,這個時辰,洛晗多半已經睡了。深夜不便打擾,但是凌清宵工作間隙也需要適當放松,他唯一想去的地方,就是重光殿。
他已經習慣了忙裡抽閑去見洛晗,要是見不到反而覺得渾身不對勁。這才幾天的功夫,洛晗就徹底摧毀了他四千年來的習慣。
罷了,去看一眼也無妨。凌清宵這樣安慰自己,反正他不會打擾洛晗休息,更不會讓人知道此事,只是站在外面看看,並不算失禮。
凌清宵熟門熟路走向重光殿。進入宮門後,凌清宵心裡猛地一涼。
禁製被人動過。他走向正殿,果然,仙娥歪歪扭扭睡在台階上,宮殿的門牢牢關著,可是凌清宵知道,裡面等待他的,只有一室清冷。
她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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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晗離開天宮後,按照菩提木令牌的指示,飛快去和菩提樹會合。
她上次見菩提樹時,身邊跟著凌清宵,她和菩提樹都不敢多說。好在他們約定了暗號,現在終於派上了用場。
洛晗發現菩提樹約定的地方是一個山崖,冷月如鉤,安靜淒清,看不出任何異樣。洛晗放下鬥篷帽子,低聲道:“菩提樹,是我。”
她的聲音散在風中,四周場景緩慢變化,一道綠色的屏障升起,將這塊地方籠罩成一處結界。從外面看來,懸崖上依然冷冷掛著一彎月亮,上面沒有任何人。
然而事實上,一族巨大的樹盤旋崖上,樹前,站著一個披著白色鬥篷的女子。
“天道,你終於來了。聽說你在戰爭中受了傷,最近你還好嗎?”
洛晗歎氣:“一言難盡。不過這些不是重點,我這次來,主要想問問穿書的事。”
菩提樹早有預料,它抖了抖葉子,說:“你想問那本書從何而來?你所料沒錯,這一切並不是一本書,而是我們為了讓你快速融入這個世界,套用了你熟悉的詞。用你原本時空的說法,你要做的事,可以理解為穿書。”
洛晗無語,果然,她就知道不對勁。洛晗無奈道:“那就是說,所謂男主女主,男配女配,以及凌清宵這個男二,都是假的了?”
“世界如此龐大,每一瞬息都發生著無數悲歡離合,怎麽會圍繞某一個人而運轉呢?”菩提樹道,“世界上沒有主角,也可以說,每一個人都是主角。”
“那原著劇情,那些故事橋段,到底是根據什麽評定的?”
菩提樹說:“事件是唯一的,然而每個人角度不同,描述出來的結果就完全不同。我們在凌清宵的眼皮子底下將你召回來,擔心沒有時間和你敘述事件經過,就抽取了距離世界大局變化最近的幾個人的記憶,整合成一本書,拿給你看。因為你看到的是記憶,所以詳略、善惡、正反都受到個人意願的干擾。不過情感雖然不同,但是大體事件還是真實的,想來影響並不大。”
洛晗木著臉聽菩提樹說“影響不大”,蒼天啊,影響怎麽可能不大?
洛晗語塞,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竟然是合成的……我最開始真的以為那是事實。其中有雲夢菡的記憶,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