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好奇地探過頭去,就見那個女生不知道說了什麽,蘇臨沒理會。
見他不理,女生急了,伸手扯住了蘇臨的風衣袖口。
原本還沒覺得怎樣,冷不丁見她扯蘇臨袖口,陸笙爆棚的佔有欲鋪天蓋地就席卷心頭。
提步欲走,觸及到蘇臨冷漠的臉,又不免停了下來。
逆著光,少年表情冷漠異常,漆黑深邃的眼睛從女生臉上掃過,落在她擱在他袖口處的手指,薄唇輕啟,似乎說了什麽。
女生臉色瞬間變了。
隨後,女生像是變色龍一樣,斂去惱意,笑意淺淺。
松了他袖口,她道:“我說完了,你為了哥哥,我也是。所以你用不著對我這樣。”
他沒搭腔,這回連眼神也懶得敷衍她。
女生這話音調高,隨著風遠遠地飄過來。
只聽了這麽一句,陸笙茫然眨眨眼。
她知道蘇臨這人從小就很冷,與其說冷漠,倒不如說冷淡,對什麽東西都不在意,人情往來方面更是淡漠的很。
但良好的出身以及刻在骨子裡的教養和禮貌,不至於對女生太過分。
瞧著女生難堪的臉色,想必是說了什麽讓人下不來台的話。
陸笙平素懟天懟地,我行我素,總給人一種無名的距離感,像是不好相處。
加之家庭背景的緣故,朋友不多。
但她心思單純,最明事理。
喜歡的人,便是百分百的信任。
撞見蘇臨跟別的女生在一塊,她沒往其他方向想,單純就是不太喜歡別人碰她的“東西”,又一瞧女生一開始洋洋得意那股勁,丟下那句沒頭沒腦的話後,她家蘇妖精表情好像更冷漠了。
陸笙疑竇略深。
他們口中的“哥哥”指的是誰?
蘇妖精為了那個“哥哥”做了什麽?
聯想到蘇臨手腕上的針眼,陸笙隻覺得迷霧重重。
她跟蘇臨說是從小一塊長大,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不算多。
小時候就跟著陸染白出了國,寒暑假才回來,平日裡也就是電話或者視頻聯系。
後來念中學,課業重了,有段時間連視頻都少了。
隻記得那段時間他好像特別累,每回視頻都神情懨懨的,呈現出一種微弱的病態。
國內外有時差。
有幾次等的久了,也沒等到他,為此她還鬧了頓脾氣,跟他冷戰了許久。
從前沒多想,現下仔細推敲起來,陸笙陡然驚覺,她對真實的蘇臨了解的少之又少。
什麽時候開始,他的秘密越來越多了呢?
不能跟她分享的秘密。
或者說,從來沒打算跟她分享的秘密。
一直以來,都是她追在他身後跑,強加給他的善意也好,玩笑也罷。
是不是蘇妖精根本就不想要這些?
會不會哪天對待她也跟對待其他人一樣冷冷清清,甚至無視。
陸笙生性豁達,不拘小節,對自個兒又無比自信,然則在這上頭,生平第一次產生了嚴重的自我懷疑。
心口處悶疼悶疼,很不舒服。
她想,她一定是病了。
陸笙蹲了下來。
隨意撿了根樹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戳弄著地面的泥土。
停頓。
可能太過專注,沒留意到周遭的動靜。
腳步聲沙沙。
聽到腳步聲,陸笙愣神抬眸。
少年的陰影居高臨下籠罩下來,陸笙恍惚一瞬,習慣性地衝他彎彎眉眼,想喊他名字,喉嚨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鼻尖也跟著酸酸澀澀的。
真奇怪。
眼睛是進了沙子麽?
陸笙吸了吸酸溜溜的鼻尖,烏黑水潤的眼睛怔然望著他。
蘇臨在她面前蹲下,視線跟她齊平,聲音有些啞,“怎麽了?”
陸笙不想理他。
蘇臨一早就發現了她,也不知道她聽到了什麽,又看到了什麽。
解釋這種事兒,他最不擅長。
於他而言,似乎也沒什麽需要解釋的東西。
他跟別人一點關系沒有,更懶得去處理。
然而瞧見小姑娘失魂落魄的模樣,蘇臨注視她片刻,伸手在她頭頂揉了揉,“冷不冷?”
陸笙啊了一聲。
蘇臨去捉她手,小姑娘最怕冷,又不耐凍,在這塊待久了,手心手背冷冰冰的,像兩隻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水蘿卜。
“蹲這兒不冷?”
蘇臨把玩著小姑娘蔥白的指尖,知道她拍疼,他壞心眼地捏了捏,陸笙疼得嗷嗚一聲,一抬頭,恰巧撞上他漆黑的眼。
少年語氣冷清,烏瞳卻似是帶笑,“手都凍成水蘿卜了。”
“你才水蘿卜。”
蘇臨嗯了聲,嘴角微勾。
陸笙最氣他的一點就是,不管她說什麽,這人總是一副冷淡的模樣,吵架都吵不起來。
但被說成水蘿卜,還是挺不爽。
她的手最漂亮了,哪裡像水蘿卜。
陸笙不能忍受自己的不完美,尤其在他面前。
當下就從他掌心逃脫,白生生的十根手指在他眼前晃,烏黑的眼睛隱隱帶著惱意,“你見過這麽好看的水蘿卜?”
瞧著小姑娘傲嬌又忍不住辯解的小模樣,蘇臨不免輕笑。
他一笑,沒了冷漠,像是春日裡融化的湖水,蕩漾在碧波之中,格外勾人。
陸笙最受不了他對自己笑,小時候就被這種笑容勾得恨不得讓她爸把蘇臨當寵物買回家,天天放在身邊,關起來,不跟別人分享。
隨著年歲漸長,有增無減。
甚至覺得,只要蘇妖精的一個笑容,天上的星星她都能給他摘下來。
陸笙懊惱於自己的沒出息,見他笑意未止,端著冰涼的小手就往他懷裡揣。
蘇臨沒躲,由著她。
風衣裡頭隻穿了件單薄的襯衫,小姑娘毫不避諱,冰冰涼的小手泄憤似地往他襯衫裡鑽。
扣子被她扯開了兩顆。
蘇臨僵了下,依舊沒動。
小姑娘得寸進尺地探進去,一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小嘴叭叭的,“笑笑笑,讓你笑,凍死你。”
她手心冷,貼著他心口處的皮膚涼颼颼。
明明這麽冷,蘇臨隻覺得被她貼合的地方像是被火焰灼燒一樣。
漆黑深邃的眼沉了幾分,蘇臨眼瞳沉沉地注視著她。
小姑娘依舊是那副天真的模樣,做出這種曖昧的動作,單純就是取暖,亦或者說是一種不開心的發泄。
“不是說我水蘿卜麽?我就問你冷不冷吧?”
陸笙玩上癮,一雙小手胡亂地揉皺他的襯衫。
別看他穿得少,身上永遠都暖烘烘的。
但他平時好像不太喜歡她往他衣服裡伸,平安夜那晚她不過就暖暖手,手還沒怎麽伸進去,就被他拎下樓。
真真小氣。
陸笙估摸著他一定是怕癢星人。
繼續下探。
誒?
硬邦邦的肌理,有點燙。
發燒了嗎?
手指剛落上,就被他強行按住,少年低啞的嗓音近乎蠱惑,“笙笙。”
冷不丁被叫到名字,還是用這麽誘人的聲音,陸笙簡直不行了。
傻乎乎地去尋他的眼睛,她向來直白,想什麽也就不躲不閃,一本正經道:“蘇妖精你能不能別這麽喊我?”
蘇臨:“?”
“你這麽叫我,我特別想把你關起來。”她湊近他,“我說真的。”
蘇臨:“…………”
“行不行?”
蘇臨:“什麽?”
“把你關起來。”手心手背都被焐熱,又被他按住動不了,陸笙索性也就不鬧他,乖乖地把手從他襯衫裡抽出來,她說,“這樣別人就不會欺負你,只有我能欺負。”
蘇臨一愣,“欺負我?”
“剛才我都看見了。”
重新提起這茬,陸笙怎麽想都覺得那個女生最後一定是說了什麽讓蘇妖精特別不開心的話,所以他才那個表情。
她沒覺得蘇臨跟那個女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只是覺得他受了欺負。
“你跟那個女生,她欺負你了嗎?”
蘇臨:“…………”
“還有這個。”陸笙強行拉過他的手腕,指尖點了點他手腕上的針眼,“你生病了?還是有人欺負你?”
蘇臨沉靜地望著她。
“如果有人欺負你,我一定會替你報仇。”
“如果你生病了,我肯定會給你帶很多很多好吃的照顧你。”
“我們說好的,我們拉過鉤的。”
“我會一直一直罩著你。”
小姑娘烏瞳汪汪,直勾勾盯著他,很是執拗,“但你什麽都不說。”
像是很難過的樣子,她重複一遍,“但你什麽都不要說。”
為了你任性地回國。
不想看到你不開心。
你的一個微笑就能讓我開心好久。
但從什麽時候開始。
你有了很多小秘密。
在我不知道的角落裡。
是我無法觸及的秘密。
不再親密無間。
眼睛酸酸的,仿佛沙子越進越多。
陸笙揉揉通紅的眼圈,重新揚起小臉直視著他,“那我到底還是不是你最重要的——”
想說朋友,又覺得朋友聽上去生疏。
想了半晌,也沒想出來用什麽詞匯比較恰當。
越想越心酸,陸笙剛止住的眼淚又委屈吧啦地飆了出來,指尖泄憤似地戳他心口,一張小嘴不饒人地亂說一通,“——你最重要的女人?”
蘇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