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凱想通了,再去看穆淩的時候也就不覺得彆扭了,眼前的少女充滿朝氣,到底是跟那個殺夫殺子的老太太完全不一樣的。
而且,上輩子他也有錯,就說穆淩的弟弟穆坤……當時那些人用穆坤威脅他,為了救出皇子,他對穆坤是不得不殺,但那人到底是穆淩的弟弟……
他殺了穆淩的弟弟,也難怪穆淩會想殺他。
這麼一想,想到魏景曜害死了穆淩的侄女兒,他那個孫子把穆秋推水裡害的穆秋沒了命,似乎也都是該殺的……
魏元凱上輩子一腦袋的古板思想,一直覺得穆坤是為了皇子的性命去世的,即便死了也該覺得榮耀,又覺得自己納妾之類都是正常的事情,即便劉氏不賢慧,但穆淩會中招也有她自己沒把後院管好的原因,至於穆秋……一個傻子,還是個女孩兒,他著實沒把人放在心上。
但現在被人當頭棒喝,學會了站在穆淩的角度想一想,卻覺得自己實在混帳。
他一直以為他給穆淩掙來了誥命,讓穆淩風風光光的,就已經對得起穆淩了,可是……穆淩當初嫁的如果不是他,指不定除了有誥命以外,還能兒孫滿堂。
如果真是這樣,穆淩年邁之後肯定也不會整日念佛,說不得就是操心完了兒女的婚事又去操心孫子孫女的婚事。
越想越覺得對穆淩有愧,魏元凱少不得就對穆淩好了些。
年輕時的魏元凱,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可靠,時常板著一張臉,同時將時間排的滿滿的,都用來讀書練武,從來都沒什麼空去陪著妻妾,當時瞧著他對劉氏不錯,其實也不過是劉氏更懂得要東西而已。
自己的女人要東西,他當然會給,劉氏要這個要那個,他就吩咐了下面的人去弄來,穆淩很少要這些,他也想不起來要給……
說到底,那時候的他是不怎麼知道要怎麼跟後院的人相處的。不過隨著年紀漸長,看了很多東西,如今他卻不至於還是那樣。
至少,他是見識過魏景曜怎麼討平陽郡主的歡心,也見識過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庶子怎麼哄妻妾的。
第二天魏元凱一大早起來,穆淩還在睡著,他先吃了早飯,然後就上街去了。
魏元凱昨天琢磨了很久,覺得應該改善一下自己和穆淩的關係,便去了縣城裡一家賣胭脂水粉還有首飾的鋪子。
他對首飾一竅不通,以前甚至都沒怎麼關注過女人頭上的首飾,根本不知道哪個首飾好,最後聽店家的吩咐,就挑了個最貴的簪子揣在懷裡。
等回了家,他就看到家裡已經整治了一桌吃食,等著他吃飯了。
穆淩等人昨天都疲憊的很,穆淩更是一睡六個時辰,到了現在,才總算緩過來了。
“相公,我讓人去採買了一些吃食,讓廚子做了菜,你來嘗嘗,”穆淩笑道,“這兒的東西跟京城的大不一樣,廚子也覺得有點手生,不好吃你可別嫌棄。”
魏元凱根本不嫌棄,甚至吃的格外的香。
他上輩子臨死前年紀大了,吃什麼東西都沒味道,重生後不是在軍營裡吃,就是兩個親兵隨便煮點東西給他吃,也覺得味道不好,但現在這桌不一樣。
穆淩來的時候,把家裡的廚子廚娘也帶了兩個來,更有不少調料,因而桌上每個菜的味道都格外的好,也格外地合胃口。
魏元凱本就是練武的,胃口大,現在吃的好吃,更是大快朵頤,甚至都不像以前那樣端著架子非要在乎禮儀了。
“相公,你慢點吃。”穆淩拿筷子給魏元凱夾了一筷子菜。
魏元凱一口吃了那菜,突然想起來自己以前吃飯的時候,穆淩時常是給他布菜的,甚至有時候他和父母吃飯,穆淩還要在旁邊站著……
以前他覺得家家戶戶都這樣,沒什麼不對勁的,現在卻覺得不太好……想了想,他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在穆淩的碗裡。
穆淩朝著他露出一個笑容,笑彎了眉眼。
魏元凱原本是想私底下把簪子送出去的,但現在卻將之掏了出來:“給你。”
邊關會打鐵的匠人又不少,會打首飾的卻沒幾個,這首飾的做工其實很糟糕,就是用料特別足,估計帶頭上重的很,但穆淩笑的更高興了。
年紀大的人,總是喜歡鮮活年輕的人的,魏元凱看著穆淩這個樣子,越發喜歡起來。
吃過飯,魏元凱就去軍營裡轉了轉,回家後則直奔穆淩的屋子。
這裡不是京城,穆淩雖然帶了些人來卻也不多,自然沒人幫他通傳,結果他到了門口,竟然就聽到穆淩和她身邊的嬤嬤正說起自己。
按說非禮勿聽,但魏元凱還是忍不住聽了。
“少夫人,原先我還不讓你來這邊關,怕你受苦,現在看看,你來這裡還真來對了!以前少爺可不會這麼心疼你。”
“嬤嬤,我早就想來了,要不然一年都見不上幾面,而且誰知道他一個男人在邊關,身邊會不會冒出幾個小妖精來?”穆淩道,說到後來一嘴的酸氣。
“少夫人,這話你可不能亂說,被人聽到了要笑話你的。”
“我這不是只跟嬤嬤你說說嗎?”穆淩笑起來。
魏元凱在外面聽得又尷尬又好笑,他還真沒想到,穆淩也會吃醋。
他以前,怎麼就覺得穆淩想要孩子,可以把劉氏的孩子給她養呢?
往回走幾步,弄出些聲響來,魏元凱這才進了屋子。
在京城,魏元凱和穆淩是分了房間睡的,也就只有他想的時候,才會去穆淩的屋子歇下,即便他跟劉氏在邊關的時候,他也是照著這個來的,不過想起張副尉時常說的被窩裡有個女人多麼多麼好之類,他卻突然不想這樣了。
“這裡是邊關,規矩跟京城不一樣,這房子又小,我們沒必要還分開住,就住一個屋子好了。”魏元凱當下做了決定。
穆淩本就不是那種喜歡事事照規矩來的迂腐女人,當下連推拒都沒有,直接就讓人把自己屋裡的東西全都搬去魏元凱那裡了,這天晚上,兩人就睡在了一起。
魏元凱本來看到劉氏的時候,還想著自己現在年紀大了,恐怕都不想女人了,卻忘了他即便像是過了一輩子一樣,這身體卻還是年輕力壯的……
第二天,穆淩又睡過了早飯,他回來的時候,還不小心又非禮勿聽了一回,聽到穆淩正和那個嬤嬤商量著要怎麼早點懷孩子。
聽著這些,魏元凱倒是覺得自己印象裡的穆淩再不是平平的一幅畫,反而鮮活起來了。
穆淩來了邊關之後,魏元凱就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越來越舒服了,也第一次發現張副尉說的很多話都是沒錯的,也就是這個時候,穆淩把那宅子裡裡外外都整頓好了,又採買了不少東西,然後讓魏元凱去請同僚來吃飯。
魏元凱之前沒想到這一點,穆淩提起之後,卻是立刻就去請了人。
“魏校尉,你這幾天精神真好,這媳婦來了身邊,果然就不一樣了。”張副尉聽到魏元凱請自己去吃飯,立刻就道。
“那是。”魏元凱點了點頭,以往他是絕不會承認這樣的話的,不過最近跟張副尉在一起時常聽別人誇自己家裡的女人,倒也覺得這麼說沒關係了。
“魏校尉的夫人一定是個大美人吧?”劉大郎突然道。
這話就說的不太合適了,至少不是劉大郎該說的,畢竟劉大郎不過是魏元凱的一個手下而已。
想到這裡,魏元凱才想起來,他當年對劉大郎非常看重,似乎把劉大郎當朋友看了……
這也是很正常的時候,他從小長在京城,來邊關的時候其實年紀不大,然後就覺得自己跟這邊關幾乎格格不入……
這裡的人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出口就是髒話,雖然那些武將也識幾個字,但一點文人的模樣都沒有,更沒有哪個人跟他說得上話……然後,劉大郎出現了。
劉大郎的父親怎麼說都是個秀才,劉大郎也是讀過書的,而且劉家人很講規矩,他自然就覺得劉大郎非常對胃口。
因為劉大郎,他對劉氏一直不錯,等劉大郎為了救他去世,他更是對劉氏多有照顧,不過仔細想想……
當時是在戰場上,那會兒情況危急,他又是統帥,為他而死的人可不止劉大郎一個,他真要惦記,仔細算算數量可不少!
“聽說京城的姑娘都漂亮啊!反正我家那個婆娘跟魏校尉的媳婦一比,肯定被比到泥地裡。”張副尉道。
“張副尉,你這麼說嫂子,我一定跟她說道說道去。”有人笑道。
“臭小子,皮癢了是不是?”張副尉捏緊拳頭,就朝著那人沖了過去。
這一番笑鬧下來,倒是沒人再理會劉大郎了。
穆淩在京城就有整治宴席的經驗,這回不過是請幾個魏元凱的同僚,當然一點差錯都沒有,他們的廚子的好手藝,還讓魏元凱的同僚稱讚不已,都說要讓家裡的丫頭廚子來好好學學。
魏元凱當然答應了。
只是他答應了,卻沒想到穆淩借著這一點,竟然跟各家的女眷來往起來,等他發現的時候,穆淩都已經和張副尉的妻子姐妹相稱了。
“你怎麼跟她們走到一道去了?”魏元凱驚道,唯恐穆淩跟人學壞了。
“相公,男人在外面闖蕩,我們女人除了打理好家裡的事情以外,也是要多結交一些夫人的,指不定什麼時候,還能幫上忙。”穆淩道,這些事情,出嫁前她父母就教她了。
魏元凱從沒想過竟然還有這事……
穆淩卻是又道:“相公你不知道嗎?之前李侍郎得罪了安遠侯,安遠侯揚言跟李侍郎勢不兩立,最後還是李夫人憑著跟安遠侯夫人的交情,幫李侍郎避開了一場禍事的。“
魏元凱還真不知道這些,然後,他就突然想到,上輩子穆淩自打沒了她的孩子,就從來不折騰這些了……
他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家裡倒是一直跟人聯絡著,等他母親去了,家裡就一點熱鬧都沒了,後來也不知怎麼的,很多世交跟他們的交情都淡了起來。
他當時並沒有多想,卻原來還跟後院女人有關係。
想到這裡,魏元凱哭笑不得,也忘了要讓穆淩跟那些人離遠點,免得學壞了。
結果過了幾天,穆淩竟然找到了他:“相公,好豔福啊!聽說有個劉小姐對你情根深種?”
穆淩這話都酸上天了,在京城,在婆婆的眼皮子底下她是絕不會這麼說的,但現在是在邊關,她在這裡和魏元凱兩個人的日子過得高興,也就敢這麼說話了。
魏元凱現在就喜歡看穆淩為自己吃醋,每次跟穆淩以前啥也不在乎的樣子一比較,就覺得心裡高興,當下道:“我不是沒理她嗎?”
“誰知道你會不會這回沒理,下回就理了?”穆淩哼了一聲。
“我保證不理她。”魏元凱竟然無師自通地哄了起來:“她連你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我怎麼會理她?”
穆淩一時高興,抓住魏元凱的手,就往魏元凱身上挨了上去,看著左右沒人,還在魏元凱脖子上親了一下。
溫香軟玉在懷,脖子上軟軟的感覺更是讓自己渾身上下都軟了,魏元凱回憶了一下自己的上輩子,突然覺得自己那些年有點白活了。
在邊關除了冬天,平常也沒什麼戰事,魏元凱有上輩子的閱歷在,也就不會再整天看書了,每天就只是練練武,頓時空了下來,和穆淩的感情也越來越好。
然後穆淩來邊關不過兩個月,就懷了孩子。
上輩子,穆淩可是兩年後才有的第一個孩子,現在就懷上了……魏元凱想到穆淩曾經的早產,突然怕了起來,想要送穆淩去京城養胎。
但穆淩卻是不願意的,雖說邊關很多東西都沒有,那風還刮得臉生疼生疼的,但她在這裡不用伺候公婆,不用守著各種規矩,過的比在京城的時候痛快多了,當然不願意回去。
“在這裡想找點燕窩補補都難……”穆淩身邊的嬤嬤勸道。
“嬤嬤,窮苦人家一輩子不吃燕窩,不還一個接著一個的生?張夫人都跟我說了,讓我不用著急補,吃飽吃好就行了,補得過了孩子太大反倒生不下來。”穆淩道。
“少夫人……”
“嬤嬤你別說了,反正我不回去!”穆淩很堅持。
魏元凱原本也想勸,但看她這個樣子,想到她說不定是捨不得自己,倒也不勸了,只是寫信回京城,讓父母送些補品藥材過來,再找個有經驗的穩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