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聲對女人來說很重要,但對男人又何嘗不是?方鵬雲想要參加科考,名聲就不能壞。
但現在,蘇梓畫將他的名聲完全敗壞了!
方鵬雲一開始還沒意識到這一點,現在卻已經臉色煞白,第一次後悔起來。他一直覺得蘇梓畫是自己的掌中之物,篤定蘇梓畫不敢也不能離開自己,卻沒想到這個女人還能鬧出來這麼一出!
“蘇梓畫,你別血口噴人。明明是你自己不守婦道被我娘教訓,你竟然還胡亂攀扯!我一再忍讓,你就當我是好欺負的?”方鵬雲怒道。
“你就當我不守婦道了,求求你休了我吧,我不想餓死。”蘇梓畫立刻就道,滿臉期盼。
而她現在這個狼狽瘦弱快餓死的樣子,怎麼著都不像還能不守婦道的。
而且她要是真的不守婦道,方鵬雲難道還能忍著她,蘇家還有臉面把她的嫁妝都帶回去?雖然在場的書生之前都幫著方鵬雲,但也不是傻子。
她一點都不怕這種指責。
其他人也確實是這樣的想的,甚至現在有不少人已經非常同情蘇梓畫了。
大家都在臨江縣住著,很多人當年是見過蘇梓畫的,方鵬雲剛成親的時候更是沒少展示蘇梓畫的東西,那樣一個蕙質蘭心的女孩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們自然都覺得心疼。
“蘇梓畫,你……”蘇梓書到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妹妹不是來道歉的,他正想生氣,卻被蘇梓棋推回了車裡,然後蘇梓棋才看向方鵬雲。
“方鵬雲,不該血口噴人的人是你,我妹妹是怎麼樣的人,到你住的地方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誰不知道你娘最是苛待兒媳婦,平常都不讓我妹妹出門?至於你和你娘的事情……你家房子太破,我妹妹剛嫁過去就提出要修房子把牆加厚,結果做工的人都到了,又被你娘趕了出來,你娘就喜歡盯著你們兩個不是嗎?還有我妹妹的嫁妝,我尋了好久才找齊木材做的床和櫃子,我娘專門讓人做的蠶絲被,竟然全都是你娘在用,我妹妹房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連你都不跟我妹妹一起住!”蘇梓棋諷刺地看著方鵬雲,又對著周圍的那些人抱拳,語帶哽咽:“各位,方鵬雲父親早逝,我方家念著他和我小妹有婚約,對他處處幫襯,當初方家各處的欠債都是我們幫忙還上的,我妹妹出嫁,我們更是不吝陪嫁,就盼著他能對我們妹妹好點,沒想到他狼心狗肺,竟然想要活活餓死我妹妹,好獨佔了那些陪嫁,要不是我妹妹跑出來,我們恐怕還會被蒙在鼓裡。方家當年家徒四壁,現在方鵬雲吃的穿的,哪一樣不是我蘇家給的,他竟這麼忘恩負義……”
方鵬雲確實有點小聰明,但也只是有點小聰明而已,真要論心機,他絕對比不上已經在做了好幾年生意的蘇梓棋。現在蘇梓棋眼角含淚滿臉悲痛地這麼一說,周圍的人看方鵬雲的表情就愈發不對勁了。
自古文人相輕,書院裡不乏看不上方鵬雲的人,更有嫉妒方鵬雲找到了一個好岳家吃穿不愁的人,而現在這些人都已經竊竊私語起來,都是覺得方鵬雲不是人的。
蘇梓畫還在哭著,本來還以為自己需要再鬧幾場,現在卻明白事情已經快塵埃落地了。
方鵬雲是她的丈夫,有功名在身,她去官府告方鵬雲自己要先挨板子,實在得不償失,這樣鬧一鬧,反倒能讓方鵬雲有苦說不出。
蘇梓畫消停了,蘇梓棋卻覺得還不夠,方鵬雲在他們拿走蘇梓畫的嫁妝之後不僅不上門賠罪,還試圖威脅他們,這讓他現在一心想要將方鵬雲徹底打倒,免得方鵬雲以後找蘇家的麻煩。
這麼一想,蘇梓棋直接就朝著站在人群外的幾個中年男子跪了下去:“幾位先生,這方鵬雲每年的束脩都是我蘇家給的,我蘇家從未有過對不起他的地方,他卻險些害了我妹妹性命,還誣陷我妹妹,求幾位先生為我主持公道。”
這幾位先生都是欣賞方鵬雲的才氣的,但方鵬雲把一件家事弄到如今這地步,多少讓他們有些不滿,當然,他們對蘇梓棋也並無太多好感:“你要怎麼主持公道。”
“公道如何,去方家看看就行了!”蘇梓棋立刻就道,他和他的父親,當初就是看了方家的情況之後才下定決心要跟方鵬雲一刀兩斷的。
方鵬雲在書院裡吃穿用度一點不差,方家的房子卻非常破,之前蘇梓棋只當是方家人故意磋磨自己的妹妹不讓自己妹妹過好日子,沒想到竟然是方鵬雲和他娘有齷齪!
沒錯,蘇梓棋相信了之前蘇梓畫裝瘋賣傻的一番話,也因此對自己的妹妹愈發憐惜。
方鵬雲的父親一開始一直忙著上京趕考,後來又重病在床,方鵬雲幾乎就是李氏一手帶大,因而跟李氏關係極好,他以前還覺得那是方鵬雲孝順,沒想到事實竟然那麼不堪……
“求幾位先生移步。”蘇梓棋又磕了一個頭。
書院的人幾乎浩浩蕩蕩地來到了方家所在的院子,方鵬雲一直都在努力解釋,然而願意聽的人終究只是少數,更多的人,還是被跟方鵬雲有關的大八卦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這個時候,蘇梓畫卻在看著穆淩:“結束了嗎?”
“就要結束了。”穆淩笑了笑,雖然蘇梓畫的家人以前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但現在有他們幫忙,事情倒是順利了很多,也不枉她一開始想盡辦法幫著蘇梓畫回蘇家:“你對李氏應該很瞭解吧?她將兒子看的極重,不許別人占去兒子的注意力,這一次這麼多人過去,她肯定會做些過激的事情,到時候事情也就了了。”
李氏的丈夫忙著科考,跟她並不親近,李氏就對兒子異常在意,蘇梓畫先是得到了她兒子的喜愛,現在還嫌棄她兒子,她恐怕已經恨死蘇梓畫了,這次蘇梓畫過去,她不爆發才怪,而人一旦爆發,肯定就會說錯話做錯事。
穆淩所料不差,當他們浩浩蕩蕩地來到方家,蘇梓畫又堅持早早地下了馬車之後,立刻就被李氏盯上了,李氏甚至都沒跟方鵬雲的幾個先生打招呼,就第一時間撲到了蘇梓畫面前:“你這個賤人,你還有臉回來!”
一邊說,李氏一邊就要上去打蘇梓畫。
蘇梓棋連忙攔住李氏,卻反而被盛怒的李氏推了一個踉蹌,蘇梓畫見狀,卻是立刻就跪倒在地,磕頭求饒,一副對李氏怕到極致的樣子。
看看壯碩的李氏,再看看可憐巴巴的蘇梓畫,到底誰會欺負誰在場的人都能想到,領頭的幾個先生對李氏的印象自然也就瞬間降到了最低。
“娘,你別生氣了,梓畫也是有些不清醒才會做錯事。”方鵬雲自然知道這一點,連忙阻止李氏,偏偏他對李氏複雜的心理並不瞭解,於是他這句把李氏發火歸為生氣,把蘇梓畫的行為歸為“不清醒”的話,反倒讓李氏以為他對蘇梓畫餘情未了。
蘇梓畫偏偏還在這個時候滿臉茫然地說道:“鵬雲哥哥是喜歡我的,不會打我的……”
見過之前蘇梓畫的模樣的人,只當蘇梓畫是受打擊太大又說起了胡話,但李氏並沒有見過蘇梓畫裝瘋賣傻的樣子,就只覺得是對自己的挑釁,偏偏她兒子還護著這人……李氏當下又要去打蘇梓畫:“小賤人,鵬雲才不會喜歡你,你別想勾引他!”
李氏這做派放到往常沒什麼不對,但聽在在場這些懷疑李氏和方鵬雲有齷齪的人的耳朵裡,卻像是李氏在吃醋——當婆婆的哪有說兒媳婦勾引兒子的?
蘇梓畫看到這一幕,正想再接再厲,卻不想蘇父竟然從屋裡沖了出來:“大家快去看看,當初她就不讓我女兒和方鵬雲一起住,現在她直接就讓方鵬雲跟她一起住了!兩人的衣服被褥都放在一個房間,就一張床!”之前在學院裡聽到女兒的話,蘇父就覺得噁心的不行,他那時候沒臉像兒子一樣去跪求書院的先生,就只想著早點拿到證據。
結果,證據都不用他找,竟然直接就到他面前來了!
“老匹夫,我兒子跟我一起住關你什麼事?”李氏怒道,之前蘇家人把蘇梓畫的嫁妝都帶走還砸了東西之後,他們家就亂七八糟的,甚至李氏連睡的床的都沒了。
李氏身上沒多少錢,又想留著點證據到時候好跟人控訴蘇家人的蠻橫,最後就只把方鵬雲那個牆壁厚實能保暖的書房收拾了出來住,還只買了一張床。
她覺得方鵬雲很少回來,現在既然沒錢,那就不用忙著收拾自己的房間買床,即便方鵬雲回來了,跟她一個房間擠擠也沒關係,大不了到時候她用兩個長凳上面鋪塊床板將就兩天。
李氏和方鵬雲以前一直一個房間睡覺,完全沒覺得不對,其他人卻是驚訝地看著李氏,同時又有人去看了方家的房子。
方家的房子很舊了,而且因為其中幾個房間只是簡單隔開的緣故,一看就知道不隔音,這種情況下都不知道要修修房子或者住遠點,恐怕真的就像蘇梓畫說的那樣,這對母子不對勁。
當然,如果是其他人,或許還能辯解這是因為不想用妻子嫁妝,但方鵬雲這幾年在書院吃的用的,哪樣不是蘇家的錢?他要是真有這樣的志氣,蘇家小姐也不會瘦成哪樣。
事情終於結束,方鵬雲……完了。
蘇梓畫撲在地上痛哭出聲,恍惚間又想起了自己還未出嫁的時候,那時候每次收到方鵬雲托兩位兄長送來的書信,都會甜蜜好幾天。
什麼時候,這一切就變成這樣了?
要是方鵬雲沒有一個不可理喻的母親,他們是不是也能甜甜蜜蜜地過日子?
她哪裡都不差,對方鵬雲一心一意,方鵬雲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各種各樣紛亂的思緒讓蘇梓畫痛不欲生,哭的更加厲害,穆淩也能猜到她的想法,當下摸了摸她的頭:“別多想!”
蘇梓畫擦乾淨淚水,終於笑了笑:“對,我不多想,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不能多想。”
再怎麼樣,她現在至少不用擔心自己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