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還被人當成鬼,沒想到這次就被人當成仙女了,穆淩低頭看了看下面的女人,對她的狀況有些同情。
這人現在的樣子,跟蘇梓畫相比差不了多少,當然,看起來最可憐的並不是這個女人,而是她懷裡的兩個孩子。
剛剛摔門出去的男人稱得上膘肥體壯,這兩個孩子卻異常瘦弱,瘦弱的眼睛都凸出來了,顯得非常的大。
對這個女人,穆淩雖然同情卻也僅止於此,畢竟這個世界上可憐的女人多了去了,但孩子不一樣,看到孩子,再想想這兩個孩子的父親,穆淩的心裡不自覺對這個家庭的男主人厭惡起來。
如果這個家非常貧窮,所有人都吃不飽,那孩子瘦點也沒什麼,但關鍵是,姚天豪一點都不像是餓過肚子的人。
想想也是,姚天豪在衙門裡是管飯的,而他交遊廣闊又時常給人幫忙,自然決不缺能讓他喝酒吃飯的地方,只是苦了她的妻兒。
“仙女?”譚春娟又叫了一句,惶恐地看著穆淩,她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女人,更沒見過這麼飄逸的衣服那麼漂亮的首飾。她曾經唯一值錢的首飾也就只有那根被姚天豪送走的玉簪,那原本是姚母在她成親後給她,讓她將來再送給兒媳婦的。
又被叫了一聲仙女,穆淩的臉上露出許些訝異,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總算明白譚春娟為什麼會這麼覺得了——她的腳下不知為何竟然漂浮著一些淡淡的白霧,這些白霧很淡很淡,但偏偏給人一種聖潔的感覺。
雖然不知道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穆淩很滿意自己的狀況,至少這讓她和譚春娟的交流變得輕鬆了。
“你打算一直過這樣的日子?”穆淩低下頭問道。
譚春娟疑惑地看著穆淩,隨即因為想起了什麼而變得臉色蒼白:“我……我還不想死,我的兩個孩子那麼小……”
“你放心,你不會死,我也不會傷害你。”穆淩有些無奈地看著譚春娟。
譚春娟終於鬆了一口氣,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房門被打開。
“你先去看看。”穆淩道,她和譚春娟的交流並不急在一時。
譚春娟下了床來到臥室外面,就看到幾乎已經徹底醉倒的姚天豪被董元祥扶著回來了。
董元祥就是當初拿了姚天豪賣地的銀子給母親治病的那人,譚春娟將土地看的極重,一直不喜歡他,而董元祥當然也不會喜歡譚春娟。
“大哥喝醉了,我送他回來。”董元祥冷著臉看了一眼譚春娟,又扶著姚天豪往裡走。
姚天豪一聲酒氣,聞到這個味道之後,譚春娟心裡的火就不住地往上冒,兩個孩子除了早上的稀粥以外就吃了一人一小塊饅頭,姚天豪卻還能喝醉……酒那麼貴,有錢喝酒就不能拿點吃的回家嗎?
譚春娟其實一直都是以夫為天的人,在日子還能過得下去的時候,她就算只能吃糠咽菜,看到姚天豪在外面喝酒也不會說什麼,但如今家裡一粒米都沒了……
譚春娟的臉色很不好看,董元祥將醉倒的姚天豪扶到臥室讓他躺著之後,就看著譚春娟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大嫂,我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才叫你一聲大嫂,你是女人,只要在家相夫教子就行,別抛頭露面地給大哥丟臉!也別管東管西地惹人煩!”
董元祥一直很敬重姚天豪,但卻極為討厭姚天豪的妻子譚春娟,當年他母親病重他跟姚天豪借錢,譚春娟就給他甩過臉色,這兩年更是沒少看到譚春娟和姚天豪吵架,還有今天,姚天豪氣急敗壞地去了他那裡之後就一直在喝悶酒,明顯心裡有事,至於為什麼會心裡有事,多半又是譚春娟這個女人在家裡攪事!
譚春娟心裡一肚子的火,而她本身也不是賢良淑德的人,當下怒了:“你讓我在家相夫教子?那我吃什麼喝什麼?有本事你先把錢還了啊!”
看到譚春娟又提到當年的錢,董元祥愈發厭惡這人:“不可理喻!”
“到底是誰不可理喻?你有錢自己天天喝酒,你就不知道要還債嗎?”譚春娟吼道,姚天豪的這些兄弟,當初她都是盡力討好的,那時候姚家很有些家底,姚天豪就常常請兄弟們來家裡吃飯,而她每次都會收拾出一桌菜來,等這些人吃完了再收拾乾淨,然後自己跟公婆就著剩菜隨便吃點。
姚天豪是一家之主,是個很有主意的人,當初她對姚天豪就只有崇拜,一度覺得自己能嫁給姚天豪是老天保佑。
“誰像你一樣只在乎這些身外之物!”董元祥不屑地看了譚春娟一眼,轉身走了。當初母親去世之後,董元祥就在姚天豪的資助下開了一家小飯館,和妻子一起操持,因為他很喜歡喝酒,姚天豪也不時會過來,飯館幾乎沒什麼盈利,姚天豪也因此當眾說過讓他不用還錢,只要給他們喝酒就行。
董元祥走了,譚春娟看著床上的姚天豪,咬著牙開始給姚天豪脫身上的衣服。姚天豪明天還要去衙門做事,總不能這樣一身的酒氣。
“你還真賢慧。”一直飄在譚春娟身後的穆淩飄到了譚春娟的前面。
“仙女,你還在?”譚春娟驚訝地問道。
“他這個樣子,你還打算伺候他?”穆淩問道。
“他是我男人。”譚春娟有些不解穆淩為什麼這麼問,她雖然會跟姚天豪吵架,會跟姚天豪撒潑,但姚天豪是她的男人,這點毋庸置疑。
“你沒了他說不定過的更好。”穆淩又道,譚春娟和蘇梓畫不一樣,蘇梓畫真要說起來,其實沒什麼謀生技能,而她的容貌也會給她帶來麻煩,但譚春娟就不一樣了。
譚春娟五官不錯,但她在娘家的時候一直要幹活,跟了姚天豪之後也終日忙碌,於是皮膚又黑又糙,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底層女人。
蘇梓畫要是獨自生活,再怎麼扮醜那氣質和皮膚也能引來不懷好意的人,譚春娟就不會了,真要有人敢動手動腳,譚春娟多半也能拎把刀上去跟人幹架。
穆淩要幫的人就是譚春娟,自然也冥冥中知道了譚春娟這幾年的情況,譚春娟在杜家幹活雖然賺的不多,但養活兩個孩子還是夠的,反倒是在多了一個姚天豪之後……姚天豪基本不往家裡拿東西,倒是家裡有點什麼會往外送,以前譚春娟好不容易給孩子做了一件棉襖,在外面幹了一天活回家,就發現自己兒子身上的新棉襖換成了一件又破又舊的——姚天豪一個兄弟帶著孩子來他們家,那孩子看上新棉襖了,姚天豪就讓自己兒子把新棉襖脫下來換了那人的舊棉襖。
這樣敗家的男人,還不如沒有。
“可他是我男人。”譚春娟很堅持,她雖然惱恨姚天豪,但姚天豪畢竟是她丈夫,而且姚天豪再不好,也沒有賭錢打老婆之類的惡習,她是從來沒想過要離開姚天豪的,只想讓姚天豪對她和孩子上點心,顧著點家裡。
穆淩又問了些問題,和譚春娟交流了一番,也算是明白了譚春娟的想法。譚春娟怨恨姚天豪不知道顧著家裡,但並不想離開姚天豪,甚至可以說,她對姚天豪有很深的感情。
“當初我來鎮上趕集被狗追,就是相公把狗打跑的,後來也是我爹說他當眾抱了我壞了我名聲,他才會娶我,那時候我什麼都沒有,能嫁給他是天大的福分。”譚春娟道,當初她是配不上姚天豪的,能嫁給姚天豪她高興地不行。
姚天豪是幫著打了狗,但當時那情況,姚天豪其實完全不用抱著譚春娟……只是那時候,姚家對譚春娟確實算得上不錯:“那你想怎麼辦?”
“仙女,你不是說你會幫我嗎?我要怎麼讓相公顧著點孩子?”譚春娟急切地看向穆淩。
“你想讓他惦記著點你們,那就不要他喝醉酒還伺候他了。”穆淩略一沉默,然後說道,譚春娟雖然會吵架,但還是把姚天豪伺候的很好,姚天豪當然不把她的某些話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