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女孩大概十六七歲的模樣,一身鵝黃長裙,輕輕蹙著眉頭,仔細看的話還能夠看見女孩的眼圈微微有些紅,似乎是剛剛哭過的樣子。
看著女孩的臉,靈月終於理解了古人所說的花容月貌是怎麼一種境界,那是現代再高端的整容技術,再高明的化妝技巧也做不出來的自然美,那是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帶著詩意的美,含蓄內斂卻讓人心旌神蕩。
這樣的女子,被稱為安南城的第一美女絕對不為過,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走進來的女孩子,靈月渾身的不舒服,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種讓她不安的氣息,就連小腹裡面的內丹都燥動起來。
“爹爹!”
女孩走進來,目不斜視地走到劉城的面前,對著他福了一福。
“哈哈哈,女兒快過來,爹爹給你引薦咱們安南城的大恩人,藍傾藍公子!”
劉城虛虛地托了女孩手肘一下,帶著她走到藍傾和靈月的面前。女孩有些嗔怨地看了劉城一眼,緩緩把視線移到了藍傾的身上。
“這位就是藍公子,藍公子,這是小女劉雨儂……”
看著兩個人的視線相接,靈月死死抓住手中摺扇的扇柄,摺扇發出咯的一聲輕響,扇柄竟然被靈月生生捏碎。
藍傾的視線裡面承載了太多的東西,雖然他把情緒斂的很深,但是靈月還是清清楚楚地從裡面看到了承載了三世的思念與愛戀。
絕對不會錯,劉雨儂就是藍傾要來安南尋找的那個摯愛之人!
劉雨儂見到坐在案桌之後的藍傾的臉,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似乎有些疑惑,還有一絲的欣喜,直到劉城扯了扯她的衣袖,才反應過來,一改剛才微帶嗔怨的神色,對著藍傾深深地施了一禮。
“多謝公子救安南城於水火之中!”
“劉小姐不必多禮!”
藍傾神色之間還是有些冰冷,但是嘴角的笑容落在靈月的眼中,特別的刺眼。
“還有這位靈月公子!”
劉城又指了指靈月。
“靈月公子!”
“幸會幸會!”
靈月站起來抱拳施禮,然後用有些擔憂的口氣問道。
“在下看小姐眼圈微紅,是不是剛才受了什麼委屈?”
劉雨儂沒想到這個靈月公子初次見面就會問出這話,一時之間有些尷尬,沉思了一下,露出哀戚之色。
“安南城遭逢大難,生靈塗炭,我和爹爹都是寢食難安,剛才一想到我們可以在這裡團聚,度過中秋佳節,可是很多人……”
劉雨儂咬了咬嘴脣,眼圈又紅了。
“所以說藍傾公子的大恩大德,想必城中百姓都是沒齒難忘的!”
“這樣啊……那小姐真是菩薩心腸。那我們第一天入府時所聽到的撲蝶采花的嬉笑聲一定不會是小姐嘍?”
靈月用扇子敲了敲掌心,露出疑惑的神色。
“靈月公子說的什麼,雨儂真的是不清楚。”
劉雨儂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靈月,也是一臉的迷惑不解。
“百姓遭此大難,我又怎會有心思采花撲蝶?”
“嗯。”
靈月點了點頭,把目光轉向藍傾。
“哥哥,那一定是我們弄錯了!”
藍傾挑起眼睛看了她和劉雨儂一眼,目光在劉雨儂的臉上轉了一圈,露出微微疑惑的神色。
別院當中
吃完了酒席回來的藍傾和靈月坐在院中賞月。
在藍山吃慣了清淡的果子,再吃這種人間油膩膩的宴席會讓人很不舒服,因此席間兩個人吃的都非常少,只是那種綿綿甜甜的桂花釀很好喝,靈月不知不覺之間就喝了很多,現在有些上頭,被風一吹覺得暈暈的。
藍傾一襲白衣,一手撐腮坐在椅子裡面,看著月亮發呆。靈月覺得他清清冷冷的樣子比天上的皓月更加好看,忍不住湊過來,坐在他的腳邊趴在他的膝蓋上。
“藍傾……”
靈月低低地叫著,聲音裡面似乎帶上了桂花釀的甜膩。
“嗯?”
“藍傾……”
藍傾低下頭,看見靈月挑著眼睛看著他,脣邊帶著傻傻的笑。
“你是不是喝多了?桂花釀雖然香甜,但是喝多也會醉的。”
靈月晃了晃頭,覺得自己的頭是有些暈暈的。
“我是千杯不醉,怎麼會被幾杯桂花釀放倒?”
靈月不滿地嘀咕了一聲,把臉頰放到藍傾的膝蓋上面蹭了蹭。
“我想家了,藍傾,此間事已了,不如我們回藍山吧?我好想念在藍山的日子。”
藍傾搖搖頭,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現在還不是時候。”
“為什麼?”
靈月抬起臉,皺著眉頭不滿地瞪視著他。
“一定是因為劉雨儂對不對?我看出來了,她就是你尋了三世的摯愛之人對不對?”
聽見靈月提起劉雨儂,藍傾皺起了眉頭。
“跟她沒有關係,劉家裡面確實透著古怪,這件事情我要好好地查一查。”
“對吧對吧,我也覺得不對勁,劉大善人說他的內人長年纏綿病榻,守著一個神醫卻沒有提出治病的請求。外面屍橫遍野,劉雨儂在院中嬉笑撲蝶,今日卻非要做出一副假惺惺的悲天憫人的模樣……”
聽了藍傾的話,靈月又開心起來,趴回藍傾的膝蓋上面,想到什麼一樣,仰起頭點了點自己的嘴脣。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嘿嘿嘿……”
“傻笑什麼呢?”
“七天到了,我需要你的靈力!”
靈月笑得十分的猥瑣,讓藍傾忍不住伸手搓了搓胳膊。
“閉上眼睛。”
“是!”
靈月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藍傾緩緩低頭湊近靈月的嘴脣,感覺到一股甜膩的桂花香氣接近了脣畔,靈月忽然伸出舌頭一舔……什麼也沒有舔到!
“我就知道你要作怪!”
隨著藍傾冰冰冷冷的聲音響起,靈月的腦門上狠狠挨了一下。
“喵!好痛!”
靈月瞪著圓圓的貓眼睛不滿地看著藍傾。
“再敢作怪我就修理你!”
藍傾伸手一拂被風吹到臉上的發絲,又懶懶地倚回了椅子裡面。
“其實,有些人是相見不如懷念……你想想都三世了,滄海都變桑田了 ,那怎麼可能會是你一直思念的那個人,我都能夠想象出來你那所謂的三世摯愛是什麼了,一定是在你還是一隻小狐狸的時候她救過你對不對,你對那個救過你的小女孩一直念念不忘,一直以為那個就是你的摯愛之人,其實不是的,你愛上的只是一個自己幻想出來的人,真的見了面,你就會覺得很幻滅……”
靈月趴在藍傾的膝蓋上面,喃喃低語著給藍傾洗腦,最後慢慢睡了過去。
藍傾看著靈月的發頂,低低嘆息了一聲,露出微微迷惘的神色,這個愚蠢的小妖怪居然會說中?難道真的是像她說的那樣嗎?為什麼見面之後,他反而生不出他以為的那種喜愛之情了?一定是這個小妖非常無恥地天天誘惑他……
看著她睡著的樣子,藍傾忽然伸出手狠狠一擰她的貓耳朵……
“喵了個咪呀~~~~”
皓月透過軒窗,在房間的地上映出一片如霜一般的顏色。
一個黑影站在窗外,一動不動地看著蜷在床上睡的正香的靈月。半晌之後,黑影掏出一個乳白色的塤湊到嘴邊吹了起來,嗚嗚的單調聲音在夜色中詭異而陰森,聽到聲音的靈月忽然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兩隻眼睛直勾勾地打開房間的門走了出去。
劉城府中的庭院,大而幽深,現在正是菊花盛開的季節,偌大的庭院之中擺滿了勝放的菊花。
一條小徑穿過庭院中的鮮花,沒入一片茂盛的鳳尾竹林中,鳳尾竹長得十分高大茂盛,擋住了皎白的月光,裡面漆黑一片,風一吹過,竹林發出“沙沙”的聲音,和外面的繁花世界簡直就是兩重天地。
靈月兩隻眼睛直勾勾地順著小徑一直走到竹林深處,在小徑的盡頭,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站在那裡,看著走過來的靈月。
“我很不高興,你們打斷了我的計劃。”
一個嘶啞的女人聲音響起,穿著黑色斗篷的那人緩緩抬起一隻手,用食指點在靈月眉心的位置。月光下,那隻露出來的手上面滿是腐爛的肉。
“下次再這樣,為師一定重重罰你。不過你帶來了那隻狐妖,到是大功一件……一定記著為師的話,不要忘記!”
靈月愣愣地點了點頭,回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啊……”
靈月驚叫一聲坐了起來,她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夢,但是夢的內容卻一點都想不起來,似乎有什麼重要的、關乎藍傾性命的東西被她遺忘了。
搖了搖頭,頭裡面昏昏沉沉的,靈月再也躺不住,穿好衣服走到藍傾的門前。
“不在?大半夜的他會去哪裡?”
藍傾的房門半掩,靈月輕輕推開,裡面床上的被褥整整齊齊,藍傾不在房間裡頭。
想了一想,靈月披上一件外衣,向著安南城的東部走去。
東部地區還是一片的死寂,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屍油的味道,這是前一陣子焚燒屍體留下來的,沒想到一直到了今天還沒有散淨。
地面上撒著一層厚厚的生石灰粉,靈月抬頭望去,看見遠處,藍傾正站在一間草房的房頂在眺望著什麼。
“藍傾,你在這裡做什麼?”
靈月跑過去,跑到茅草房的下面仰著頭看著藍傾。
“你又跑出來做什麼?”
看著站在下面的靈月,藍傾皺了皺眉頭跳了下來。
“我睡到半夜醒了,看見你不在房間裡頭,所以有些擔心。大半夜的你不打坐修行,來這裡做什麼?”
“這裡少了好多屍體。”
“少了好多屍體?”
“嗯,今天白天的時候張福就跟我說了。他們挨家挨戶盤查下來,發現起碼少了三十多具屍體。”
“誰要屍體做什麼?”
藍傾搖了搖頭,他曾經聽說過妖族一個古老的傳說……但是看著靈月擔憂的樣子,他還是沒有說出來。
“先回去吧,明天還有病患需要救治,這件事情我們可以慢慢查。”
劉城將城裡面的一間醫館包下來,專門給藍傾救治感染上食屍蟲的病患,而且劉城還讓劉雨儂來給藍傾幫忙,看著那個進進出出忙碌的身影,靈月非常不滿地翻了一個白眼,看來劉城是看上藍傾了,忙著讓劉雨儂過來刷好感呢!
房間之中,藍傾緩緩收回手指,靈月急忙上前幫他擦拭掉額角的汗珠,這時劉雨儂一推門走了進來,看見兩個人之間有些親昵的動作,身子不由一僵,接著就笑顏如花地走了過來。
“怎麼樣?結束了嗎?張員外在外面等得很是焦急,催我進來看一看。”
“不是說過藍傾在診治的時候絕對不許外人打攪嗎?你這樣冒冒失失闖進來,出了什麼差錯誰來負責?”
靈月皺起眉頭冷冷地訓斥,這幾天劉雨儂明顯地不把自己當外人,到現在居然敢隨便亂闖他們的房間了。藍傾施診一向都是保密的,這要是被外人看見該如何解釋這件事情?
“對不起!”
劉雨儂委委屈屈地看向藍傾,看上去凄凄楚楚地萬分可憐。
“以後記得不要亂闖。你告訴張員外,他的公子再靜養幾天就會痊愈,只是被食屍蟲控制過,智力方面肯定會受到一些影響,不過不會太明顯,讓他不必擔心。”
藍傾點了點頭,率先走出了房間。
靈月對著劉雨儂揚了揚下巴,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想讓藍傾幫你說話嗎?切!
“靈月小姐請留步!”
劉雨儂忽然淡淡出聲,留住了靈月的腳步。
“你說什麼?”
靈月回過頭,看著劉雨儂。
“假扮成公子,在外面拋頭露面,這樣不太好吧,被人知道是要嫁不出去的。”
劉雨儂還是一副娉娉婷婷的模樣,看著靈月的目光帶著深深的擔憂。
“哈,那又怎樣?最起碼,我可以留在心愛的人身邊!”
對於這個女孩,靈月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厭煩和牴觸,所以也不想和她玩中國好閨蜜的遊戲,和她演?不知道自己是吃哪碗飯的吧?
“姐姐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是真的擔心你!”
聽了靈月的話,劉雨儂委屈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省省你的眼淚吧,對我一點用都沒有!”
靈月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向著門外走去。
看著靈月的背影,劉雨儂眯起眼睛絞緊了手中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