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和小王氏所謀不過周氏的嫁妝罷了,上輩子也是,周氏死後三天她才知道周氏死了,那時候,周氏的嫁妝已不在了,王氏對外稱她年幼身子骨不好,周氏的嫁妝她先代為管著,待她出嫁時再全部還她。
實情卻是,還回來的皆是贗品,管著嫁妝單子的媽媽被太夫人以妖言惑眾趕出府,周氏有多少嫁妝她是不清楚的。
記憶裡,周家人為此表示過不滿,那時候,她已經被沈未遠迷惑,心中只有他這個哥哥了,與周家人並不親近,嫁進文昌侯府,她更是未踏入過周家門檻。
記憶紛至遝來,她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了,豬油蒙了心才會親近一幫狼心狗肺之人……
雨勢仍不見小,沈月淺站在臺階上,由著玲瓏給她穿上蓑衣,周氏那邊她交代過明月,不會出岔子了,改明日,該將小七奶娘接回來了。
奶娘是周家大舅送來的,沈懷淵死後,周氏精神不振,故差人松了一名奶娘來,猶記得上個月,奶娘因打翻了給太夫人的茶,被太夫人送回了周家,還說要質問周家出來的下人是不是皆這般毛手毛腳不懂禮數,奶娘是給小七備的,那日太夫人來雲錦院卻指著要她奉茶,之後的事只怕早有算計。
雨勢越來越密,玲瓏走在外側,為她擋去屋簷下濺起的雨花,一邊細細打量沈月淺。
二夫人生完小少爺後,小姐性子變了許多,以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的掌上明珠,嬌豔欲滴,今時,舉手投足多了幾分大氣更顯端莊穩重,無論哪一種,都貴氣逼人。
王氏聽說沈月淺又來了,握著茶杯的雙手發抖,若非杯子貴重,她隨手就能摔出去了,沈月淺進屋看見的便是她怒目以對想摔東西的面容,「祖母又犯摔病了?」
摔病?她可不就是犯了這個病,收起茶杯,遞給床側的李媽媽,順便緩了兩口氣,以免再被氣暈了,隨後語氣暴躁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雨大,我差人摘了些荷葉回來熬粥,趕在您用膳之前送來,您沒吃飯吧?」
王氏哪敢吃她送的東西,她還想多活幾年呢,故作柔聲道,「來得不巧,我剛吃過了,你留著回去孝敬你娘吧。」
沈月淺聳聳肩,無所謂,主動地在窗前躺椅上落座,視線落在李媽媽手上的茶盞上,笑著提醒她,「祖母,您身子骨不好正該多休息,大清早喝茶,可是昨晚睡得不安穩?」
王氏閉著眼睛,一副「完全不想與她說話」的神情,李媽媽在一側也見到了,偏沈月淺是個不懂看人眼色的,嘴上妙語連珠,說得卻是如何早睡少飲茶的好處。
喋喋不休,沒完沒了,王氏睜眼瞪著李媽媽,誰將這個孽障放進來的?她天生就是來討債的,有了她,二兒子與自己有了隔閡,周氏也對她不如面上恭敬了。
周氏成親幾年無子,沈懷淵有爵位後她便起了心思,尋了好幾位大夫給她把脈,皆說周氏不會有孩子了,當然,大夫被她收買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跟明鏡似的,揪著這個名頭,強行將沈懷慶膝下的大兒子過繼給了周氏,不料不久周氏懷上了,沈懷淵和周氏皆氣她……
氣又能如何,孝大於天,還不得畢恭畢敬地捧著她?
王氏盯住沈月淺,氣道,「我活一輩子還不如你明白?我也累了,要休息了……」
「您剛喝了茶腦子就犯困,是不是迷糊了?不行,那可得尋大夫好生問問,別累出什麼大病才好。」沈月淺表情真摯,眼神真切。
王氏覺得胸口堵得厲害,不耐煩的擺手道,「剛才漱口,哪是喝茶?我待會就讓佟大夫來看看,你快回去……」
她在,她覺得自己真的會少活十年。
「祖母,您睡,我守著您……」擔心她沈月淺繼續糾纏不休,王氏假意躺回去,翻身向裡,她還未用早飯,沈月淺時辰掐得好,她剛醒來漱口她就來了,憶及她說喝茶的理論,王氏氣噎,薄荷味道重,她不信沈月淺沒聞到,純粹說話膈應她,惹她發火。
要二房和氣的拿出嫁妝,這個主意一開始就錯了,王氏饑腸轆轆地琢磨其他法子,突地,屋內想起一聲一聲嗑滋聲,翻身扭頭,沈月淺愜意的靠在躺椅上,玲瓏端著盤子,盤子裡是酥脆可口的芝麻餅,她咽下口中漫出的口水,重新朝著裡邊,沈月淺一切都有數,剛才故意拿話激她,她餓得眼冒金星,她看在眼底想必十分痛快吧?一如昨日得知她站在外邊挨熱受曬般。
王氏撐著坐起身,吩咐李媽媽,「傳膳,今日不喝燕窩了,弄點清淡的小菜配上一碗白粥就好。」一早上,心情被消磨殆盡,她得吃點清淡的換換情緒。
沈月淺在邊上沒說話,王氏最在意面子,剛才一番話心底必糾結許久,她起身,望向窗外漸小的雨,勾唇笑道,「突然想起大哥說今日有話與我說來著,看著時辰,大伯母和三嬸也快來了,我一小姑娘就不聽你們聊天了……」瞥見玲瓏手裡的食盒,笑意更濃,「祖母不肯吃我辛苦熬出來的粥,想來也是不喜阿淺,阿淺更不敢在您跟前轉悠了,下個月十五阿淺再來探望祖母……」
矯情的擦了擦眼角,撩簾入室的薛氏和羅氏以為太夫人將那件事與沈月淺說了,為之歎氣。
太夫人決定的事,誰都做不得主,想起沈月淺死了爹,娘又坐月子,這般大的事,她一個十歲的孩子知道什麼?
沈月淺走到門邊給薛氏羅氏見了禮,紅著眼眶走了……
王氏反應過來沈月淺的用意後,怒不可止,「滾,以後別來了。」
薛氏與羅氏在,不信她敢反唇相譏。
回頭警告李媽媽,二房的事她一點都不想搭理,未避免每日受氣,讓李媽媽知會周氏逢年過節來臨安堂坐坐即可。
李媽媽腳程快,沈月淺未到雲錦院李媽媽便追上了她,聽李媽媽說完,沈月淺從內由外的高興起來,還賞了李媽媽一個錢袋子,李媽媽哪敢收她的禮,回去非得被太夫人剝了一層皮不可,倉促的施禮轉身就跑了,好像身後有人追似的,玲瓏嘀咕,「李媽媽平日一口一個規矩壓人,剛才小姐怎麼會留下她敲打敲打一番?」
沈月淺笑而不答,上輩子在太夫人背後捅刀子的便是李媽媽,被忠心耿耿的下人出賣,太夫人該再嘗嘗這個滋味才是。
別有深意的望向腳步慌亂的背影,抿唇道,「李媽媽是個精明人,你遇著她,態度恭順些……」
玲瓏曉她又打壞主意了,笑著稱是。
讓太夫人對二房不聞不問,她這幾日往那醃臢之地來回跑也算有了收穫,之後,便是精心照顧周氏,謀劃出路了。